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今夜星光璀璨
數日后。
阿爾法終于再次踏入曾經的礦鎮(zhèn)阿卡迪亞時，眼前的景象卻讓他震驚不已。才短短數日，曾經繁榮的礦鎮(zhèn)，早已不復昔日榮光，彌漫著一股衰敗的氣息。
“是你？你還來做什么？”偶爾有村民再次看到他，眼睛里不再充滿感激和希望，而是充滿敵意?！斑@里不歡迎你！礦源已經衰落了，再也無法采礦了?！?p> 阿爾法不明所以，一路承受敵意的目光，直到再次走到礦山之處，發(fā)現一個一個瘦小的女孩，正站在廢礦的入口旁，低頭擺弄著一塊破裂的石頭。
她的模樣與記憶中的一個身影重疊起來——是那個告訴他們，冥河之水在礦山山頂的小姑娘。
“大哥哥，你終于來了，我等你很久了?！?p> 她說，“我聽說你來了，就一直在等。你知道嗎，這個礦鎮(zhèn)已經衰落了，因為冥河之水就是礦源。”
“……你為何要這樣做？”
“因為，我是諾曼的女兒。”
她咯咯笑著，聲音像是銀鈴一樣爛漫，接著跑開了。
“所以，這是我的報復。”
“復仇生生不息……”阿爾法望著她的背影，低聲呢喃。
無論復仇的結果如何，當人要復仇時，首先，是要盡興地使用這仇恨的力量。
阿爾法搖了搖頭，繼續(xù)向前，沿著舊路，重新進入試煉大殿。
穹頂仍然有星座的圖案在緩緩運轉。此時，卻變成了天狼星和薔薇蛇星對峙之態(tài)。
但他無心在意，迅速用目光掃過四周時，毫不猶豫地踏進那扇刻著天狼星的標記的，惟一的霧之門。
跨入霧門的瞬間，阿爾法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本是身處一片浩瀚的黑暗之中，這黑暗的幕布中卻又點綴著無數璀璨的星星，導致星光如同河流般在他周圍流動，形成了一片銀色的星海。
阿爾法仿佛漂浮在星河之上。沒有前路，沒有退路，沒有方向，不辨東西。
每走一步，腳下泛起漣漪，聽到輕微的星光碎裂聲，仿佛整個世界在回應他的存在。他從未見過如此壯麗與神秘的場景，幾乎無法呼吸。
突然，一道低沉而宏大的聲音在四周回蕩，不分方向，似乎從四面八方涌入他的耳中，卻又仿佛直接在他心底響起。
“塵世之人，你終于至此。”
阿爾法的身體一震，抬頭四望，卻看不到任何形體。試圖開口，但聲音卻被凍結一般。
那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我是意識主宰，意識貫穿星辰與大地。你闖入此地，是星辰運轉塑造的命運。”
阿爾法發(fā)現自己終于能夠開口，“星辰運轉……塑造的命運？……我不明白。但我來到這里，是因為希納長生藥之事，想要找到破局之法。”
意識主宰繼續(xù)道：“星辰運轉，塑造命運，即星辰之路，即是每個人類生老病死的命運。你見證了人類的欲望，也見證了永生的詛咒，并且，最關鍵的是，是你，親自打開了星辰之書，見證了星辰之路?！?p> “星辰……之路？”
他想起來了，在莉莉絲走進火焰，賢者之石煉成，人們歡呼之際，他頭痛欲裂，看到了展開的古書，看到了無數星辰運行其間。
“星辰之路是命運的軌跡。簡單而言，生老病死是塵世之人的規(guī)矩，輪回與消亡是這個世界的法則。除了神，世上不應有永生之人。長生，是對秩序的褻瀆，是對本源的背離。對于人類，沒有死亡，便沒有希望，沒有追求，便沒有歸宿。紙醉金迷，醉生夢死；失去靈魂，化為欲念之殼。這就是塵世之人永生的后果?！?p> 阿爾法的心中浮現出過往種種影像，定格在莉莉絲和路易斯最后的那幕。他望著胸前的綠寶石胸針，深吸一口氣，“既然如此，我怎么改變這一切？”
意志主宰的聲音變得更加洪亮，如同詠嘆一般，無窮無盡的回蕩。
“這正是我在此等你的緣由。窺見星辰之書、得見星辰之路之人，阿爾法，你將成為意識主宰的塵世代理人，毀滅欲念所鑄之殼，重鑄星辰運轉大道，恢復塵世的循序平衡！”
話語剛落，一道耀眼的星光從虛空中呈現，從點點星光開始，逐漸凝聚成一柄長劍的形狀。
那劍懸浮在阿爾法面前，散發(fā)出純凈而熾烈的光輝。它通體如星光鑄成，表面鑲嵌著細小的星辰紋路，仿佛星河流動其間。劍柄鑲嵌著一顆閃爍著銀光的水晶，用陌生的語言鐫刻著字跡。
阿爾法認出，這是那本提到永生教會的古書中的神秘之語。
“毀滅欲念所鑄之殼……？”
他伸出手，緩緩握住劍柄。一瞬間，一股龐大的力量涌入體內，身體的骨血似乎都在焚燒，痛苦讓他無法克制，“撲通”一聲，單膝跪倒，砸碎一片星光。
“此為‘星痕之刃’，是終結與新生之劍。無法被凡塵力量摧毀，亦不會因時間流逝而消散。鋒刃只為星辰秩序而揮動?，F在，你將為執(zhí)劍者，星辰之路，從此與你相連?！?p> 語畢，一縷星光從劍中發(fā)出，隱沒在阿爾法眉心。
此時，剛才那種骨血都在灼燒的痛苦，迅速消弭，轉而成為清涼而安寧之意。
“記住，凡執(zhí)此劍者，不容私情，不得私念。若你偏離正義，它或將反噬……除非……去吧，這把劍將指引你完成使命?！?p> 接著，星光漸漸消散，阿爾法的身影重新出現在試煉大殿中。
星痕之刃，在他的手中，熠熠流光。
***
離開康考迪亞時，晨光微曦，回到希納之時，已是黃昏。
“……毀滅欲念所鑄之殼，重鑄星辰運轉大道，恢復塵世的循序平衡。”
他低聲自語，執(zhí)劍踏進希納村。
最初，他踏進希納村之時，就是異鄉(xiāng)人，如今，他踏進希納村之時，還是異鄉(xiāng)人。
只是當初，他從未想過，這里會埋葬了他最信任的部下，以及最愛的人。
星痕之刃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微微顫動，發(fā)出星輝之光，無聲地引導著他的方向。
這是劍的意志，世界意識主宰的意志。也將是他的意志。
——違背自然秩序的生命，必須重歸星辰輪回之中。
星輝之光引領著他前往村中廣場，遠遠地就聽見頌歌之聲，遠遠地就見到燭火通明。
當他踏進廣場時，廣場被鮮花、布條、樹枝裝飾著，祭臺上擺放著雕成布萊特模樣的圣像和蠟燭，臨時搭起來的木制平臺上，裝扮成天使、手持蠟燭的舞者跳著舞蹈。圣歌，豎琴、手鼓、風笛等樂器此起彼伏，其他人圍著祭臺和木制平臺，拉著手高唱圣歌。
這些快樂的長生者呀，死而復生也好，大病初愈也罷，怪物恢復為人類也罷，載歌載舞，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
直到第一劍落下。直到第一個人的星辰之路，重歸正軌。
“天啊，是……是阿爾法！那個騎士！他回來復仇了！”
“快跑！”
“對不起，我們當時不是故意的！”
廣場亂為一團，有人逃跑，有人反抗，有人求饒，有人哭泣，有人祈禱。
而在阿爾法眼中，這些人的星辰之路都在他的眼前，延伸鋪展。
“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
放過你，放過你，放過你……
可是，當初，你們又有誰肯放她一馬？
“不容私情，不得私念……”
阿爾法再次感覺到了骨血灼燒之痛?？墒?，星痕之刃的終究揮下。
審判不容逃避，星光終將落下，復又重新升起，如此，星辰之路方得輪回運轉，周而往復。
一切結束之時，阿爾法站在冰涼夜色之中，鮮血從劍刃滴落。
他抬眼望去，夜空中，數個星辰之路奔流運行，今夜星光璀璨。
星痕之刃仍在發(fā)光，他望向前方，布萊特領著信徒，從教堂到廣場，游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