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宜世長安

青溪謝珩

宜世長安 雪散微秋 3330 2022-05-05 09:59:49

  謝從安忽然坐起身,怔怔道:“笙歌不會怪我吧?或許,我將韓玉照顧好,她便不會怪我了吧?”

  “你要做什么?”見她如此,鄭和宜不免擔心。

  眼角含淚的謝從安忽然無力一笑,抱著他的手臂在他肩頭蹭了蹭,語氣討好的道:“宜哥哥,我會保護好你的?!?p>  那聲輕飄的糯軟,飽含柔軟,緩慢堅定的落入他心里,喚醒了心底那朵半開的花,掙扎著又要再綻開一些。

  這一次,鄭和宜沒有掙開,只是陪她靜靜坐著,細細聽著她對自己的一番告白。

  “宜哥哥,從安只愿守護你此生的幸??鞓?。愿你此生安然度過。我只想守著你。只要你幸福,就好了?!?p>  說完后,身邊的人起身踱了出去,似真的毫不在意自己會如何回應。

  他心內一動,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卻有些盼著她能回過頭來。

  天邊的夕陽早已落盡,只余一角紅霞。

  謝從安一直望著那處,等到天空被夜色占據(jù),忽然回頭笑道:“若你哪日要走,我便放你走?!闭f著,眼淚忽然落了下來,可她卻還在溫柔的笑著,“你只需告訴我便好?!?p>  胸口已經(jīng)酸漲的發(fā)痛。鄭和宜想要朝她伸出手去,卻羞于被看穿隱藏的那些私心。

  猶疑中,他感受到了那份不被信任的失落,心內的酸楚隱隱拔出曾被自己努力壓抑,試圖遺忘的痛來。

  ……她又在心里做了什么決定?

  他想問卻不能開口。

  ……就算真的知道了,又能如何?

  他又能怎樣呢……

  *

  惹得皇帝震怒的酒宴,終于在幾場細雨后被眾人淡忘,行宮中恢復了似是永無盡頭的絢爛春日。

  宮婢們偷偷躲入假山高樹之后,散去恭謹?shù)纳駪B(tài),露出層層妝粉都遮不去的倦乏。不知何來的散漫將整個行宮的人都沾染了一遍,連凌波殿外的大人們,官步都踱的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小姐今日想去哪里逛?”

  時雨亭中的長椅上,謝從安偏頭躲了躲太陽,找到個舒服的位置,輕哼一了聲。

  被她當作枕頭的謝又晴百無聊賴的望著遠處,忽然臉色一變,緊張的推了一把,“小姐,寧王世子來了?!?p>  謝從安瞬間起身,見遠處一伙人果然正朝著這邊過來。

  帶頭那個一身明紫、手中遙扇的是與王曦焦不離孟的九皇子王炔,另一個是年紀相近,也常與他們混在一處的七皇子王郅。

  “不是說最近都愛上武場,怎么會又來這里?!彼饺乱痪?,計較著該不該走,再抬頭時對方已瞧見了自己。

  “小姐怎么躲著世子?”

  ……小晴兒又故意搞事情。

  謝從安瞪去一眼,“誰躲了!”

  “從安!謝從安!”

  王曦竟然已經(jīng)朝著這方跑了過來。

  謝從安迅速低下頭,想裝沒聽見,可惜已經(jīng)來不及。

  熟悉的云紋靴停在了面前,她只得抬頭一笑道:“怎么啦?”

  今日的世子爺明顯心情不錯,笑意滿滿的將她的臉捧了起來,與之額頭相抵,語氣中滿是關切:“可大好了?”

  謝從安不自在的去推了幾次,“好了好了,”

  她掙脫出來,假裝去理頭發(fā)衣裳,見王曦一直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也不說話,只好又干巴巴的陪笑:“怎么你們忽然到這兒來?”

  “來喝酒?!?p>  王曦拉她一同坐下,沖著一臉期待的謝又晴道:“去交泰殿喚峯吉,讓他將庫中上年新供的幾套酒盞找來。秀釀新供,好杯配好酒才叫消遣?!?p>  謝從安急忙起身,“我們要……”

  “你們不要?!?p>  王曦將她按下,又朝謝又晴使了個眼神。

  小晴兒領命,迎面就撞見那群姍姍來遲的人,忙又避讓行禮,待人都進了亭子,又不放心的看了謝從安幾眼才辭了出去。

  七九兩位已是熟人,跟在后頭的幾個也不陌生,想是在之前游湖或酒宴上見過的。

  覺察到王炔過分探究的目光,謝從安極為自然的躲開,沒想到被他身側的一個人吸引了注意。

  一身石青素衫罩灰紗,低調到斜陽再耀眼些就會被蓋過。身姿挺拔瀟灑,眉眼普通,細看卻有種迷人韻味。

  驚鴻一瞥中,她一眼就認出了這位曾在紙上見過一次的人物。

  謝珩,入禮部多年,秉持了青溪謝氏的一貫低調做派。行事如文風平淡,若不是他的姓氏,一個小小給事中,當真就被人忘在哪里都不知道。

  這個人,今天怎會堂而皇之的出現(xiàn)在這非二品大員無格而入的溫泉行宮里。

  雖然只靜靜立在在一群衣著鮮亮的公子哥身后,卻硬是將周身的氣氛都襯托出些不一般來。

  難得見謝從安對誰這樣注意,王曦有些吃味,好奇的湊了過去,“你認識他?”

  身側忽然放大的笑臉讓謝從安心頭一跳。她按下煩躁,點了點頭。

  王曦自然而然的將謝珩也多看了兩回。

  一來二去,兩位皇子也跟著好奇回頭,眾人紛紛研究起來。

  謝從安心中無奈,只能打岔笑道:“不知是什么好酒,竟讓大家興致如此?這都晌午了,不用安排午膳嗎?”

  王曦笑的十分開懷,一手直接攬在了她的肩上,“是父王一位舊友的好意,命人特意轉送來與皇伯伯嘗鮮的??上@幾日正專于太醫(yī)署新開的方子,不宜飲酒,就全都便宜我了?!?p>  “酒這東西又不怕放的,怎的就都便宜你。還不是恰巧撞見你這霸王在場,父皇偏寵你罷了?!?p>  七皇子王郅一語道破玄機,王曦卻得意的將手一揮,“皇伯伯是疼我,難道不疼外頭問安的你們幾個?難道我一個人就能喝得了這么多?”

  “就算疼我們,也沒有似對你這般疼愛的。難怪洵妹愛與你爭寵,眾所周知,父皇的心本就是偏的?!本呕首油跞舱f著合上了扇子,口中雖是嗔怪,面上卻微微帶笑,絲毫不顯。

  皇帝對寧王世子的偏愛從來不加掩飾,甚至超出了幾個不常見面的子女。只可惜這位小霸王將因謝從安受到的責罵記得更多些。

  若不是那些明截暗堵的手段,心上人又怎會被別人奪去呢?

  王曦陪著笑,只能在心里悶悶不樂,回頭見謝從安正低頭摳著手腕上一串珠子,面露嫌棄道:“哪里來的俗物?我曾在母妃那里見過一串十成光的琥珀珠,明日便讓人取了送來,你必喜歡?!?p>  謝從安正在琢磨謝珩,忽被伸來的魔爪嚇了一跳,回神見王曦望著自己,忙去回想他方才說了什么,目光一轉,卻隔著人群與謝珩對了個正著。

  那雙細長的眼眸清亮,竟莫名將她心底的煩躁給壓了下去。

  王曦順著她目光一瞧,招手道:“謝給事請過來坐,自家人毋需顧慮,不妨多親近些?!?p>  謝從安見眾人都瞧了過來,忙也起身招呼,“青溪一脈高風亮華,從安最是仰慕,謝給事快請過來?!?p>  少見這位跋扈小姐對誰客氣,這些人自然又將謝珩打量了幾回。

  這位卻是不緊不慢的穿過人群,在謝從安的身旁落座。行禮攏袖,提裾撫裙,舉手投足,總有種行云流水的氣度。果然是大家族養(yǎng)出來的風格氣質,十分的不同一般。

  謝從安卻感覺自己仿佛看到了另一個鄭和宜。

  再看身旁的王曦已經(jīng)沒了正形,躺倒了將腳翹在高處。謝從安瞇了瞇眼。

  這個人也是,怎么吊兒郎當?shù)氖?,被他做來,就是利落瀟灑,毫不相同。

  大概氣質這種玩意兒就是骨子里來的,尊生貴養(yǎng)的才能有。那渾然天成的氣韻神態(tài),真不是一般人能學得出,做得到的。

  恰逢大太監(jiān)峯吉領了一眾宮人浩蕩而來。前頭是群捧了酒杯酒盞的宮婢,后頭跟著抱了酒壇子,累的呼呼喘氣的小太監(jiān)。

  亭中諸人紛紛領酒落座,清靜了半晌的時雨亭瞬間熱鬧起來。

  一片嘈雜聲中,謝珩忽然側頭道:“瑾瑜公子近日可好?”

  謝從安正被酒辣出了兩汪眼淚。王曦笑著伸手去拭,被她一把推開。

  “咳,宜哥哥很好??瓤?,這些日子多在交泰殿,咳,與顏子騫那小老頭在一處?!?p>  謝從安眨去眼淚,看向謝珩,“怎么了,你尋他有事?”

  謝珩微微笑道:“只是趁了這趟差事的便宜,得來巫峽行宮見識一遭。不想竟會偶遇家主。謝珩生了貪心,想著若能也見上瑾瑜公子一面,此行無憾。只是,怕公子他無空撥冗?!?p>  他叫她家主哎!

  其實,這般的說辭,實屬官場慣見拿來打發(fā)交際的廢話??上еx珩低估了謝從安想要逃離此地的真心。

  于是這位家主直接無視了寧王世子的臉色,熱情洋溢的邀請他同往長秋殿去尋人。

  卻不料一去竟然撲了個空。

  謝珩一路就是默默跟著,安靜乖巧。

  謝從安對此人卻極具好感,早將方才那一腦子慎重考慮的影衛(wèi)資料拋去了腦后,拉著他就往顏子騫的交泰殿去。

  再行幾步,謝珩終于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禮部有消息說,明年的圍獵恰逢東臨太子攜傾城公主來朝,所以有意辦得比往年盛大。不知家主屆時可會與瑾瑜公子同往?”

  “叫謝小姐就好?!?p>  謝從安百無聊賴的踢著腳下石子,“往年的圍獵我未去過,不知道會有些什么意思。不過若是宜哥哥喜歡,自然可以去一去?!闭f罷又想了想,“只是不知道他那時身子可好些。若仍是不耐操勞,我陪他在家里待著也無妨,再想法子與他解悶就是了?!?p>  她全然只作兩人是閑話家常,沒發(fā)覺謝珩將她說話間的神色琢磨的十分仔細。

  “來時曾聽同僚提及,公子的冠禮就在年后。不知今年是否方便……小人想與小姐討張?zhí)印!?p>  聽到此處,謝從安瞬間收了散漫。

  青溪自來愿意同明溪遠著,這個謝珩毫不避諱的與她和鄭和宜親近已是奇了。他還一見面就喚自己家主,究竟是幾個意思?

  她避開幾顆方才踢來的石頭,沒心沒肺的笑嘻嘻道:“謝公子也太客氣了……”

  “璧環(huán),”謝珩笑著道:“小人字璧環(huán)?!?p>  謝從安點了點頭,“璧環(huán)你這樣賞臉,想來宜哥哥也會高興的。舊日他遠行在外,總不得巧。如今既是大病將愈,正是與人結交的好時候。如此機會,你來我往,總之都是為謝氏添光彩的,何樂不為?!?p>  兩人相視一笑,各有意味深長。

  謝珩往行宮的這一遭本是機緣巧合,能接觸到謝從安更非計劃內的行事。

  多年來,傳聞皆說謝家主不知天高地厚、蠢笨無德,脆弱不堪,只仗著謝侯寵愛、作威作福,欺下瞞上。今日一見,卻不似如此。

  明溪一脈雖岌岌可危,或仍有生機一線。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