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起來了別睡了?!?p> 不耐煩的催促聲由遠(yuǎn)至近,隨著臥室的門被一腳踢開,女人拖沓著拖鞋就走了進(jìn)來。來到窗前,順手輕輕地敲了慕笙柯幾個暴栗。
“干啥啊干啥啊,吵吵啥啊,大周末的也非得讓人早起?”慕笙柯不滿地揉著眼睛,抱怨著道“這可是暑假的第一天,姐我可警告你啊,不要在這里給我找茬?!?p> “睡睡睡,成天就知道睡,成天睡得跟個死豬似的,一天天的什么事也都不想。”慕笙簫雙手交叉環(huán)抱在胸前“還記得不,景夕他們今天就回國了,上午十一點(diǎn)的航班,你再看看現(xiàn)在幾點(diǎn)了?”
“嗯,什么?他們不是說要進(jìn)修莫斯德堡的什么部門,需要做一個課程研究,至少得在冰島那邊呆上個一年半載的么?”慕笙柯迷迷糊糊的,也有些驚愕“這才過去了三個月,咋這么快,今天就回來了?”
“……你這腦子,是真的什么事也不記啊?!蹦襟虾崯o奈地?fù)犷~“再過兩天,不就是你跟詩瑤那孩子的訂婚禮了么,這么重要的日子,小景他們咋會錯過。他們特意為你請的假,結(jié)果你竟然還不知道人家什么時(shí)候回來。”
“我靠,你咋不早說?現(xiàn)在幾點(diǎn)了,我得趕緊過去接他們?nèi)ァ!蹦襟峡乱话严崎_夏涼被,心急火燎地就開始往身上套衣服“我去,都九點(diǎn)了,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我不吃飯了,直接開車去就好了。哎喲我,真是越急越亂,我車鑰匙呢?!”
“你有駕照么你就說開車接他們?nèi)?,平常在家里的后花園里開開就算了,你還真想上路?。俊蹦襟虾嵎藗€白眼,不屑地說“別找了,我開我那輛,你趕緊穿好衣服,我先去樓下等你?!?p> 女人旋舞著指間早就套上了的鑰匙,哼著某首不知名的歌,晃晃悠悠地就走了出去。
“Damn it,襯衫穿反了!”
慕笙柯一邊下床一邊換著衣服,在穿鞋往外跑的時(shí)候還不忘從桌上順走一塊面包,撕掉包裝塞進(jìn)了嘴里。
——
“Oi,柯子!”
慕笙柯還正站在欄桿旁邊四處張望著,就聽見來自身后一個熟悉的聲音,慕笙柯剛想回頭,肩膀兩邊就同時(shí)撲上來了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地就將手臂環(huán)搭在自己的脖頸上。
“咱這大新郎官兒,還蠻精神的嘛!”劉庭摘下了慕笙柯的鴨舌帽,順手反扣在了自己頭上“又幸福了,柯哥?啊哈哈哈哈哈?!?p> “簫姐?!毕啾扔趧⑼サ拇蟠筮诌?,一旁的景夕先是朝站在一旁微笑的慕笙簫招手問好,之后才是摟住慕笙柯的肩膀,戲謔地調(diào)侃道“你小子,進(jìn)展神速啊,這才三個月不到,你倆就從羞澀的情侶關(guān)系,直接進(jìn)化到訂婚論嫁的階段了?”
“嘿嘿,嘿嘿,一一般咯~~”
慕笙柯也嬉皮笑臉的,三人就這么你挑挑眉毛,我聳聳肩,哈哈哈大笑著就往車站外走去。
“哎,男人,真是種奇怪而二波一的生物。”最后姍姍來遲的游萱帶著副大墨鏡,她看著三人勾肩搭背的身影,聳聳肩,接著就轉(zhuǎn)身朝一旁的慕笙簫飛奔而去“簫姐,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啊?!?p> “萱~”慕笙簫展開雙臂,接住了那個極速朝她駛來的嬌小身影“哎喲我,好久不見,你這丫頭可是越來越重了?!?p> “嘿嘿,在外面做研究,一日三餐都是公費(fèi),菜式又多又好吃,一不小心沒忍住,就長胖了。”游萱不好意思地?fù)蠐项^“哎對了,簫姐,你倆都來接我們真的沒問題么?訂婚禮上男方這邊全都不在現(xiàn)場,傳出去讓外人知道可咋整?”
“哎呀,訂婚禮都還沒正式開始呢,就憑柯那個死豬似的睡眠,儀式辦在上午他能起得來?”慕笙簫不屑地撇嘴“我們設(shè)的是在正午,時(shí)間正好,我載著你們掐點(diǎn)剛好能趕上?!?p> 四刻鐘后,慕笙柯一等人結(jié)伴沖進(jìn)了殿堂的大門,訂婚禮尚未開始,但整場宴廳里早已座無虛席。由于他們先前所制造的種種動靜,在場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放到了他們幾人身上。
“額,嘿嘿嘿,不好意思來晚了?!蹦襟虾崜蠐项^,嘿嘿地尬笑著道,她雙手放在胸前不自然地絞著,邁著小碎步就走向了女方家人那邊的桌位。
景夕三人見勢不妙,早就趁黑貼著墻縫溜到一邊去了,只剩下慕笙柯一個人傻傻地呆在原地,撓頭環(huán)顧四周,不知道自己該走向哪里。
“哦,我們等待許久了的新浪官,此刻他終于來咯。”場上的主持人舉著話筒,手掌朝慕笙柯指向道“Ohhhhhh,主角登場,閑雜人等退避,BGM,起!”
不比別人的訂婚現(xiàn)場所放的情歌,司儀那小子,選的竟然還是二次元所愛聽的痛歌……慕笙柯半捂著臉,在陣陣激昂的二次元音樂里,躋拉著步子,慢吞吞地朝舞臺中央走去。
這等熟悉的不拘一格的作風(fēng),靠,想來也就只有那小子會做出來的了。
慕笙柯跨過臺階,走上了舞臺中央,在抬頭的瞬間,剛好對上了司儀那張正朝他擠眉弄眼的蠢蛋臉。慕笙柯一時(shí)間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果然是上官祟那家伙,自己身邊除了劉庭,最二波一且還跟自己跳脫思維所能相映的家伙也就只有他了。
對面的女孩歪歪頭,眉眼里滿是笑意。
“咳咳,嗯,好了兄弟,那么現(xiàn)在開始,咱柯子的訂婚儀式,就正式開始咯!”上官祟高舉話筒,朝下面招手示意道“來來來,接下來請以熱烈的掌聲來歡迎咱今天的這對恩愛的小情侶!”
臺下靜默了片刻后,便響起了如暴雷般的掌聲,當(dāng)然,附和的都是些跟慕笙柯差不多大的青少年,比如景夕跟游萱,他倆坐在下方的一個席桌上,正起勁地鼓掌。而劉庭跟另外一個扎著雪白高馬尾的不知名女孩,他倆一邊瘋狂鼓掌,一邊起勁地吹著口哨。在他倆的帶動下,掌聲越來越大聲若暴雷,戲謔的口哨聲也是此起彼伏。
剩下的長輩們則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彼此尷尬的眼神交流后,也都跟著輕輕地鼓起掌來。
“哎,好了好了,我相信這對新人已經(jīng)感受到來自大家的熱情了。那么廢話不多說,咱直接來進(jìn)入下一個環(huán)節(jié)。”上官祟微微擺手,等待掌聲逐漸停歇后,他才舉起話筒,朝著一旁的女孩說道“那么,我們這位可愛又漂亮的未來新娘子,請問你是否接受慕笙柯對你所提出的訂婚請求,同意他能進(jìn)入到你的個人世界,并一生一世地陪在你身邊?”
“我原意。”那個看不清容貌的女孩低著頭,略帶著羞澀的神情說道。
“Ohhhhhhhhhhhhh!!!!”劉庭那家伙在注意到那兩人相對視后所流露出的羞澀后,他忽地站了起來,剛想張嘴起哄,就被他身旁的老媽狠狠地敲了一記后腦殼,強(qiáng)迫他給坐了回去。
“老實(shí)點(diǎn),人家宣誓環(huán)節(jié),別搗亂。”老媽低聲地說道。
“哦……”劉庭摸了摸有些疼痛的腦殼,有些委屈地說道。
景夕跟游萱也坐在旁邊,他倆看著劉庭的那副囧樣,無聲地大笑著,險(xiǎn)些笑得喘不過氣仰了過去。
“那,我們的新郎官,你呢,你原意將面前的這個女人作為你一生的摯愛,原用你的一生去守護(hù),陪伴她?”
“我,我也愿意,嘿嘿?!蹦襟峡律敌χ?。
臺下登時(shí)便響起了一陣意義不明的小聲哄笑。
“嗯,那么好,你們雙方現(xiàn)在可以擁抱接吻,以宣誓你們愛情的正式誕生了?!鄙瞎偎钔嶂^,笑著道“那么下一個環(huán)節(jié),有請男方和女方的家長上臺來,進(jìn)行一下簡單的致辭~~”
“誒,親吻?現(xiàn)在,在這里么?”慕笙柯猛地瞪大了眼睛,有些疑惑而緊張地問道。
“廢話,不然呢,還要等你們新婚入洞房的時(shí)候再親?”上官祟撇撇嘴,半戲謔半挑逗般地道“哎呀快點(diǎn)著吧,你倆這又不是第一次親嘴了,趕緊趕緊,抓緊親完給你們雙方家長上臺致辭騰出時(shí)間來?!?p> 聽完,女孩更不好意思了,她的雙手一直都放在胸前不安地絞著。然而下一秒過后,她忽然放下了雙手,抬起頭,微踮起腳尖,閉眼朝慕笙柯那邊努了努嘴。
“Ohhhhhhhhhhhhh!!!!!”見到這一幕,劉庭激動地又想蹦起來大喊起哄,但無奈身旁老媽的眼神威懾,在被老媽狠狠地剜了幾眼后,他只得縮縮肩膀,無奈地靠在座椅上。
“哦?這你還愣著干啥啊,趕緊的啊,人家新娘子那么害羞都主動了,你小子,別不識抬舉哦?!”上官祟見狀,也是趕緊在旁煽風(fēng)點(diǎn)火,催促著道。
“哦?哦哦哦,好好好,我知道了。”慕笙柯此時(shí)也很緊張,但在看到女孩的動作后,他心一橫,眼一閉,低下頭就要朝那個精致的櫻桃小口吻了下去。
“你,確定要這樣做么?”
在慕笙柯的嘴唇即將觸碰道女孩紅唇的瞬間,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從他的腦海里響起,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慕笙柯內(nèi)心一驚,猛地睜開了眼睛。
整個世界忽然變成了灰色,仿佛定格的照片一般,但只有慕笙柯一個人是彩色的。他面前的女孩依然閉著眼在等待著他的親吻,臺上不斷閃爍的氛圍燈此刻都停留在一個固定的顏色群不再變幻,臺下的觀眾也都保持著先前固定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我,確定么?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第一留在這里,你會有著美好的過去回憶,從此你便會與過去危險(xiǎn)的生活所告別,過上正常人美好而幸福的一生?,F(xiàn)在親吻那個女孩,我便會徹底清除掉你真正的記憶,刪去所有對你來說危險(xiǎn)而絕望的真相。”那個聲音并沒有理他,只是自顧自的說道“第二便是離開這里,打碎這里的幻境,這樣你雖然有了能探尋真相的資格,但也注定了你這一生將與孤獨(dú)與仇恨為伴,幸福和團(tuán)圓這東西永遠(yuǎn)都與你無緣?!?p> “什么玩意真相不真相的?你扯什么犢子呢,我警告你不要亂講啊,現(xiàn)在是我大喜,哦不,大好的訂婚日子,你別想給我搗亂啊?!蹦襟峡绿痤^,環(huán)視著四周,警告道。
“……也對,我忘了那家伙在身上所下的記憶禁制了,你不知道也很正常?!蹦莻€聲音忽然沉默了片刻,旋即便再次出聲道“那好吧,就讓你來看看,你腦海里真正所存在過的記憶?!?p> “什么玩意,你小子在鬼扯什么,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慕笙柯還沒說完,就忽地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旋即便失去了意識。
當(dāng)他再度睜眼,恢復(fù)神智清醒的時(shí)候,慕笙柯發(fā)現(xiàn),自己所深處的,是一個被熊熊烈焰所包圍的,破桓斷壁。
“姐姐,姐姐,你在哪姐姐,我好怕?!敝赡鄣暮⑼曧懫穑襟峡罗D(zhuǎn)過頭,看見一個衣著破爛的男孩,他徘徊游蕩在這漆黑的火場,聲腔因恐懼而顯得略顯顫抖。
那是……小時(shí)候的自己?慕笙柯曾在自己臥室里的照片墻上見過自己小時(shí)候的照片,所以在當(dāng)他看到這個小男孩第一眼的時(shí)候,就認(rèn)了出來。
慕笙柯嘗試著伸手去觸碰他,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竟直接穿透過男孩的身體,無法真正地觸碰到他的本體。
這里是,曾經(jīng)的記憶,是因?yàn)橐呀?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自己身為旁觀者而無法改變么?
“小,小柯,這邊,姐姐在……這里……來這邊,過來姐姐這邊,不怕不怕,姐姐會保護(hù)你的?!痹谀泻⑸砬笆嗝椎牡胤?,衣著同樣破爛不堪,但身體卻多了份遍體鱗傷的慕笙簫艱難地朝他伸過手,虛弱地說道。
“嗚嗚嗚,姐姐姐姐……”年僅六歲的慕笙柯邁著小碎步,踉蹌地朝慕笙簫跑去。
“姐姐,我好怕,媽媽,還有爸爸他們,都不見了……嗚嗚嗚,我找不到他們了,嗚嗚嗚?!蹦襟峡掳杨^縮在慕笙簫的大波浪里,一邊嚎哭一邊哽咽地說道。
“別怕,別怕,這不是還有,姐姐在呢嗎?”盡管自己身體的情況也很不容樂觀,可慕笙簫卻依然強(qiáng)擠出了笑容,輕拍著慕笙柯的后背安慰道“爸爸媽媽只是去個很遙遠(yuǎn)的地方,替我們抵擋更多的壞蛋去了呢。在他們回來之前,就由姐姐,來保護(hù)你的安全。”
火海之中,兩人就這么相擁在一起,整個世界都在坍塌,烈火與濃煙漸起,逐漸將兩人的身影給完全吞沒了進(jìn)去。
“哦,還沒完呢?!痹谧⒁獾侥襟峡履樕喜蛔匀坏谋砬楹螅莻€聲音又忽地從他的腦海里響起,帶著幾分嘲諷般的說道。
畫面再一轉(zhuǎn),切換到了遼闊無際的冰原之上。黑壓壓的天穹下,于暴風(fēng)雪的中央,身體早已千瘡百孔的男孩半跪在地,他的懷里抱著早已已經(jīng)失去了生命氣息的女孩,頭頂是來自天穹深處的暴雷與雪潮,腳下所處的冰原下方,則是漂浮無數(shù)個身軀百米以上的海洋怪物的尸體。
他的身后,雙手遍布著黑色血污的女孩漠然地站立著,神情悲涼而困惑。
“是你,是你,爸爸的情報(bào),就是你泄漏給聯(lián)盟的。不然就憑聯(lián)盟的那些家伙,怎會對付得了我們的父親?而媽媽之所以會被選為那些古代怪胎的祭品,想必也是拜你這個唐國的聯(lián)盟總長所賜?!蹦襟峡旅空f句話,就會向外滲出著血“而我,以前都一直被你的謊言所欺騙,呆呆傻傻地陪在你身邊,替你做事。你騙了我這么多,奪走了我身邊近乎一切。如今你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但你為什么卻連你的這個棄子,一個唯一曾真心可憐同情過我的女孩都不放過,一定要斬草除根?”
漫天風(fēng)雪,狂風(fēng)的呼嘯聲愈來愈大,女孩張嘴說了句什么,卻馬上被洶涌的狂風(fēng)聲所覆蓋卷走,讓人聽不到有關(guān)她的任何聲音。
“不過,也是,一個連自己血親都能背叛的家伙,又怎會在乎一個區(qū)區(qū)的棄子?”等不到她的回話,慕笙柯忽然咧嘴,自嘲地笑了笑“姐姐,哈哈,好一個姐姐,你可真是使得好一個手段啊?!?p> 慕笙柯還在笑,但眼淚卻還在不爭氣地向外流著,淋漓的血從他的額角留下,同淚水混含在一起,染紅了半張面孔。他抱著那個陌生的女孩,又哭又笑,絕望而癲狂。
“所以你,確定還要繼續(xù)留在這里,準(zhǔn)備在一個虛偽而無聊的謊言里度過一生?”
腦海里,仿佛是有什么東西崩斷了一般,疼痛,宛如實(shí)質(zhì)一般,從他的身體各處燃燒了起來。
整個世界忽地坍塌了起來,所有的一切都?xì)w于湮滅,慕笙柯站立在中央,閉著眼睛,默默地感受著在自己精神世界里所進(jìn)行著的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