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了——
幽行紋印驟然幽光泛起,周遭霧氣已被染上重重黑氣。商玄九竭力將靈力完全灌注于紋印,已經(jīng)沒有其他退路了,這東西纏上人便非要絞死了才是,絕不會放人一條生路!商玄九只有依賴自己長久的實(shí)戰(zhàn)經(jīng)驗(yàn)和敏銳直覺閃避,唯一的反攻途徑便只有利用紋印——
“形岸”竟然能被完全阻擋,紋印中的劍訣絕不會如此簡單,難道他數(shù)年來在形岸上耗的無數(shù)時(shí)間都還不夠嗎?不,難道純粹是靈力的不足……
那張陰寒的人面轉(zhuǎn)向他。長發(fā)如瀑,流煙環(huán)繞,一對黑紫的重瞳驀地合上。
——天地色變。
那對森寒的眼睛一合,驟然白晝消散,周遭漆黑如夜,唯有森然的赤尾鱗光乍現(xiàn)——叮鈴鈴的鱗片摩擦聲扭曲地襲地而至,猝不及防下商玄九耳際嗡的一聲。
血珠迸濺而出。他前胸犁出一道幾可見骨的可怖傷痕,幽行紋印驟然幽光大盛,紫黑的流光密密麻麻覆上傷口,將外涌的血漿與碎肉硬生生黏在傷痕裂縫上。燭龍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嘶叫,仿佛觸及了什么酸性物質(zhì)一般,鱗片四開,厲聲嘶號中周遭地形幾乎倒轉(zhuǎn)了個(gè)遍。
——是血。血與幽行紋印的融合,催生出古怪的黑色火焰。那火光籠罩于商玄九傷口之上,翻涌出扭曲的氣流。這火光不能照亮任何東西,反而使周圍更加漆黑。黑暗中商玄九瞳孔驟然亮起,在毀天滅地的赤尾橫掃中他凝聚全身靈力,重劍震出冥冥幽光,劍鳴清嘯中,他腦海里驀地閃過一字——
妄。
不得破妄,不可渡妄。如今他置身燭龍閉目的長夜,便是置身于逆像,他想起那截?cái)鄤?,那片柳葉,若是不得斬破不得渡,那便……
那便……化妄吧。
黑暗中,鼓蕩的靈力光芒驟然消散,只余黑漆漆的幽行紋印的火光。他身化暗中,無聲無息斂去一切氣息。逆像這樣擺在此處,他只消融入其中,化妄為己化己為妄,無論周圍環(huán)境如何,黑夜也好白晝也好,幻境也好真實(shí)也好,只要自身化作這妄像,便能輕而易舉撥動其中的暗流,化一切為己力,自身卻藏匿其中。
只需做那個(gè),撥動暗流的節(jié)點(diǎn)。
他的重劍帶起周遭沉沉的黑暗。黑暗也成為他的助力,幽行紋印涌出汩汩黑火,黑暗徹底隱匿了他的身形,火焰扭曲了他人體的溫度,燭龍鱗片逆張,還未來得及嘶叫以判斷商玄九的位置,虛空中忽然蕩起漣漪,黑暗中那道漆黑的霧影猛地帶出一串火星——生生切入燭龍厚重的鱗片張開的間隙!
巖漿般的血液涌出,迸濺到商玄九手上,一塊冒白煙的燒傷。燭龍厲聲嘶叫,猛地睜開眼睛,那對黑紫的重瞳里華光閃爍,幻象陡然生成于四野白霧之內(nèi)。
閉目為夜,藏匿己身。
張目為晝,幻象即成。
他眼前的白霧驀地模糊,周遭一切忽成幻影。燭龍人面影影綽綽,地動山搖間碎石亂舞,白霧幾乎攪打出海水般的泡沫,一對重瞳泛起極幽深的紅——遠(yuǎn)處山峰之上,一位衣著精細(xì)華貴的公子搖著折扇,狐貍般細(xì)長的眼微微瞇起來,一襲白衣不染絲毫塵跡。他合起折扇,笑瞇瞇地向這邊望來。即使周遭地勢瞬變,幻影重重,他仍然毫不變色,如此含笑著穿破層層幻象,視線定格于其中正戰(zhàn)斗著的青衣黑斗的少年身上。
他發(fā)出一聲喟嘆般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