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祟不在,現(xiàn)在在場職位最大的就只有你了。”頭戴斑斕五彩面具的男人灰白色的臟辮因雷電而向上飛起“決定權(quán)在你手上,打,還是走?”
男人的掌心游走著白色的烈光,雷屬性力量遍布全身,他活動著身體骨骼爆響,早已躍躍欲試。
“美國境內(nèi),所有B及乙等及以下的死影形,全部集結(jié)?!眱H是沉思片刻,田臧沙啞的聲音便再度響起“地點,弗羅里達州,邁阿密,南海灘?!?p> ——
“都往邁阿密沙灘那邊去了?!笨贫鲗⒄麖埬樁假N在玻璃車窗上,觀望著或在地面上狂奔或在建筑樓間跳竄的各種黑色的難以言狀的怪物們“連死影形這種生物都能控制,獵異會的人果然還是太恐怖了。”
“現(xiàn)在這種情況,到底該怎么辦?”維克多抬頭,透過頭頂天窗仰望著在天空種盤旋游戈的死影形“局內(nèi)目前僅剩的警力,連維持正常交通秩序的量都不夠,更別提對付這么多高危級的怪物了。”
“就交給獵異會那幫人唄,反正在處理高階目標上,他們一向可比咱要專業(yè)?!瘪{駛位,約爾根放平靠背,雙腳搭在方向盤上“而且他們搶咱的活兒又不是一天兩天了,要淡定?!?p> “喂,你們看,那個人,長得是不是有點像……暴力老阿姨?”遲疑許久,趴在車窗上觀察半天了的科恩猶豫著開口,但很快他便猛地搖頭,像是安慰自己般自我否定道“不,不,怎么可能,一定是我眼花了?!?p> “你在發(fā)什么神經(jīng),怎么忽然說起卡嘉里阿姨來了?”埃娜神情先是一僵,她瞟了一眼前方約爾根的反應(yīng),眼見沒什么太大的神情變化,旋即便松了口氣,嗔怪著道“是不是這兩天出任務(wù)太過頻繁,累得出現(xiàn)幻覺了?!?p> 科恩還是猶猶豫豫地,一臉不確定的表情,他身旁的維克多不以為然地偏頭看向車窗外,順著他所指的方向,待看清那個拉著孩童正一瘸一拐地往城市外圍走去的人的面容后,眉頭不由得狠狠地皺起。
“老大,老大,還有埃娜,你們快看三點鐘方向,那個女人……”維克多因為激動而猛然從座椅上挺直腰桿,整輛車在他的巨力帶動下而輕幅晃動著“是錯覺么,我也感覺她長得跟暴力……已經(jīng)逝去的卡嘉里阿姨真的很像?!?p> 約爾根一把把維克多甩到一旁,半湊過身子,趴在車窗上朝他們所說的方向看去。
與撤退的人潮中位于尾端的最后一個人相隔十數(shù)米,身穿遍布血污的條紋病服,留有一頭紅色長發(fā)的女人一手拉著一個正在嚎哭的孩子,跛著腳一瘸一拐地朝人潮末尾走去。
他們的身后,一只巡游在空的死影形正緊跟在女人身后,大概是女人身上的血腥氣所吸引,它脫離開了隊伍,轉(zhuǎn)向朝女人的背后俯沖而去。
狂風掀起了女人的額發(fā),將她的整張俏臉都暴露了出來。在看清女人面容的瞬間,時間仿佛停止,狂風不再呼嘯,女人和孩童定格在向前踏腳的瞬間,俯沖著的死影形僵停在空,那張血盆大口里面密如荊棘從的尖牙表面反射著瑩瑩的寒光。
約爾根什么也聽不到了,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女人那張嬌俏的臉蛋上,湛藍色的眼瞳里滿是驚愕和迷惘。
思緒,好像又飄回了那年夏天,陰暗的山腳下,流浪的小野獸碰上了心軟的女獵人。
——
十五年前,里約.熱內(nèi)盧
夜空被焰火照得絢爛無比,喧鬧的音樂聲中,彩車隊穿街過巷,舞娘們在車頂上扭臀送胯,全世界都是曜黑色的大腿和飛揚的羽毛裙擺。
今晚的城市被歡樂擠滿,大家都游蕩在街頭巷尾。醉醺醺地眉來眼去,他們歡唱著熱舞著,陷入了無盡的狂歡。
當然,也有少數(shù)人例外。距離狂歡隔著一個半山腰距離,山腳下的長街,兩個女人手里都捧著一大摞通緝名單,她們吃力地踮起腳,不斷地往路邊兩旁的電線桿或著墻上貼著。
“我說,卡嘉里,咱這樣做真的會有用么?這里可是“三不管”地帶誒,當?shù)氐木於疾桓疑钊脒M去,更別提咱這些外來的了。”身穿藍黑警衣,留有干凈利落的黃色短發(fā)女人一邊往桿子上貼著公告,一邊小聲地跟身邊的同事吐槽著“確定不是多此一舉么?”
“沒辦法,要在坐擁幾十萬人口,沒監(jiān)控交通的瓦棚區(qū)里去找人,本來就無異于大海撈針,咱只能是盡力而為了,”同樣身穿藍黑警服,留有一頭火紅長發(fā)的女人嘆口氣“再等兩天吧,就當寄希望于老天,祈禱能發(fā)生奇跡吧。”
“哎呀,你也說了這都要看上天的意思,那咱現(xiàn)在貼多貼少不都一樣么?”黃發(fā)女人忽然把傳單扔進腰間的背包里,小跑著過來拉住卡嘉里的手“歇一天歇一天,走走走,咱也久違地去放松一次?!?p> “啊?這樣,不太好把?!?p> “這可是狂歡節(jié)誒,一年才有這么一次,全世界的游客都會來到這座城市游玩。正好咱也在這出差,機會難得?!秉S發(fā)女人朝同事俏皮地挑了挑眉毛“咱也去參加吧?”
眼看著卡嘉里還是有所猶豫,黃發(fā)女人干脆就直接拽住她的整條胳膊,硬拉著她走。
“跟你這個工作狂魔一起出差已經(jīng)快一個星期了,每天都在沒日沒夜地調(diào)查,追捕那個嫌疑犯?!秉S發(fā)女人絮絮叨叨地說道“我都好久沒睡過一次超過八小時的好覺了,你這回就聽我的,歇一晚不算什么。”
“誒?”
女人們嬉笑著打鬧了起來,就在卡嘉里被說服,即將要把手中的紙張全都放進包里的時候,一旁的女人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樣,臉色一變猛地大力就把她給拽了過來。
卡嘉里沒有防備,一個趔趄栽倒了同事的懷里,手上的通緝公告也全都灑落在地。
“干什么呀,娜依?”
卡嘉里抬起頭,有些埋怨地抬頭朝女人說道。
娜依沒有回答,她伸手進腰后的褲兜,摸出配槍來。熟練地上膛,槍口直指向黑暗的某個方向,一臉警覺。
“那里,好像躺著個人?!蹦纫腊芽卫飺艿缴砗?,小心翼翼地向前方摸進著“不去參加狂歡,反而出現(xiàn)在這荒山野嶺里,加上又是半夜……那該不會是具尸體吧?”
卡嘉里從提包里拿出手電,打開開關(guān),朝娜依所指的方向照去。
那是個男孩,大概一米六的樣子,一頭亂糟糟的褐色長發(fā),一身破爛的衣衫,身體瘦瘦小小的,左臂上還沾有大量早已干涸的血跡。
“身體背朝著我們,看不到臉。”卡嘉里滿臉擔憂“但是看他那小小的骨架,應(yīng)該也就是個七八歲的孩子,這么小,兇手是忍心下手的?”
“你先別動,小心有詐?!蹦纫肋€是不敢懈怠,她一把拉住向上前查看男孩情況的卡嘉里,勸戒道“你忘了咱要抓的那個人了么,他圖騰可是有著易容的效果,萬一這小孩是那家伙變得怎么辦?貿(mào)然靠近只會陷入危險的境地。”
“那怎么辦,難道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他躺在這里,也不知是死是活?”
“誒,這你不用擔心,看我的?!?p> 娜依小心翼翼地挪著步子,槍口一直都在對著男孩絲毫不敢放下。她走到路邊,隨手在樹杈上折下一根枝丫,試探性地朝男孩身上撥拉著。
樹枝在他身上大概掃了幾個來回后,男孩忽地動了,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從地面上坐起,睜著還是有些迷瞪的雙眼看向兩人。
“唔,還好,是個活人,只不過睡著了而已?!?p> 娜依松了口氣,收槍進兜。
卡嘉里的視線在男孩稚嫩的面龐上停留了幾秒,她猜得沒錯,對方果然還只是個孩子,只不過因為長期營養(yǎng)不良,看起來有些面黃肌瘦,瘦骨嶙峋的。
“……”
男孩拍了拍頭,慢慢地從混沌中清醒了過來,他瞪著一雙瑩藍色的大眼,上下打量著她們。
“這小鬼,年紀不大,眼神看起來還蠻兇狠的樣子,真讓人不舒服。”娜依搖搖頭,也不再過多打算,顯然,只是一個普通的流浪兒的話,還并不足以吸引她的興趣“走吧,沒什么,是我大驚小怪了?!?p> “等等?!笨卫锖鋈婚_口,她拉開拉鏈,從腰間斜挎的背包里拿出了兩袋面包和一瓶酸奶,外加幾根香蕉“看他這幅模樣,應(yīng)該也是很久都沒吃過飯了,我把我明天的早飯分給他點?!?p> “你給了他,那你明天吃什么?”娜依勸阻道“世上可憐的人多了去了,你還能一個一個的全都給幫助過來?”
“只是盡力罷了,我當然知道我?guī)筒涣怂腥??!笨卫锫柭柤纭暗鲆娏?,有條件就幫幫唄,我當初不就那樣,才被老大撿來的么?”
“你,哎,好吧好吧,反正是你自己的東西,我能說什么?”
娜依搖搖頭,嘆了口氣,不再過多言語。
男孩倒也不客氣,面對女人遞過來的食物,他直接全部拿下,撕開包裝,風卷殘云。在不到半分鐘的時間里就把所有的東西都給吃完了。
“喔,看來是真的餓了很久啊?!?p> 男孩仰頭,喝完瓶里最后一滴奶漬,吃飽喝足,他甚至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說,轉(zhuǎn)身就朝身后的山區(qū)瓦棚區(qū)走去。
“哇,還真是一點禮貌也不講?!蹦纫擂揶碇馈澳憧?,就這么理直氣壯地就走了,連句謝謝都沒有,你說值嗎?”
卡嘉里對此倒不介意,反正她本意也不是想要那么幾句虛無縹緲的感謝,她只需知道這個衣不蔽體的男孩在吃下這些東西后,至少就又能再堅持幾天,這樣就夠了。
“走吧,不要再想了,咱不是還要去參加派對狂歡嗎,抓緊時間,早去一分鐘就能多玩一分鐘。”
卡嘉里看著男孩遠去的背影,她拍拍娜依的肩膀,笑著說道。
本以為事情就到此結(jié)束了,兩人在城市里大玩特玩了一整晚,之后便回到酒店里休息。卡嘉里補完覺后出門,準備在臨走前再去城市里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犯人的時候。躺在她門前,一具鮮血淋漓的尸體便猛地將她從混沌的瞌睡里給打清醒了過來。
尸體旁邊,還蹲著一個男孩,正是昨天晚上她所投喂的那個。
“這這這這這這人,是?”
漂亮女人給嚇得語無倫次,結(jié)巴地說道。
“你們懸賞要抓的通緝犯,我給你帶來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抓……”
卡嘉里一愣,思考片刻后,便回想起自己在村落門口張貼的通緝公告,于是戛然而止。
“你之前給過我吃的,不就是要我替你辦事么?”有著一頭亂糟糟的褐色卷毛的男孩抬起頭,幽藍的眼瞳里不帶任何感情,冰冷的幾乎要結(jié)成冰“這家伙藏得地方很深,我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的?!?p> “別看我這樣,其實我很能殺人的,如果你覺得我做事的效率比你們要快的話,也可以選擇繼續(xù)雇傭我”男孩捏起破爛衣衫的一角,擦去手上淋漓的鮮血“我跟其他殺手不一樣,干事不要錢,你只要給我吃的就行?!?p> 卡嘉里被深深地觸動了,她沒想到在這個黑幫橫行的國家里,一個失去了成年人所庇護的孩子,為了生存下去只能學著像大人一樣,躋身于社會的黑暗陰影里。每天都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不斷地替人賣命,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能換取一天的食物。
“好了,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要走了?!蹦泻⒁娕四蛔髀?,以為她已經(jīng)不再需要自己,旋即便不耐煩地開口,轉(zhuǎn)身便走“下次如果還有什么要殺的人,可以來山下的貧民窟來找我。村落里最東邊的瓦棚,從左往右數(shù)的第四間屋子,在那里能找到我。”
“你說過的,只要給你吃的,你就會給我做事對吧?”卡嘉里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怼澳俏野阋院笕康娘埰?,是不是就代表著,你要追隨我一輩子?。俊?p> “長期雇傭?”男孩馬上就停下了腳步,他猛地回頭,幽藍的眼睛里瑩瑩地像是在閃著光“當然可以,你要殺誰?一個組織,還是某個幫派?”
“拜托,我可是警察誒,我怎么會需要你幫你殺人呢。”漂亮女人連連擺手,拒絕道“不過呢,我現(xiàn)在倒是很缺一個能值得信賴的手下??紤]到我是實踐派,每次出任務(wù)都很可能會碰到異常危險而棘手的目標,在這個時候,身邊要是能一直跟著一個面癱且靠譜的同伴的話,我會很有安全感。”
“每次都依賴娜依也不太好,我看你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能抓到一個我跟娜依兩人處理了一個星期也沒能整理出任何頭緒的罪犯,想來圖騰能力也不會差。你來當我搭檔的話,咱倆合力,想必一定能解決掉無數(shù)個棘手的案子?!?p> “但是……”漂亮女人的話鋒一轉(zhuǎn),她的視線落在男孩身上,停頓片刻“雇傭你的條件未免也有些過于廉……哦不,是太便宜了,這萬一要是敵人知道了,用更高的薪資來收買你怎么辦?所以在此之前,我必須要確定一點,那就是你,會出賣我嗎?”
“這點你放心,做我們這行的,主打的就是一個誠信。如果我已經(jīng)接了你的單,中途還去接受別人委托的話,那樣會顯得我唯利是圖,就沒買家再會找我殺人了。”男孩一字一頓,很認真地說道“所以,你只管放心,在我們合同持續(xù)的日子里,我都永遠會站在你這邊,不會背叛你?!?p> 漂亮女人低頭,盯著男孩異常認真而堅毅的眼瞳,僵持了幾秒,旋即她那嚴肅的表情便完全松垮掉,開始大笑了起來。
“明明是個連伸直了腿也夠不到油門的小鬼頭,卻還總是學著大人的模樣,裝高冷??帷!笨卫锎罅Φ嘏闹泻⒌募绨颉坝幸馑加幸馑迹蔷瓦@么決定了,你,以后就是我的搭檔了!”
“很好,小鬼頭下士,我要派給你的第一個任務(wù)就是,抬著這具身體,以及拿著我的警官證,趕緊去找前臺報備去?!笨卫镎f道“你就這么大搖大擺地帶尸體進來了,未免有些過去囂張了吧?你們做殺手的,行事都是這么高調(diào)的嗎?”
“喂喂,等等,你的名字?”在男孩拖著尸體就要往樓下走的時候,卡嘉里忽然開口叫住了他“我叫卡嘉里,你呢,咱既然都成搭檔了,那我總得知道你名字嘛?!?p> “……約爾根,我叫,約爾根。”
男孩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把那個塵封已久了的名字給說了出來。
于是乎,一個熱心腸,但腦子里總是缺根弦的漂亮女人,外加上一個面癱,冷酷只知道殺殺殺的廉價殺手,正式組成搭檔。
當然,至于之后局里所有同事的反對,那就都是后話了。
每天出警的生活約爾根倒也不反感,雖然每天都在奔波忙碌,但跟之前有一頓沒一頓,每天都踩在刀尖上起舞的漂泊生活來比,這已經(jīng)算得上是天堂了。
至少,在那天來臨前,一切都還是幸福的樣子……
冰藍色的微光從死影形的脖頸處閃滅,怪物龐大的身軀一僵,撲擊的勢頭瞬間衰退,筆直地從天空向下墜落,栽進地面深陷出一道淺坑,身體在微微抽搐了幾下后便不再動彈。
——
死影形們集體吼叫起來,就像狼群在察覺到生死危機時的反應(yīng),既是在提醒同伴,也是在給自己壯膽,準備殊死一搏。
各種咒文的聲音共鳴起來,死影形們都在預(yù)備著開啟圖騰,這種集體釋放術(shù)法的壯觀場面原本是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面對權(quán)位之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