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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世長安

溫泉行宮

宜世長安 雪散微秋 3655 2022-05-04 11:26:03

  雖說謝從安對晉王帶情敵給自己添堵這種沒有腦回路的行為非常不齒,回去之后還是老老實實對這個人做了一番功課。

  從各路的流言和信息中總結(jié)下來,總算弄明白了為何這位會忽然來找謝氏的麻煩。

  宮中早就有傳言說四殿下不如太子聰慧,只因他生母菁妃在后宮受寵,才能多見著帝王幾回。

  這些妄論在兩人尚且年幼時便于私下流傳,也不知為何從沒人要管上一管。

  前有二皇子王砅多年穩(wěn)坐太子之位,朝臣多猜測皇帝不會對四子晉王扶持太過,避免重蹈當(dāng)年庚子之亂的覆轍。也大抵是因他一出生就被各方面都優(yōu)秀過自己的哥哥們壓制,朝堂間多年都風(fēng)向明朗,這位也未曾有過登基稱帝的雄心。

  直到最近幾年,朝中陸續(xù)出了幾件事接連引起朝臣輿論,這才將晉王從自我散漫的醉夢中催醒。

  第一件便是三皇子受封良王后遠離長安。四皇子得封晉王之后,皇帝更是以病為由遲遲拖著七、九兩位皇子的冠禮未行。

  第二便是右相莒城幾次在皇帝生病時奏請?zhí)颖O(jiān)國都未能成事。這樣反復(fù)數(shù)次之后,朝臣的私論便流傳開來,好壞各異。

  前些時候又有一番論的精彩,說眼下太子鞍前馬后,不過都是在為晉王鋪路。

  那些對皇帝某日某時的言行記錄說的似模似樣,在各種笑顏和皺眉中尋找蛛絲馬跡,分析的可謂是頭頭是道,句句在理。

  這一篇大論被朝臣們私下稱作《起居甲注》,連菁妃聽過后都忍不住動了心思,開始暗示晉王與朝臣們多多親近。

  晉王雖不夠機敏,卻十分清楚自家老子對兒子們私會朝臣的忌諱。奈何母親這凌厲潑辣他亦不敢違背,只能偶爾借著小事對幾位老臣左右討好些,殊不知此舉反倒令得各家大人更嫌棄他不成氣候,也將菁妃娘娘氣得夠嗆。

  崔氏經(jīng)年積累,想要成為新世家的心思昭然若揭。此次晉王無心插柳,或是想到了借用崔謝對立以全帝王之意。

  可惜流云亭一會,那些小小兒女間的愛恨于此國事更似蚍蜉撼樹。即便他真的借此一會成了大事,也會被借機指責(zé)為不懂謀略,目光短淺,無帝王之才。

  果然,皇帝后來聽聞了此間閑碎,曾對晉王側(cè)目幾分,然而都被王礫當(dāng)場巧妙化之,更有幕僚幫手推言晉王那點機緣巧合的好運于維持國祚無甚大益,順帶幫皇帝坐實了四子不堪大用的印象,在此略過不提。

  *

  巫覡比之長安往南不遠,皇帝的溫泉行宮正處在山坳中。因群山圍繞,四季不顯,縱然隆冬時節(jié)也不過周山沐雪,未有外頭的凌烈嚴(yán)寒,不過入了雪季后,由長安送信送物過來便會麻煩些。

  今秋的長安雖然多了幾場大雨,巫覡卻絲毫無礙。備受潤澤的山水猶然清朗,鐘靈毓秀。

  到了此處信使不便,少了族中瑣事煩擾的謝從安更堅信此處是個風(fēng)水寶地,一定能將鄭和宜的身體養(yǎng)好。

  她挖空了心思要帶人游玩散心,卻可惜山坳中單行宮就占去了大半,她又對爬山?jīng)]什么愛好,什么事也都草草了意,沒幾日便失了新鮮。

  無聊之余,大膽將目光轉(zhuǎn)去了皇帝身側(cè)。

  既是帝王的行宮,自然要養(yǎng)著娛樂用的樂師和舞姬。

  謝從安偷偷打聽了地方,到安置樂人的芳菲苑里混了幾日,好生見識了這個朝代的歌舞戲法,生出個辦派對的興頭。

  鄭和宜的冠禮就在年初,若能在皇帝那里討些好處,豈不是更與他添彩。

  有了想法,她便晝夜不停的忙了起來。

  這宮中酒宴本也多安排在夜里,她一混進去就忘了今夕何夕,接連幾日都朝睡懶起,日上三竿還窩在房內(nèi)。

  總這樣的黑白顛倒也著實累得夠嗆。小晴兒貼心的替她趕走了伺候的丫鬟宮婢,讓她獨自清靜的睡個懶覺。

  行宮內(nèi)的氣候宜人,風(fēng)也溫和,隨意撩撥著檐下幾條揚出室外的輕紗,穿過殿外垂垂枝蔓,吹至一位翩翩來訪的公子面前。

  來人寬袖似云,烏發(fā)垂肩,身上是件極為惹眼的衣袍,上面用金銀絲線滿滿秀著艷麗奪目的百花爭春,層層疊疊匯于裙裾,隨著他的動作折射日光,絢爛耀眼。

  那圖樣紋理富貴華麗,卻因其氣質(zhì)特殊,姿儀自若,不落俗套,反多了些雅致意趣。裙裾上的花朵搖擺,還真的引來了蝴蝶在他身側(cè)環(huán)繞飛舞,如此豐神俊朗又清冷料峭,引得人好奇也只敢遠觀。

  自謝從安混入芳菲苑中,鄭和宜與她已多日未見,所以甫一入殿,還未意識到四處無人的怪異,心頭記起她在南山的桂花樹下怡然自得的笑臉,腳下不自覺多了幾分急迫。

  行宮之中,皇帝的凌波殿最為精致華美,從景致到構(gòu)建都可謂一絕;永寧和交泰兩座用來安置肱骨大臣的外殿最為整齊方正;臨華和長秋兩處原為嬪妃住所,景色妝點便走的都是精細(xì)討巧的脾氣。

  一股清甜的香氣漸漸襲來,鄭和宜走過一排排左右開隔繪著仙人鼓樂的屏風(fēng)。有風(fēng)由機關(guān)引入,吹動四處掛滿的輕紗薄帳,行在其中時,屏風(fēng)的畫面便似幻似真,仙人都如同活過來一般。

  他被各色姿態(tài)的仙人吸引,耳畔仿佛真有仙樂縈繞,腳下似踩了浮云,行得更是輕快,卻不知這殿內(nèi)豎起的屏風(fēng)正是內(nèi)外交接的長廊,待行過最后一道屏障,警覺香氣漸濃,多了些說不清的曖昧味道,目光一轉(zhuǎn),已發(fā)現(xiàn)了室中擺著的一張大床。

  清風(fēng)將一室香氣吹散,似花非花,清甜如春日萱草,正是她身上常有的味道。

  鄭和宜腳下一時困住,思索片刻后輕輕喚了一聲。床上的人動也未動,顯然仍在酣眠。思及兩人在幽蘭院中隔簾共宿時的來往,此時再談避諱倒顯得有些矯情。

  他從容上前,細(xì)細(xì)的看著她眉眼。

  不知是否因多日未見,竟然有了些陌生。

  兩道長眉不似女子流行的彎月細(xì)柳,飛揚如同她歡笑時的囂張痛快。濃睫如扇,瓊鼻精巧,檀口微嘟,似在對什么不滿。

  若不是那愛惹人的脾氣和不饒人的嘴,倒是個難得美人坯子。再過幾年,名聲或許比那些個長安美人更甚。

  他探手將散了一床的黑發(fā)歸攏,試探著又喚一聲。

  謝從安正在夢中與宜哥哥猜謎,猜他藏在身后的東西是什么。

  紅色,圓的。

  幾猜不中的她已不高興要耍賴,眼前的人卻忽然變得模糊不清。

  她心里慌張起來,耳旁一個軟了心的聲音卻安撫了生出的恐懼。

  有人在喚她名字。

  峨眉舒展,鄭和宜也不自覺隨之勾起唇角,柔了一室清風(fēng)。

  烏眸終啟,恢復(fù)清亮,謝從安定定朝他看了半晌,喃喃道:“櫻桃。宜哥哥,是不是櫻桃?”

  夢中的烈陽正從窗外射入,窗角的空調(diào)扇動風(fēng)葉發(fā)出輕微聲響。應(yīng)該是夏天的櫻桃啊。

  她眨了眨眼,似乎能夠記起那殷紅果實的酸甜香氣。

  “你想吃櫻桃?”

  神思?xì)w位,謝從安認(rèn)清身在何處后掩過唇邊苦澀的一笑,伸個懶腰坐起身來。“如之怎么來了?是有何事尋我,還是在殿內(nèi)呆的無聊?”

  隨意撐著下巴的樣子懶散又親切,鄭和宜忍住那怪異的陌生,不自在的別過眼去,“今早有人來問我可要往湖心劃船消遣。”

  那番動靜原是些大臣們的公子小姐鬧出來的。雖然得益于謝從安的溫泉之請,同路而來受了好處,他們卻仍礙于身份,不敢在皇帝的行宮中太過放肆。

  那群人起哄說要游湖,因無人敢做才會想起謝從安來。都知她古怪難惹,便故意借著鄭和宜勸說。

  這些小心思鄭和宜怎會不明白,卻鬼使神差的應(yīng)了,親自尋來這里。

  久睡后的疲憊仍在,謝從安困乏未消,懶懶的半歪著肩膀,“崇樂湖不是行宮中的禁地么?”說罷見鄭和宜訝然,忙又打起精神,擺手陪笑道:“不過不礙的,這里的確無聊了些。既然大家都想去,那便都去。”說著便起身披衣。

  鄭和宜將她按住。

  對上那欲言又止的眸子,謝從安笑道:“無礙的。山不來就我,我便來就山?!?p>  他還未曾入仕,又常年游學(xué)在外,這等皇家秘辛想是不知道的。

  少女含笑安慰的模樣,似一記重印落在鄭和宜心頭。

  笑彎了的睫羽在他心底劃起層層漣漪,驚飛群鳥。他忽然撒手,匆匆行出殿外等候,雜亂的腳步已不見方才的從容優(yōu)雅。

  兩人的宮殿位置相近,卻仍似謝府幽蘭苑中一墻兩隔。這道宮墻雖然不高,但蜿蜒曲折,將行宮內(nèi)外拆做了幾塊。

  鄭和宜選了偏僻靜謐的長秋殿,謝從安也著意丟下謝侯住進了他附近的臨華殿。這兩處少有人住,倒是真的避開了人群,難得的清靜。

  住在行宮之中,當(dāng)然就會被各種規(guī)矩拘著,這翻墻之舉是萬萬不能有??扇裘看味祭@行過去,幾乎便是出宮再入宮的一段路程。

  于是謝從安悄悄將附近守門的幾個小太監(jiān)都收買了。

  反正都是從長安帶過來的宮人,到時再跟著回去也沒什么威脅。況且這溫泉之情都由她而來,誰也不會在這里計較著將她得罪。

  兩人抄了近道仍走了不短的時候。謝從安身困體乏至極,只能自我安慰是在陪宜哥哥踏青。

  崇樂湖落在行宮西側(cè),整個谷地的所有流水都匯聚在此,再經(jīng)過各支游走宮外,正在他們途經(jīng)的那處瀑布重逢。

  這山坳中的天氣,深秋似春。岸邊雜花生樹,清風(fēng)流過,鶯啼恰恰,落櫻隨風(fēng),湖面有各色花瓣匯聚,令她想起前世賞櫻的習(xí)俗,當(dāng)真是處處風(fēng)景如畫。

  此刻湖邊的涼亭中正有一群人翹首以盼,連身后跟著的那些丫鬟小廝也無一不是往北處望著,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樣。

  見到了來人身影,一個粉裙白衫的圓臉少女耐不住笑道:“就說瑾瑜公子的性子再好不過,必然能將那謝跋扈勸來的?!边€要再說幾句,被身旁一個鵝黃裙衫的姑娘扯了扯袖子,會意的不再做聲。

  一旁披著紫色披風(fēng)的尖顎少女早露出了不屑,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站在她身后的藍袍公子譏諷道:“什么性子隨和,不過仗勢個女人罷了?!闭f著在謝從安那身寬松的衣袍一眼掃過,更加故意戲謔著道:“還是個沒長開的女人。”

  話音一落,人群中又傳出些零落的笑聲,難掩猥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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