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策忘記了自己是如何走出船長室的,唯一記得的就是自己腦海中充斥了喜悅和興奮,稀里糊涂的就把那個抽屜里的燧發(fā)手槍和一個皮兜子的火藥鉛丸帶出了船長室。
回到自己位于木箱縫隙的床榻之后,陳策滿腦子都是興奮,整整一夜都在擺弄那只燧發(fā)手槍,甚至開始聯(lián)想起了自己該如何利用后世的機械知識對這支槍進行改造。
第二天科爾并沒有來找自己要回那支燧發(fā)槍,很明顯把燧發(fā)槍送給自己的事情并不是科爾酒后的胡話,所以陳策倒是松了口氣,大大方方的將那支燧發(fā)槍掛在了自己的腰間。
胡鬧游戲的第二天,水手們因為那種互相傷害的游戲而在吊床上躺了一整天,陳策也順理成章和廚師克萊爾一起成為了水手們的護工。
沒有藥物幫助,水手們只能靠硬挨來挺過那種痛苦,陳策的工作也就是將食物送到他們的吊床邊,其他時間便要去幫著那些沒有參與游戲的水手們到主甲板上去操帆。
原身的記憶讓陳策學會了很多水手結(jié),所以即便年紀小還不能到桅桿上去幫忙操作風帆,卻也能在主甲板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也不知道科爾是不是睡醒就開始喝酒,總之他在中午從船長室里走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jīng)進入了微醺的狀態(tài)。
或許是喝的開心了,又或者僅僅是醉酒的狀態(tài)讓他有些興奮,總之這次看到陳策的時候科爾倒是沒有開口就罵,反倒是用一種奇怪的走路姿勢直接走到了陳策面前。
“小崽子,我后悔了,把那支槍還給我,上面還有寶石,那不是你這個年紀的小鬼能擁有的東西?!?p> 陳策錯愕的站在原地,還在心疼科爾要拿走那支燧發(fā)槍的時候,對方卻將身上的另外一支燧發(fā)槍遞給了自己。
“換成這個,快一點。公平交易,我可以再給你10個銀比索和一袋子火藥鉛丸,不能再多了?!?p> 稀里糊涂的一番交換之后,陳策呆呆的拿著一支老舊燧發(fā)手槍和一袋子火藥鉛丸站在了甲板上,隨之口袋里也多出了10枚銀比索壓的褲子快要掉下去了。
眼看著科爾拿著那把鑲嵌寶石的燧發(fā)槍走到舵手身邊說話,還呆在原地的陳策忽然感受到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沒等轉(zhuǎn)過身耳邊便傳來了特立尼達的聲音。
“我們快到馬尼拉了?!?p> 陳策猛然回過頭,卻發(fā)現(xiàn)特立尼達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僵硬,這讓陳策的腦海中立刻出現(xiàn)了一種不詳?shù)念A感。
眼看著陳策的反應(yīng),特立尼達輕咳了一聲說道:“孩子,我的一個朋友在馬尼拉總督府給總督擔任護衛(wèi),去年他就已經(jīng)晉升為中尉了,等到了馬尼拉我會把你介紹給他,至少在你十六歲之前,我想給他養(yǎng)馬能夠養(yǎng)活你?!?p> 拍了拍陳策的肩膀,特立尼達緩緩的從陳策身邊走開,只是他臉上那遺憾和不忍的表情還是讓陳策立刻明白了眼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科爾用這種脫褲子放屁的方式要把自己趕下船,扔到馬尼拉自生自滅。
一瞬間陳策有些難以接受,同時心里也有些不甘和委屈不知道是來自于自己的情緒還是原身殘留的執(zhí)念。
說實話昨晚科爾將那支燧發(fā)手槍送給自己的時候,自己的內(nèi)心是有那么一絲竊喜和興奮的。
無論是從原身的角度還是陳策自己的角度來說,那一瞬間他都以為科爾接受了自己。
可是現(xiàn)實就是這么殘酷,科爾用一支燧發(fā)手槍和兩袋子火藥子彈就把自己打發(fā)了,那10枚銀比索可不足以讓自己活到16歲。
呆呆的站在甲板上看著不遠處的科爾,很明顯科爾也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只是他的目光變得有些躲閃,并沒有和自己直視,反而是對著他身邊的舵手大聲喊了起來。
陳策站在甲板上發(fā)呆的時候,那些船艙里的水手們也都用一種古怪的姿態(tài)從船艙里走出來。
所有人在看向陳策的時候都帶有一絲憐憫的目光,只是誰也沒有說話,大家就這么默默的用那種古怪的走路姿態(tài)開始忙碌起來。
很快主帆便被降到了一半,前帆的方向也被調(diào)整到了不會遮擋前方視線的角度。
茫然間陳策看到了帆船前方出現(xiàn)了陸地,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早已進入了馬尼拉巨大的海灣之中。
從降帆到停船持續(xù)了一個多小時,陳策就這么呆呆的在主甲板上站了一個小時,直到踏板搭在棧橋上,科爾才出現(xiàn)在他的身邊。
“你還可以在船上再住一晚,明天特立尼達就會帶你去總督府。以后就不要用阿隆索家族的名字了,就用你那個明人的名字吧!”
科爾說話的時候有些謹慎,這不像是陳策記憶中的那個科爾會說出的話,只是事情已經(jīng)到了如今的地步,陳策倒是也能理解對方那種復雜的心態(tài)。
人渣總歸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會有感情存在。哪怕對方正準備拋棄一個7歲的私生子,畢竟還是在身邊養(yǎng)了7年,換做是一只小貓小狗,怕是也會有那么一絲絲的感情存在。
只是這樣的情感似乎也僅有這么一絲絲了,沒等陳策回應(yīng),科爾便大聲的吼了出來:“滾蛋吧小崽子,你的恐高注定了你做不了水手,我的船上不會再養(yǎng)一個閑人。我已經(jīng)養(yǎng)了你7年,10個銀比索足夠你吃兩年的飯,那支燧發(fā)槍也足夠你自保不被搶劫了,咱們之間沒有關(guān)系了,不許你使用阿隆索家族的姓氏,也不許你再和別人說我們之間有關(guān)系,如果讓我知道你使用阿隆索的姓氏,我會親手把你吊死在桅桿上?!?p> 科爾像個咆哮的獅子一般大聲對著陳策吼出了這句話,說完也沒有直接將陳策推下船去,而是自顧自的轉(zhuǎn)身走下了帆船。
船上的其他水手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每個人都在默默的偷窺著站在甲板上的陳策,直到特立尼達從陳策的身邊經(jīng)過時,他在陳策另一邊的口袋里塞了10個銀比索。
陳策恍惚間聽到了特立尼達的聲音傳到耳中,聲音很小,但也注定了自己的結(jié)局。
“很抱歉,我沒能勸住科爾。瑞麗絲給他生的兒子活下來了,也得到了主教的祝福?!?p> 說話間特立尼達搬動著陳策的腦袋看向碼頭棧橋的方向,那邊正有一個抱著孩子的女子和剛剛下船的科爾親密的聊著。
“昨晚快船送過來的消息,瑞麗絲的父親不想讓科爾留下你。不過你也不要擔心,當季風來臨的時候,科爾會帶著瑞麗絲和他的父親前往墨西哥,瑞麗絲的父親已經(jīng)晉升為了墨西哥總督府的高級顧問,只要你留在馬尼拉生活,我的朋友會照顧你的。”
特立尼達的聲音有些不忍,但他還是控制著語調(diào)將這前前后后的原因告訴了陳策。
說起來陳策還在發(fā)呆,倒不是糾結(jié)自己成為一個被父親拋棄的孩子,而是他沒想到科爾的情人會特意派遣一艘快船在港灣口給科爾傳遞消息,為了趕走自己這個私生子,連船靠岸的時間都不愿等,而那對留在墨西哥的母女恐怕也會有著和自己一樣的結(jié)局。
特立尼達離開之后,其他的水手也紛紛從陳策的身邊走過,只是誰也沒有和陳策說話,只是偶爾會有人拍一拍陳策的肩膀,隨即自己的口袋中也會多出幾個銀比索和銅八開。
不一會兒的功夫水手們便離開了帆船,后續(xù)搬運船上貨物的事情會交給總督府派來的人執(zhí)行,這是馬尼拉大帆船運輸白銀的標準流程,也是為了防止船上人員貪墨白銀。
陳策不知道自己是何時走下帆船的,站在馬尼拉港的大街上,看著身邊熙熙攘攘的行人,每當有明朝商人從自己身邊走過的時候,內(nèi)心之中總會產(chǎn)生一股親切感,只是這樣的感覺轉(zhuǎn)瞬即逝,商人們的冷漠很快又將他拉回到了現(xiàn)實。
特立尼達在碼頭上與某個軍官說了幾句話,隨即又背著科爾和那個女人的時候把陳策介紹給了對方。
那位軍官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口,直到軍官離開,特立尼達才悻悻的說了一句:“小科爾,事情有些變故,我很遺憾,總督府養(yǎng)馬的工作已經(jīng)有人在做了,所以,所以你可能要靠你自己了?!?p> 陳策能夠感受到特立尼達的善意,心緒間也努力控制著自己這個身體不要有任何孩子才會有的情緒,緩緩的舒了口氣之后,這才緩緩的開口說道:“謝謝您的好意,特立尼達叔叔。您已經(jīng)給予我很多幫助了,非常感謝您。”
特立尼達不禁嘆了口氣,隨即也只能無力的說道:“小科爾,原諒我?guī)筒坏侥悖贿^如果馬尼拉城真的有人欺負你,你也可以去總督府尋找我的朋友,他答應(yīng)我會在你需要的時候給予一定的幫助,這也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p> 陳策對著特立尼達深深鞠了一躬,隨即抬起身笑著說道:“再次感謝您特立尼達叔叔,我會好好活下去的,如果真的有需要,我會去尋找那位軍官叔叔幫忙的?!?p> 特立尼達不再開口,他緩緩的走過來擁抱了陳策,隨即便轉(zhuǎn)過身大步離開了港口。
PS1:這里的銀幣兌換其實有些問題,主要是網(wǎng)上的資料看的有些頭疼,而且查到的資料顯示當時西班牙人使用銅幣等小面值貨幣比較混亂,所以就用了網(wǎng)上最簡單的一種說法來描寫這個幣值兌換。
提到的一枚銀比索(4里爾)兌換8枚銅比索,一枚銅比索兌換8枚八開。其中八開也是一種小型銅幣,是從網(wǎng)上查到的一種解釋,各位讀者老爺將就著理解一下吧!
PS2:主要還是查到的資料顯示西班牙貨幣采取了8進制和16進制,并不是現(xiàn)代認知的10進制。另外根據(jù)一些不太靠譜的網(wǎng)絡(luò)資料顯示,那個時代的亞洲各國都有進口使用華夏銅錢的習慣,包括西班牙人控制的馬尼拉和荷蘭人控制的巴達維亞,在小面值貨幣方面似乎都有使用華夏銅錢來解決零錢問題,具體標準其實有繞,所以就簡化成了這樣,也方便大家理解,希望大家不要糾結(jié)在這個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