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桃瑞絲
莉莉絲頓住，慢慢地迎著陽光，抬起頭。
逆著光站著的身影，是那樣的熟悉。
只是，那蜂蜜般的琥珀色雙眼，不再流露著柔軟歡欣的顏色，而是如此冰冷。
“……”
莉莉絲張了張嘴，喉嚨間沒有發(fā)出聲音。
“這是誰？”萊昂哆嗦著問。他臉色發(fā)青，胃里一陣翻滾。
“桃瑞絲?！?p> 亞當(dāng)?shù)穆曇糨p的就像一陣風(fēng)。
“桃瑞絲是誰？——嘔！”
萊昂終于再也忍不住，奔到一旁去嘔吐了。
“是……敵人?！?p> 亞當(dāng)說。
“好久不見，莉莉絲?！碧胰鸾z再次說。
“桃瑞絲?！崩蚶蚪z終于叫出了她的名字。叫出名字之后，更能感覺到喉嚨里的干涸。
“我聽別人說，我的姐姐，安娜，是被你殺死的。”
“……是?！?p> “……我明白了。”
桃瑞絲說。銀色的絲線在她的兩掌之間呈現(xiàn)。
“那么，莉莉絲，我便要殺了你。”
“……”莉莉絲沒有動作。
在那一瞬間，她想起了很多，在地下那絕望的監(jiān)獄，她與桃瑞絲一起相處的情景。
那些情景又和那個血月之夜，銀殺掉戴娜的情景重合在一起。
銀色的絲線向莉莉絲奔襲而來，被莉莉絲一手抓住。
污黑的血液滴滴嗒嗒從絲線上滑落。銀色的絲錢聯(lián)結(jié)著他們，近在數(shù)步之遙，卻又遠(yuǎn)隔萬水千山。
淚水從桃瑞絲的眼底涌出來，又被風(fēng)吹干。
“待我完結(jié)我想做之事，便由你取我性命。”
莉莉絲注視著她，慢慢道。
“你想做的事？是要殺了銀大人嗎？”
桃瑞絲說，她流著淚，聲音卻不可思議的冷靜。
“不可以。安娜為保護(hù)銀大人而死，我也不能任由你傷害銀大人?！?p> 她用力一扯，絲線在中間斷裂。斷裂的絲線又開始彈動起來，像蜿蜒的蛇一般再次襲向莉莉絲。
“你無須留手，莉莉絲。”
桃瑞絲的淚已干。
“今日，是生死之戰(zhàn)?！?p> 莉莉絲的偽裝成人類形態(tài)的右手化成利爪。
“好。”
她只說了一個字，身體猛然彈起，無數(shù)的絲線打在原位，將石塊全部擊成粉末。
“我的天！”萊昂躲在亞當(dāng)身后，手里還握著那把石中劍?！斑@小姑娘這么厲害的嗎？”
亞當(dāng)沉默不語，眼含擔(dān)憂。
桃瑞絲和莉莉絲在瞬息已經(jīng)交手?jǐn)?shù)次，銀線追著莉莉絲的身影，而隨著一次次莉莉絲一次次地跳躍，她與桃瑞絲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直到她在桃瑞絲的上方，爪上縈繞著血光，俯沖而下。
桃瑞絲的銀線也在她的上方，織了一面密密麻麻的細(xì)網(wǎng)。
但就在莉莉絲血爪碰到那細(xì)網(wǎng)的瞬間，沒有任何阻礙，細(xì)網(wǎng)瞬間破裂了。
莉莉絲面露驚訝之色，還未反應(yīng)過來，右爪已經(jīng)穿透了桃瑞絲的胸膛。
少女溫暖的身體依偎著她，屬于人類的鮮血溫?zé)岬亓魈省?p> “為……為什么？”
莉莉絲喃喃道。眼角沁出黑淚來。
“我……”桃瑞絲說，“我不知道怎樣，比較好?；蛘?，這樣就是……就是，最好了?！?p> 她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天地靜寂，只剩下風(fēng)，吹動著莉莉絲和桃瑞絲的長發(fā)。她們的發(fā)糾纏在一起，像一張絕望籠罩的網(wǎng)。
亞當(dāng)扭過頭去，不忍再看。
萊昂望向這一幕，無比震驚。
***
關(guān)于昨天的事，沒有人再提。
昨天桃瑞絲死后，莉莉絲再也沒有開口。
現(xiàn)在，他們甚至不僅沒有逃亡，還呆在福音傳道所里。
而引他們到福音傳道所的，竟然也是一位圣徒。
“聽說，你們拔出了石中劍?！笔ネ竭@樣說，“銀大人吩咐我們，若有來客拔出石中劍，便盛情款待他們，待你們準(zhǔn)備好之后，銀大人會在阿卡迪亞等著你們?！?p> 圣徒將熱騰騰的飯菜端上桌，雖然有進(jìn)食需求的只有萊昂一人。
石中劍被他背在背上，雙刀被他別在腰間。他餓極了，進(jìn)食的方式卻依然非常優(yōu)雅。
“就是您拔出了石中劍？”圣徒好奇的問。這位圣徒是位溫婉的女子，烏黑的長發(fā)柔柔地垂在桌間。
萊昂點了點頭，贊美桌上的食物。
“能做出這樣美味的食物，一定也是非常美麗的人，我真的很想結(jié)識一下。”
他一邊夸贊，一邊用深邃的眼光注視著圣徒。
女子臉微微發(fā)紅，眨了眨眼。
“誰想結(jié)識一下我？”粗獷的聲音傳過來，一位肌肉大漢端著一盤晶核走過來，“啪”地一聲放在桌面上。
萊昂被噎住了，咳嗦個不停。
——這倒也不必。
莉莉絲將晶核推給亞當(dāng)，一語不發(fā)地離席。亞當(dāng)嘆了一口氣。
“就是你拔出了石中劍？”大漢滿臉驚奇，寬厚的大掌啪啪地拍著萊昂的后背，本來想把他順氣，卻一下子把他整張臉都按在湯碗里。
大漢一臉尷尬。
“呃——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彼琶μ?，又一把將萊昂粘滿飯湯的臉捏起來，面對著萊昂難看至極的臉色，支支吾吾地說，“我能看下石中劍嗎？”
萊昂痛苦地點了點頭。
然而，當(dāng)大漢握住劍柄時，那劍卻根本拔不出來。
“你使點勁啊?！?p> 女子圣徒拿來綢布，萊昂一邊擦著臉上的湯湯水水，一邊道。
“我、用、力、了?！?p> 大漢滿臉憋得通紅，聲音從咬緊的齒縫中泄露出來。
亞當(dāng)看夠了鬧劇，嘆氣道，“這劍他拔不出來?！?p> 萊昂一臉不信。
亞當(dāng)用篤定的語氣道，“不只是他，除了你，誰也拔不出來。這劍，只屬于你?！?p> 萊昂先是閃過一絲興奮，接著面露苦色。
“這就是說，我……”
“對。你要和我們一同去阿卡迪亞?！?p> 亞當(dāng)毫不留情地截斷他的話語。
“我不去！”萊昂差點反射性的跳起來，要不是大漢還攥著石中劍的劍柄。“我怎么也不是銀大人的對手啊?！?p> “雖然我也沒想到，但是，按照我們村先知的遺言，銀將死在石中劍下。這劍既然被你拔出來，你就是命中注定要結(jié)束他性命的人?！?p> “……不是，這個，要不，你和莉莉絲再試試？”
萊昂從背后輕易將劍拔出來，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