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斑駁的夢
筆挺的西裝,锃亮的皮鞋,雪白的襯衫,打滿發(fā)膠的背頭,一眼看過去,就有一種高級白領(lǐng)感覺的男人正匆匆的走在馬路上,他低著頭,仿佛在躲避著周圍人的目光一樣。
他停在公交站臺邊,拿起手機一條一條的點著手機備忘錄上的內(nèi)容,時不時刪去一行,再慢慢的向下拉著屏幕,他看的很仔細,每一行字在被他刪除掉之前,他都會眉頭緊鎖,仔細思考過后再進行操作。
他放下手機抬起頭看了看,公交站臺上等車的人并不多,兩個老人,還有一個女人牽著一個抱著一捧花的小女孩。
他倚在公交站臺的柱子旁,用力將腦海中的雜念打消,就這樣放棄了,他總覺得有根刺在戳著自己的心,讓他有點不敢去面對自己。
爸爸媽媽已經(jīng)將所有事情全部安排好了,老家的生活無疑很舒適,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生活嘛,就算他在這里停留的再久,這里也終究不是他的家。
何況在畢業(yè)的這幾年里,雖然他也是每天應(yīng)酬,拼命工作,但是依舊沒有混出來什么名堂來,還好有父母在老家給他留了條退路。
作為一個普通人,溫暖在很久之前就能預(yù)料到自己以后全部的生活了,在大城市廝混兩年后,再回到老家的城市掏空爸媽的積蓄買一個小房子,簡簡單單的裝修,再憑借命運或相親找到他的另一半,恍恍惚惚的結(jié)婚再生完孩子。
這種生活對于現(xiàn)在的他來說,想一想就覺得很美妙,那是他每天晚上都會出現(xiàn)在夢里的生活,雖然每每想到這里他都會忍不住心虛。
他的名字叫做溫暖,他一直都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就像是代表了他一直都想去過的另外一種人生,去做一些溫暖的事情,無論是溫暖他自己還是任何人。
釋然,是一種讓人尤為放松的情緒,溫?zé)岬呐髟谒男靥爬镄煨炝魈剩恢蓝嗑脹]有出現(xiàn)過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綻放在他的臉上。
終于呀,終于到了要離開的時候了,雖然在這里他真的經(jīng)歷了很多,擁有過很多快樂,放棄雖然很難,但是他也終于做到了不是嗎?
“叔叔!你笑起來可真好看!”驟然響起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表情變冷,這是他本能的肌肉反應(yīng),他低下頭看向和他說話的人,是那個抱著一捧花的小女孩,在他表情變冷后,女孩一下子就變得有些害怕起來,她略有些遲疑的向后退了一下。
溫暖低下身子,蹲在原地微笑著看向女孩,他伸出手做出了想要抱抱她的手勢,就像是他回家的時候擁抱他家里的小孩子那樣,但是小女孩還是有些遲疑的站在遠處,溫暖只能抬起頭看向了女孩的媽媽。
女孩的媽媽看著溫暖,她微笑著說到:“今天是孩子的實踐活動課,她想出來給陌生人送一枝花,希望沒有嚇到您?!彼f完,用手提著裙邊蹲在了小女孩的身邊,用手摸著女孩的頭發(fā),給了她一個溫柔堅定的眼神。
小女孩看了看媽媽的臉,又轉(zhuǎn)過頭看向溫暖,似乎是堅定了信心,她鼓足勇氣從懷里抽出了一朵乳白色的鮮花。
溫暖對花沒有什么研究,不知道這朵花叫什么名字,只是感覺這白色的鮮花抱在女孩的懷里相得益彰,有一種渾然天成的美感。
小女孩烏溜溜的大眼睛,烏黑的頭發(fā),還穿著一身奶白色的小裙子,像是一個小公主一樣。她輕輕向前走了兩步,站在了溫暖面前,奶聲奶氣的說到:“大哥哥不要板著臉啦,你笑起來超級超級漂亮,啊不,很帥哦!”說到這,她舉起了肉嘟嘟的小手,將那支花遞向溫暖,又說到:“希望叔叔以后會一直笑著,一直開心!”
溫暖沉默了一下,輕輕的伸出手拿起女孩手中的花,鄭重的點著頭說了句謝謝,隨后他像捧著一個寶貝一樣捧著那支花,靜靜的看著女孩沖他笑著離去,女孩的樣子像是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般,興高采烈的樣子。
溫暖有些沉默,他將那束花捧起,放在眼前怔怔的看著,偶爾又看看正在給兩位老人送花的母女,他又一次對自己剛剛做出的選擇遲疑了起來。
難道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意義,就是來做這些事情的嗎?溫暖非常不能理解這樣的現(xiàn)實,難道我不能為他們也做一點什么,或者也為自己做一點什么嗎?明明這個只有幾歲的孩子就正在做著這樣的事,就是因為他已經(jīng)長大了嗎?
溫暖愣愣地看著紅綠燈亮起,路兩旁的汽車飛速啟動。
這時遠處一輛電瓶車逆行著沖了過來,為了躲避急馳著的汽車,電瓶車猛的打了個擺子,撞在了馬路邊上。
刺耳的笛聲和剎車聲同時響起,一輛汽車為了躲避外賣車猛的打了把方向,失去控制的汽車一下子就向站臺上的母女二人沖了過去。
溫暖在這一瞬間卻覺得這一切都過的如此緩慢,汽車司機緊張的表情,母女倆害怕的表情,他都歷歷在目。
溫暖的心劇烈的顫抖了一下,他顧不得其他,握著那支花沖向母女二人,想帶著她們逃離這要命的軌跡,但是他離得太遠了,根本就沒有充足的時間讓他做到這件事,溫暖只能拼命沖了上去將二人用力的推出,獨自去面對那急馳而來的汽車。
“砰!”
溫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的身體也能發(fā)出這樣的聲音,疼痛,就像他這輩子受到的所有痛苦一下子都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體上一樣。
他拼盡全力抬頭向女孩所在的方向望去,在看到了小女孩正在向他沖過來時,溫暖強挺著露出了一個微笑,隨后他便失去了意識。
“我做到了哦。”這是溫暖想說的話,也是沒有說出的話,那朵花兒應(yīng)該也還好吧?他記得他應(yīng)該也保護好那朵花了。
溫暖不知道他經(jīng)歷了多久的昏暗,只知道在他的意識恢復(fù)之前,他就好像已經(jīng)在夢中了,這絢麗的夢境如同走馬觀花般,他也不能看清楚夢境中發(fā)生的任何事,只能感受到周圍流光溢彩,好似漫天的煙火在身旁炸開。
在漫長時間的沉淀后,夢境才漸漸開始變得沒有那么絢麗,意識慢慢恢復(fù),溫暖睜開眼,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一下子占據(jù)了他的內(nèi)心。
他睜開雙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處在一片石地上,在他的前面是根根都足有百十米高的巨樹,組成了一片偉岸的森林,在這夜晚中仿佛一片蠻荒異地,肆意生長,由于樹木實在太高,高得像繁星都是掛在樹梢上的一樣。
他轉(zhuǎn)過身,森林另一邊的景象截然不同,好似被一把無比巨大的刀刃切割過一般,呈現(xiàn)出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場景,就像是無數(shù)片巨大的鏡子被打碎,它們脫離了地心引力的控制,碎片正在四下翻飛,被不知道哪里發(fā)出的光源映射出無數(shù)道五顏六色的光。
那偉岸的森林與斑斕的世界都像是沒有邊際一樣,橫亙在他的兩邊,卻又涇渭分明,他壯起膽子向鏡子空間和他所在石頭的邊界蹭去,輕輕側(cè)著頭向下望,那里無比幽深,溫暖就算傾盡目光的極限也不能看到邊。
“這!這是什么地方!”他失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