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移動的大巴上乘客寥寥無幾,潘沅躲進車尾,街道兩邊逐漸閃爍起霓虹,小鎮(zhèn)的夜又來了。下班的人群追趕著夜色急迫的回去享受這一天最平淡滿足的溫情,潘沅看著車窗里投映著疲憊的自己,思緒恍惚在剛才發(fā)生的一切,把他拉回到幾年前躲在角落里的“癡情鬼”。
“叮叮...叮叮...”
看了一眼攥在手心里的屏幕,是丁寧打來的,他猶豫了一下,雖然壓著火,他知道耍脾氣不是現(xiàn)在。
“潘沅,你真的喜歡我嗎?”汽車加速的轟鳴聲掩蓋了兩個人內(nèi)心泛起不同情感的短暫沉默;
“你怎么不說話?”電話那頭的語氣在故意掩飾著情緒,潘沅依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今天放學送你回家的是你補習班的同學?”潘沅腦袋里就一個念頭,想揭開剛才發(fā)生的所有。
“能不提他嗎?我訊息里都和你解釋了,我和他沒有什么,利用他故意氣你的!”丁寧帶著哭腔,能聽出來她的悔意。
“你為什么要氣我?報復?”潘沅激動的挺起身子,屁股離開座位,半站著向電話里使勁嘶吼,黑暗藏住他猙獰的樣子,車廂里有人咳嗽,示意他聲音小一點。
在一個小時前,潘沅看見了曾經(jīng)撕碎他青春的相似一幕,那一刻他感覺到渾身的血液都聚集在了腦袋,耳后血管響著定時炸彈的讀秒,心里閃過一萬種解決這個場面的方式,空氣中的血腥味他都聞到了,在他強忍著撕裂感,一步一步挪向丁寧面前時,經(jīng)歷了人類從野蠻到高度文明的數(shù)萬年,他最后以一個紳士、自然、平靜的招呼,硬生生把丁寧從麻桿男身邊奪了過來,當丁寧站回潘沅身旁,她在眼睛里給了男孩一個答案,抽掉銳氣的麻桿男,躬著身子消失在放學的大軍里。
潘沅沒有問,丁寧沒有提,兩個人無聲的往丁寧家走,他能感受到她眼神反反復復在試探,一種等待解釋的理直氣壯,對于這場惡作劇,這種互相傷害的反擊,讓他第一次感覺毫無保留的去愛眼前的這個人有了一些忌憚,下意識的想去隱藏,收回,所以昨夜那些徹夜準備的甜言蜜語,漫天說辭,都沒了底氣,“清者自清”是他腦袋里閃過的唯一語言。直到分開,潘沅一句話也沒說,丁寧走的時候看了一眼他,眼淚在眼睛里打轉(zhuǎn)。
又是一陣汽車加速的轟鳴聲,掩蓋了兩個人之間激烈的情緒,潘沅重新窩進座椅,靠在窗邊。
哽咽的哭腔從電話那頭涌過來,“我滿腦子都是你,我知道你不會背叛我的,我知道你愛我,但我怕,我每天都提心吊膽,我怕失去你,我怕自己考不好,我怕...我怕...”
丁寧的不安來自于她內(nèi)心承載不下一份思念和一份焦慮,這份感情在這個時候,到底適不適合,她開始猶豫了,而潘沅卻膽怯起一種背叛的暗流,曼麗那雙嬌柔的眼神閃過腦海,他拿著電話愣了神。
“潘沅,你說話???”沙啞的聲音,說明電話那頭淚如雨注。
“嗯,在!”潘沅聲音也幾近哽咽。
“你說我們最后會在一起嗎?”丁寧這句疑問放在過去會把潘沅激的蹦起來,但今時今刻聽到這句話,他內(nèi)心泛起的苦、甜、澀,混沌在一起,第一次感受到對丁寧感情有停頓,為什么?他不知道。
“我爸回來了!先掛了!嘟嘟嘟...”
潘沅依然把電話僵在耳邊,和無數(shù)個曾經(jīng)一樣,面對丁寧這迫不得已的突然消失,他獨自消化那剩下無限循環(huán)的嘟嘟嘟,每一聲都是一種刺痛。
遠處小鎮(zhèn)映在黑夜里的燈光也漸漸微弱,消散,直到完全被吞噬,偌大的車廂彌漫著黑夜的厭惡感,他與孤獨的抗爭已經(jīng)成為去愛丁寧的一部分,每當這種痛苦來襲時,唯一解藥就是拼命的去憧憬下一次見到她的欣喜與滿足,但今天他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這一刻腦袋里閃過的卻是曼麗,看了一眼手機,這個藏下一切情感的可怕機器,屏幕的光在黑夜里開了個口子,孤獨順著這個口子想發(fā)泄,他翻出了那個電話,用短暫的幾個字,打開了一段不該發(fā)生的關(guān)系。
“周末劇場,準時見!”
隨即按下關(guān)機鍵,伴隨著星星點點的光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