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王晰早早地就起了床,看著在一旁發(fā)出陣陣呼吸聲的洺祈,王晰并不打算將她叫醒,而是輕輕地掀開了自己的被子,又是輕輕地下了床,躡手躡腳地?fù)Q上衣服,又怕發(fā)出一點動靜地把窗簾拉上,把那已經(jīng)有些刺眼的陽光擋在了外面。
她回頭看去,洺祈那張仿佛美神在世一般精雕細琢的臉正埋在被子里,看起來像是醒了又不想起來,但從那勻稱的呼吸和安逸的神情又讓人覺得她還在睡著。
王晰從一旁的書桌上摸走了一本書,就悄悄地出了門。
當(dāng)門關(guān)上,王晰這才松了口氣。
她來到陽臺邊上,盡量習(xí)慣著這對她來說有些過于豪華的家。
叮咚!叮咚!……
王晰被嚇了一跳,她急忙找到聲音傳出的地方,原來是自己兜里的終端,此刻正發(fā)出刺耳的提示音。
王晰眼疾手快地關(guān)閉了聲音,然后看向里屋,確認(rèn)沒有吵醒洺祈后才打開了屏幕,只見原本黑色的屏幕瞬間被白色的光覆蓋,緊接著,像是手機一樣的界面在上面顯示出來。
要說起這終端,是學(xué)校配給學(xué)生的,用于日常的管控和任務(wù)以及學(xué)業(yè)任務(wù)的派遣的,而且,只要不壞,就可以一直用到在紅衣退休,里面配備有許多的黑客程序,以及各種在將來對抗淵者時會用到的程序,但因為受到管控的原因,王晰暫時用不了,但是其他的,日常所需的性能已經(jīng)完爆了主流市場的絕大部分手機,就是耐摔程度,都能被當(dāng)成一把完美的鈍器進行拍打,而且攜帶還十分方便,平時像是手機一樣的大小,最大時可以延展到平板那么大,可謂是出家旅行,殺人越貨的不二之選。
回到正題,王晰那黑色的眸子盯著終端上那滿屏的通知和已經(jīng)12點的時間發(fā)愣,如果不是有眼罩,那金色的義眼估計都能瞪出來掉地上。
9:30
各位同學(xué),家長會即將開始,請盡快進入學(xué)校。
10:00
校門即將關(guān)閉,請沒來得及入校的學(xué)生和家長盡快入校。
8:25
主教大人:王晰,洺祈的終端怎么關(guān)機了?是不是沒有充電?
10:53
主教大人:會已經(jīng)開完了,你們倆人呢?
不會還睡著吧?
【無人接聽】
【無人接聽】
【無人接聽】
【無人接聽】
【無人接聽】
語音:起床了!太陽曬屁股了!
【無人接聽】
………………
不會吧,真在睡著呢?
哦對了,王晰,你父母今天突然說要來,你準(zhǔn)備一下。
11:53
主教大人:你父母到了哦,我把你們倆的宿舍地址告訴他倆了,你加油。(壞笑)
12:00
主教大人: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對你的父母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作為工具活著的這些年間,你對這一切又是怎么看的?是恨?還是卑微呢?而當(dāng)知道真相,你又是否能夠擁有自己的信念呢?
是否是當(dāng)太陽落下,鳶兒隕落,一人俯視這漫漫長夜時,你才會呼救呢?
還沒讀懂這句話的意思,這條消息就不知為何的消失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哦對了!父親母親!”
王晰急忙打開父母的通訊記錄,還好沒有什么未接來電,她可不想錯過父母的電話,不過……
“世界上所有大佬求都求不到的電話……我沒接了好幾個……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畢竟是國家領(lǐng)導(dǎo)人的電話,有些人求都求不到,而自己剛剛就錯過了十幾個,這實在是有點過于黑色幽默了,這是給她王晰幾十條命她都不敢這么玩啊。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王晰轉(zhuǎn)頭看向門口,那正是自己的父母。
要說這王晰的父母,可都是能人。
父親王首陽,是黑衣的秘密調(diào)查組十三分隊隊長,受賜名者,也就是『絕黎』的亞克指使的隊伍,在全世界到處亂飛,處理各類古神眷屬蘇醒所帶來的禍端,其長以凌厲的做事風(fēng)格和強大的實力被稱為:頷首的太陽。
正如其稱號,王父是一位高大的男人,甚至比174的王晰還要高上兩個頭,寬大的雙肩加上這恐怖的身高,王父總是給人一種恐怖的感覺,站在他身前,就像是有了個自動的太陽傘一樣。
看看服裝,是經(jīng)典的英倫風(fēng)大衣,搭配白色襯衫以及純黑西褲,腳上是煉金合成的偽皮鞋,全身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有一種天然的嚴(yán)肅氣場。
再說說其長相,歐洲男人般深邃的眼窩和高挺的鼻梁,那眼睛里似乎發(fā)著光,眼下還有深深的淚痕,他的眉頭一直緊皺,渾身透著一股上流社會風(fēng),可是其真實身份其實是個戰(zhàn)士,看看他那灰白色的短發(fā),讓這個原本40多歲的男人看起來像是一個60歲還帶著些戰(zhàn)士風(fēng)范的帥老人。
而母親王曉鳶,是秘密調(diào)查組十三分隊的副隊長,同樣是擁有極強的實力,那堪稱一絕的行動力和攻擊性,被稱為:黎曉的紫鳶。
從外貌看,王母是一位十分美麗動人的中年婦女,但若是對上其眼睛,便會被她眼里那仿佛戰(zhàn)士天生自帶的肅殺氣質(zhì)給嚇到,同萊登一樣,這種眼神是天生的,除非本人刻意,不然基本不會看到什么變化。
看到兩人,王晰那懸著的心終于是死了。
王晰將兩人領(lǐng)進了客廳,兩人有并沒有說什么,應(yīng)邀坐下。
王晰就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那腰挺地,那姿勢正的,很難讓人不懷疑她到底是不是經(jīng)歷過什么貴族教育。
氣氛就一直沉默著,三人似乎都有什么話想說,但就因為這氣氛,一直不敢說話,這一分一秒過的是多么漫長,長到王晰把這輩子所有的詞匯都想了一遍,以此來組織語言。
“王晰。”王父終于打破了沉默,那聲音是如此的渾厚,以至于王晰都打了個寒磣。
“你的事情,主教大人已經(jīng)和我說過了?!?p> “你被家族剔除了繼承『罪鍵』的資格,現(xiàn)在也沒辦法再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了。”王母又補充道,她的語氣里聽不出來什么感情,對于王晰來說,就好像是在念讀什么審判書一樣,從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那種無情,或者說,讀這種事情,就應(yīng)該無情吧。
他們,似乎并不關(guān)心自己的身體,王晰可是截了條腿,換了一顆眼睛啊!可他們卻是一副毫不關(guān)心的樣子。
王晰只感覺心里郁悶得很。
“主教大人很溫柔,他認(rèn)為你很有天賦,并希望你能繼續(xù)留在這里,并擔(dān)任首席小隊的隊長。”
“并不強求你,如果你不想再呆在這里的話,我們可以在我們老死之前,一直負(fù)責(zé)你的生活開銷,畢竟這是父母的職責(zé)?!?p> “所以,王晰,你想怎么樣?”
這幾句話,壓地王晰喘不過氣來,她想不清楚主教為什么要這樣,但卻清楚自己一個只會煉金術(shù)的人并不能擔(dān)任隊長的重任,現(xiàn)在的自己只是一個廢物,一個殘缺了的廢物,就連組織隊員估計都十分困難。
而自己最后的依靠,卻還是因為所謂職責(zé)才能擁有的,這無論如何都不能成為自己的退路,王晰的人格并不允許她連累任何人,成為任何人的累贅,所以,她在那場屠殺中向洺祈呼救后,會十分的后悔。
一個廢物,通過別人的施舍延續(xù)了生命,現(xiàn)在,卻又要成為累贅,放棄了自己曾經(jīng)奮斗了十幾年的目標(biāo),也放棄了父母的期待,甚至連讓他們不費心都做不到。
這并不好笑,無論是以何種形式表現(xiàn)出來,都不好笑。
王晰的心理是自卑的,因為兒時的孤獨和缺失的陪伴,這并不可恥,因為無論是誰都會有這樣那樣的傷口,而傷口常常伴隨情緒,但王晰早早就被磨平了屬于自己的情緒。
換句話說,王晰并不能透過自己的意志,做出任何的決定,她此時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能讓她選擇一方,并且安撫自己僅存的自尊心的理由。
無論是誰,都好……
而此時,王晰的視線撇到了一邊悄悄打開門,把頭探出來的洺祈,那白色的頭發(fā)沒有任何的遮掩,她此時正偷偷摸摸地看著王晰,猶豫要不要幫忙。
“這個問題,你好好想想吧,我們不強求你,對我們來說,只要你能好好活著就可以了?!?p> “因為你已經(jīng)變成這樣了。”
“我們還有工作,要先走了。”
說罷,兩人便雷厲風(fēng)行地準(zhǔn)備起身走人。
“等等!爸……父……父親,母親?!蓖跷涯潜灸艿暮艉把柿讼氯ァ?p> “怎么了?”兩人回過頭來,似乎并沒有耐心聽王晰的碎碎念。
“我……哪怕我這樣,這種殘疾的模樣,也可以達到你們的高度嗎?”王晰終于問出了那個她最想問的問題。
只要回答一聲嗯,王晰就會繼續(xù)努力,哪怕把自己逼成什么樣都無所謂,自己就還有理由,繼續(xù)騙自己了……
“說實話吧,主教大人還是太溫柔了,居然認(rèn)為你這樣了,還能擔(dān)任這般重任?!?p> “老實接受吧,王晰,你改變不了的,這就是事實?!?p> 聲音落下,王晰卻如同晴天霹靂,但她卻只是輕輕地回了一句。
“我……知道了。”
王晰,直到他們離開,都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她只是單純地將他們送到了門口,道了別。
看著他們的背影越來越遠,直到消失,王晰都這樣一直呆愣著,站在原地。
………………………………
在那之后,兩人迎接了萊登和林陵,并展開了一個月的開學(xué)課程。
因為殘疾,她沒有辦法再像正常人一樣奔跑了。
因為殘疾,她再也沒辦法用完整的雙眼去感受這世界上的一切了。
她的整體實力有了巨大的下滑,憑借著對煉金術(shù)的理解和軍用義眼的輔助才勉強在另外三人的的趕超下穩(wěn)住身形。
直到,一次實戰(zhàn)課。
不信中的萬幸,她的訓(xùn)練對手并不是萊登和洺祈,面對這兩個攻擊時有元素保護的突擊手,她根本沒有一點勝算。
但,她的對手卻是林陵,一個貼身格斗戰(zhàn)的突擊手。
“王晰……要不我來和林陵練吧,我不想和萊登打……”洺祈拉了下王晰的衣角,指了指遠處的萊登,哪怕她們倆想裝作正常的樣子,但眼里的擔(dān)心依舊被王晰看在了眼里。
“不用了,謝謝,作為隊長,我也該和林陵打一場的?!?p> “我無所謂的,但我?guī)煾嫡f過,不能欺負(fù)女人……我不是說我欺負(fù)你……那個……我嘴笨,抱歉?!绷至暧行┛鄲赖恼f道,他其實也打從心里認(rèn)可這個隊長,但事實上來說,王晰的情況實在是有些特殊,自己并不確定能不能好好把控好力度。
“不用啦,我也一直想領(lǐng)教一下林陵的招式,所以沒關(guān)系的?!蓖跷冻隽嗣銖姷奈⑿?,將洺祈輕輕推了出去。
“王晰……”
拒絕了洺祈的好意,那一次,她敗的很徹底。
戰(zhàn)斗剛剛開始,王晰就被林陵一個寸勁打亂了節(jié)奏,緊接著便是被林陵壓著打。
雖說林陵有分寸,只出了百分之八的力氣,但王晰根本招架不住。
人在失去四肢后,體力都會遭受大幅度的削弱,哪怕煉金假肢能夠完全重新連接神經(jīng)和肌肉,但重新適應(yīng)新的肉體依舊需要時間。
王晰此刻的體力,和普通人沒有一點差異,甚至還會弱一點。
就那樣,她就順理成章的輸?shù)袅?,無論是肉體上,還是精神上。
如果說洺祈和萊登的招式都可以預(yù)測,并進行反擊,那么林陵根本就沒有反擊的機會,王晰清楚林陵已經(jīng)把速度放緩了許多,但那依舊讓她來不及反應(yīng)。
就像是余慶全力對戰(zhàn)姬座堯,姬座堯根本不會有時間反應(yīng),但如果讓姬座堯?qū)?zhàn)陳思宇,那么姬座堯贏的機會就會很大,因為煉金術(shù)的可塑性使其在戰(zhàn)場上的作用極高,但如果根本沒有時間使用,那么一切都是徒勞。
這和法師對上刺客是一個道理。
理論上來講,王晰不可能會贏。
王晰那么聰明,她早就知道了。
她一直在欺騙自己。
王晰一直在欺騙自己。
她自以為可以靠著自己最后的稻草找到一點的優(yōu)勢,于是她告訴自己這一切無所謂,就算父母不再身邊,他們也愛自己,自己要為了他們而努力。
告訴自己哪怕失去了奮斗的目標(biāo),身體殘疾,也要繼續(xù)前進,為了……什么呢?
獨自一人漫步在大街上……
王晰逐漸變得迷離,生后的虛影也在不斷拉長。
無意義的人生,無意義的努力,連努力活著的理由都沒有了。
這樣的人生又有什么意義呢?
迷惘著……
迷惘著……
王晰的眼中不再有光彩,耳朵里,也開始被無數(shù)無法忍受的雜音填滿。
不知不覺中,她來到了過去,那個自己變得不完整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當(dāng)她重新站在那競技場上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落下一半。
這里在那場災(zāi)難后,正在被重建中。
興許是工人們都下班了緣故,并沒有任何人來攔住王晰進入這個施工中的建筑。
王晰一直在想。
為什么她要來這里呢?
她不知道,她只是想走走。
她來到了這座競技場的最高處,這里還未完工,許多鋼筋和鐵管被胡亂堆放在地上,又因為已經(jīng)暗下來的天色,變得有些,她背著光,來到了邊緣。
看著那被夜色籠罩,欣欣向榮的城市,王晰是多么的覺得自己孤單,自己懦弱,就好像心里空缺的東西被撕地更大了。
城市的燈光漸起,似乎許多樓房和教學(xué)樓的燈光亮起,似乎所有人都有自己能去的地方。
那么王晰呢?
父母?他們有自己的勞苦,王晰不想成為他們的負(fù)擔(dān),也不想讓她們?nèi)缤R粯訉Υ约骸?p> 她受夠了那種像是個活死人一樣的生活。
從小到大,王晰都沒怎么見過她的父母,于是她騙自己,是不是自己變得強大了,有實力了,就能去父母身邊了。
于是她拼了命的努力,生活中離不開的便是書和煉金術(shù)的訓(xùn)練,哪怕有閑暇讀讀小說,那也只是苦中作樂罷了。
她還記得小時候第一次接觸煉金術(shù)時,她大病了一場,全身機能衰退,在那時年僅6歲的她身上顯得是那么的痛苦。
病痛沒有摧毀她,她很快就適應(yīng)了煉金術(shù),并在其相關(guān)的領(lǐng)域內(nèi)被挖掘出了極高的天賦。
而當(dāng)她回到家,拿著自己的體檢報告,看著那黑暗而又空洞的家門的時候,那一刻開始,王晰的傷口便開始被撕開了。
她一直在給自己開一個空頭支票。
她本性十分溫柔,所以她就騙自己,父母是為國而戰(zhàn),為人民而戰(zhàn)的英雄,自己也必須努力。
她自己編織的無數(shù)謊言,讓她自己走到了現(xiàn)在。
而現(xiàn)在,那謊言再也包不住火了。
傍晚的夜色帶著晚飯吹過王晰灰白色的頭發(fā),那純黑的眸子里的絕望和迷茫使得她無論看什么都裹上了一層黑灰色,好像一切都沒有了意義,只變成了痛苦和悲哀。
那風(fēng)吹的她有些發(fā)冷,但她并沒有在意,只是向下看去。
差不多有70多米的高度。
“跳下去……是不是就死了?!?p> “是不是就不用思考這種事情了?!?p> 她爬上了柵欄,感受著晚風(fēng)。
緊接著,她閉上了眼。
那一刻,似乎全世界的雜音都消失了一樣,一切不美好的東西都被拒在了門外,這一刻她是多么的放松,這十幾年來未曾擁有的安寧在這一刻仿佛無害的毒品一樣涌入了她的大腦。
“是不是……這樣就可以了……”
最終,她跳了下去,帶著那一絲的寧靜,和那不知為何流出的眼淚。
…………………………
結(jié)束了……
終于……
我為什么沒有早點這樣……
自我欺騙的一切都結(jié)束了……
至少這次,我不會成為任何人的負(fù)擔(dān),也不必再忍受那長達十幾年的冷暴力,甚至自己身體的殘疾,她都沒必要去在意了。
她受夠了……
終于能夠解脫了……
原來死也不是那么可怕。
這一刻是多么的寧靜,多么的溫暖。
像一團黑白色的火光將自己擁抱了一樣。
自己還真是瘋了……
黑色怎么會發(fā)光呢?
“王晰!”
那熟悉的聲音傳來,王晰猛地睜開眼,緊接著一股強大的力量握住了她的手臂,將她拽在了半空中。
是洺祈,她一只手抓著柵欄,一只手死死地握住了王晰的胳膊,她的身上燃燒著黑白色的火焰,那似乎并不是出自她本意而釋放的。
“洺祈?”她十分疑惑,她沒想到會看到?jīng)称怼?p> “你冷靜點!”
“讓我離開……讓我離開……求求你,放過我好嗎?”王晰再也支撐不住了,她哭了起來,那積攢了許多年的情緒在這一刻,因為一個外來之人而被打開了。
“我不想在這樣活下去了!我太扭曲了!太痛苦了!我不知道這樣活著還有什么意義?”似是為了發(fā)泄情緒,又或者是為了讓洺祈放開自己,王晰拼了命地喊著。
“求求你了……好嗎?讓我離開。”
王晰最后向洺祈擠出了那悲傷的笑容,像是在乞討。
“我是不會放手的……絕對不會?!?p> “我不想讓一條生命在我眼前消失,更不想看著你就這樣死去!”
洺祈死命地拉著王晰的胳膊和欄桿,她此刻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信念,但她知道,自己絕對不想放手,因為這樣,一定會后悔的。
“你還有更好的人生,你不能被我連累!我知道你這樣做是因為你的責(zé)任心,但這已經(jīng)夠了……真的,已經(jīng)夠了,不要再憐憫我了……讓我去死吧……”王晰搖著頭,臉上因為那過度流露的情緒而破相。
“我不會放手的……無論如何都不會!”
“只有活著,才會有希望!如果死了!就連希望都沒有了!如果連等待希望的機會都沒有了的話!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為什么會這樣……但,我不能松手!”
“活下去吧,不管為了什么!”
“哪怕活著對我來說……就只剩絕望了嗎?”王晰溫柔的問道,洺祈看得出那眼眸中蘊含著的是一個尋求答案的絕望的人。
“如果!你的人生真的只剩絕望的話!那我會成為你的希望的!我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死去的!”洺祈大聲地喊著,似乎是為了給自己打氣,又或者是為了證明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樣對我?”一瞬間,眼淚不斷地涌了出來,她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一樣,但她有些貪心,她還想要再確認(rèn)些什么。
“因為……你是王晰!是我的朋友!而且!還是我最喜歡的朋友!”
“所以,我絕對不會讓你就這樣死在這里!”
突然,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洺祈那細白的手臂直接將王晰拋了上去,在那一瞬間,王晰再次看到了那絕對不可能發(fā)光的,黑色的火光。
王晰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原本潔白的衣服也因為地上的灰塵而變得臟兮兮的,但她卻立刻爬起,朝著洺祈的方向看去。
“哈哈,我說了吧,我一定會讓你活下來的。”洺祈慢慢爬了上來,感受著自己已經(jīng)脫節(jié)了的手,身上開始燃燒起虹色的火焰。
“你還真是……”王晰正要繼續(xù)說,卻發(fā)現(xiàn)洺祈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
“看看后面?!?p> 王晰向后看去,之間那藍暖交差之下,無數(shù)云朵被染的通紅,又被染地灰藍,月亮在那里睜開了眼睛。
洺祈慢慢抱住了王晰,給予她溫暖和關(guān)懷。
太陽落下,月亮?xí)砉饷鳌?p> 而此刻,王晰似乎隱隱約約感受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就像是洺祈的光照耀著她。
她也要返照這世界,像是洺祈那樣。
像是太陽和月亮那樣。
這一天,總算是結(jié)束了。
…………………………
在那通過『花記』開辟出來的一道空間中。
“我不理解,你當(dāng)初為什么要那么做?好事壞事都讓你做盡了?!?p> 『座』那仿佛機械的人聲響徹在空蕩蕩的實驗室中,沒有泛起一絲回音,整個實驗室靜地讓人恐懼,只有那些巨大而又復(fù)雜的機械運轉(zhuǎn)的聲音。
“你是說什么?我做的事情可太多了不是嗎?”余慶緩緩開口道,那語氣中的不經(jīng)意就好像是在說什么日常的閑談一樣。
“是你假扮王晰的父母,逼迫她做決定這件事,然后又在王晰準(zhǔn)備去跳樓時一直在暗中觀望著她,直到?jīng)称韺⑺认聛砟悴虐残碾x開?!薄鹤坏穆曇舫錆M了質(zhì)問的味道。
“哦~,你說那個啊?!?p> “沒別的,只是代他們托了話,順便再給她壓力,逼迫她成長而已,畢竟一句話在不同的情況下說出來,效果永遠是不同的,我也不算撒謊,再說了,我后面不也做了補救了嗎?”余慶并沒有回答自己為什么在暗處保護王晰,只是回答了第一個問題,并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你就不怕把她逼地自我了結(jié)嗎?在你曾經(jīng)見到過的世界里,這種事情已經(jīng)不算少見了。”
“是啊,所以,我沒有告訴她,有關(guān)她父母的真相?!?p> “讓我猜猜,你是在想用好這個真相,來加快王晰的羽化,使她擁有你們?nèi)祟愃^的信念,以加速她的成長。”
余慶拍了拍手,然后笑道。
“答對了,我的老朋友?!?p> “那么為什么要剝奪她繼承罪鍵的權(quán)力呢?哪怕身體不完全,但她完全有資格和能力擁有那把罪鍵,就和當(dāng)年的姬座堯一樣。”
“她確實能夠擁有罪鍵,但她那時并沒有與之相應(yīng)的覺悟,這很重要,沒有覺悟和想要保護之物又那么溫柔的她,只會成為一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人,那并不是王晰的父母為之拼盡一切的理由,我答應(yīng)過他們,不會讓這種情況發(fā)生?!庇鄳c的眸子里露出了懷舊的感情,他似乎想起了過去,那兩個太過不會表達感情的年輕人,他還當(dāng)過媒婆,兩人之間的拉扯差點讓他氣背過去。
“只可惜,人死不能復(fù)生,否則讓他們知道你是這樣撫養(yǎng)王晰的,他們絕對會想殺了你的?!?p> “對啊,只可惜,人,不能死而復(fù)生,不過,他們?nèi)绻娴哪芑钸^來,我一定會給予他們殺死我的機會,只可惜,要放到我的目的達成的時候?!庇鄳c加重了這幾個字的語氣,似乎是要強調(diào)什么一樣。
“王晰,她就像是一只羔羊,一只注定為了他人而死的羔羊,我并不想剝奪她的‘青春’?!?p> “我覺得你是在@耶穌,我不知道,你還有心情去看《圣經(jīng)》?!?p> “是啊,就像耶穌,她從未掌握自己的命運,她溫柔,她明理,她的一生都將為了他人而活,直到一年前,都是為了她的父母而活,而現(xiàn)在,她的獻祭范圍內(nèi),多了許多人。”余慶摸了摸面前發(fā)著粉紫色光芒的巨大培養(yǎng)皿,那紫粉色正在被轉(zhuǎn)變?yōu)榍宄和噶恋陌咨?p> “而這只沉默的羔羊,她是否能夠接替太陽和鳶,再一次照亮前進的道路呢?”
“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我的小朋友?!庇鄳c露出期待的笑容,像是一個不會死所以不怕死的賭徒一樣,那紅色的眸子里,充滿了戲謔。
“你這樣對得起他們嗎?”
“沒什么對不對得起的?!?p> “因為王晰的父母……”
“早在七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為了她們的女兒,為了這個新生的月亮不被這黑夜所控制,擁有自己的一生,太陽燃盡了自己,鳶也被插死在了樹上?!?p> 隨著余慶的視線,那巨大的培養(yǎng)皿中漂浮著的正是王晰。
那些象征夢和虛幻的紫粉色能量將她托起,然后慢慢轉(zhuǎn)變成那無暇的白光涌如她的身體。
而她,也將開拓一條新的命運,一個全新的『刻名』。
“在接觸到概念之前……還需要,非比尋常的精神活動,無論是出于愛的,還是恨的,那都將是祝你我打開新領(lǐng)域的大門……
而那時,征服世界的階梯,會露出最開始的部分,那是,名為『昭熵』的奇跡?!?p> “一個新的,不被阿撒托斯和外面那群旁觀者所控制的奇跡?!?p> “而我也有幸在外面交了幾個朋友,他們會成為你們的好幫手的,我的…小朋友?!?p> ………………………
(注:本文對于火焰顏色的描寫沒有錯誤,是伏筆,已知黑白色是陳思宇的代表色,虹色是桐祈或者說洺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