被撞落之前,徐卓然聽到了一句厲喝:“敖牙,給我撲!”
沒有思考的時間,稀里嘩啦,像一片樹葉,他的身體直接墜落。
牽著衛(wèi)子韁繩的手,始終沒有松開。
感覺仿佛有一只手,托著自己向下、一直向下......
其實,那是長在崖壁上的千年藤蔓,沒有它們,這一人一驢一狼,早就直接墜崖,被摔成肉餅了。
下滑終于停止了,徐卓然這才睜開眼睛。
首先看見站立著的衛(wèi)子,有一身驢毛護體,它安然無恙。
掛在它身上的鳥籠子略微變形,里面的大鵬在籠子里被翻轉(zhuǎn)得不輕,掉了幾根羽毛,暈頭轉(zhuǎn)向地,很狼狽。
卓然打開籠子,讓它出來透氣。
此時的卓然才感覺到渾身都痛。
臉上、脖子上、手背、胳膊上,凡是露出來的皮膚都被荊棘劃傷,有的傷口還挺深,火辣辣地疼。
他拍拍后背:“你還好吧?”
“昨晚差點被燒死,今天又差點摔死,大少,你能穩(wěn)著點兒嗎?”聽到埋怨,卓然知道阿諾沒事兒。
見卓然走動,阿諾大叫:“止步!大少,咱們可是在半山腰,你掉下去就真完了!”
卓然探身看,下面深不見底。
向上看,崖頂距離自己跌落處有十余丈。
對了,是什么東西把自己撞下來的?
一只狼倒在不遠(yuǎn)處,顯然,它是最倒霉的。
不偏不倚,它的腦袋碰在裸露出地面的樹根上,耳根兒處被劃傷,現(xiàn)在還在流血。
卓然拔出腰間的短刀,一步步走向那只狼。
殺心頓起!
但是,走近后,徐卓然升騰起的殺心立刻就消失了。
狼的身上布滿了傷痕,有的是鞭傷,因為傷及皮毛,傷愈后再不長毛;有的地方結(jié)痂,露出一塊塊深色的皮膚。
卓然家里養(yǎng)狗,他從狼潔白的牙齒看出它不超過一歲。
是什么人,用什么樣的手段把它傷害得如此?
但是,它畢竟是狼不是狗啊。
因此,趁著它還沒有蘇醒,最好一刀結(jié)果了它。
“下手啊大少,咱們被困在這早晚餓死,宰了它還能撐幾天!”阿諾惡狠狠地叫囂。
卓然解下系在腰間的袋子,把狼的前后爪兒捆?。骸翱此砩系膫?,一定沒少受罪,能活著,就別讓它死了?!?p> 沒多久,敖牙醒了。
自小跟著人長大,它能聽懂人的每一句話。
少年手里握著刀,臉上、手上滿是劃傷。
敖牙索性閉上了眼睛。
不管怎樣,從此擺脫了司馬速的折磨。
“咱們被困在半山崖,上不去也下不去,你是狼,估計你可以逃生。我放開你,你不要傷害我,可以嗎?”徐卓然說。
阿諾氣得直接跳在他肩頭,一陣頭昏,差點兒摔地上,它用一只前爪敲敲卓然的腦袋:“原來與虎謀皮說得就是您???您和狼說不要吃你,簡直和死驢商量讓它飛一樣不可能!”
衛(wèi)子顯然懼怕狼,它躲在卓然身后,不停地發(fā)抖。
但是,狼居然點頭了。
阿諾氣得差點兒被自己的大尾巴悶死過去。
“你好像叫敖牙,對嗎?”卓然見狼似乎聽得懂自己的話,很興奮,再次試探它是否真的聽得懂話。
果然,狼再次點頭。
阿諾不懷好意地說:“能聽懂話沒有用,能說話才行!你告訴徐大善人,是誰讓你來吃他的?”
敖牙看一眼徐卓然,低下頭去。
卓然忍不住用手在它腦門上揉了揉:“沒事兒,我知道你是被逼的。”
他去摸狼的動作,嚇得阿諾立刻離開他的肩膀,攀上了枝條:“大少!你的身體是共用的,你要為我負(fù)責(zé)??!”
卓然拿出藥粉,給敖牙的耳朵止血,又給自己的傷口抹上藥粉。
臉和脖子,當(dāng)然只能辛苦阿諾了。
幫卓然往臉上擦藥粉時,阿諾突然挺心疼這個孩子的。
剛才的驚嚇幾乎讓卓然虛脫,所以他找塊柔軟的草地坐下,茫然地打量著四周。
阿諾說得對,這個略探出崖壁,深僅有半丈的山洞除了藤蔓和草就是石頭,既沒有水也沒有食物。
他拿出水袋搖搖,應(yīng)該還有大半袋水。
這個水袋不是自己的,他以為是逸姑頑皮拿走了自己的水袋,因此并不曾過多思考這個問題。
衛(wèi)子昨夜摘回來的酸梨他也帶上了,包袱里還有十個蒸餅、六個咸雞蛋、兩塊拳頭大的肉干,大鵬的谷子和阿諾的瓜子都還富余。
這些都是在七星山下補充的食物。
因為問過山民,說只需要兩天就能走出七星山,所以他沒有買太多的食物。
早知如此......
管他呢,先吃飽再說。
卓然給衛(wèi)子、敖牙和自己各一個餅子。
他沒舍得喝水,和衛(wèi)子各吃了一個酸梨,卻讓敖牙就著自己的手心兒喝了一口水。
大鵬飛回來了,它不停地扇動翅膀,沖著崖頂尖叫。
卓然聽懂了,那個想害死自己的人還在崖頂。
知道自己身體的任何變化都會影響到阿諾,因此徐卓然絲毫沒有埋怨阿諾這次的不警醒。
再過兩個時辰天就黑了,他相信,天黑之前那個人一定會離開的......
只是略微迷瞪了片刻,徐卓然突然睜開眼睛,看著臥在自己對面的敖牙。
晚上如果它兇性大發(fā),那么死掉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阿諾和衛(wèi)子。
選擇讓它活著,真的是明智之舉嗎?
離家快三年了,三年來遇到過各種離奇的事情,和形形色色的人打過交道,他知道,最可怕的是人心,最無情的是虎狼!
想到這里,徐卓然的手不由自主摸向了腰間。
跟著喜怒無常心狠手辣的司馬速長大,跟著楊坦那三個疼愛自己男人生活,敖牙不但善于察言觀色,也學(xué)會了揣摩人意。
知道徐卓然擔(dān)心自己晚上會傷害他。
于是,敖牙背轉(zhuǎn)身體,趁卓然不留意咬斷捆在前后爪兒上的帶子,風(fēng)一樣消失了。
直立行走的人以為的斷崖絕壁,卻是狼可以恣意縱橫的闊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