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從安直接翻了個白眼扭過頭去。
甄如兒已將粥碗放在了鄭合宜手邊,柔柔道:“姜絲都已經(jīng)挑出去了。”
謝從安挑了顆青菜,含著笑問:“咱們府上的廚房就這么不會做事嗎?”
甄如兒正要說話,卻被鄭合宜開口打斷。
“夫人吃粥?”
一直忍著的怒火好似終于有了出口,謝從安笑盈盈的湊近過去,一臉無辜的看著他,“你問的哪個?。俊?p> 對面黝黑的眼眸猛然一縮,謝從安心中頓時又冒出了后悔。
蘇蔻已然懵了,湯勺抵在唇邊,沒能入口又放了下來,也轉(zhuǎn)臉看向鄭合宜,甚至眼中有擔(dān)憂。
謝從安只能裝作不以為意,起身將他的粥碗拿過,帶著滿臉的笑道:“你不吃的我也不吃。巧了么這不是?!?p> 甄如兒看著她得意的一口接著一口,氣得說都不出。蘇蔻低著頭,一副恬靜的模樣,唇角卻竟然有一抹藏不住的笑。
謝從安看出這位鄭夫人對她這個后來者不似有惡意,卻更像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頓時更加疑惑。
這鄭府的內(nèi)宅,好像也有點意思。
*
一覺補醒,謝從安繼續(xù)賴床,喝了口茶就躺回去滾了滾,迫不及待的問著:“早晨飯桌上那個酸女是誰?”
傾月正趴在外頭的桌上看凝綠穿珠子,一見寒煙起身送茶,知道是謝從安醒了,直接跑進來拉她。
謝從安被拽的一個趔趄,忙哄她:“慢些、慢些。”
哪知這丫頭力氣不差,直接將她拖下了地。
暮雪嚇得忙過來掰傾月的手。凝綠與寒煙已拿了衣裳與鞋襪跟過來。
謝從安被伺候著穿鞋,見到傾月癟著嘴,一臉的不高興,怪道:“這是怎么了?誰欺負(fù)她了?”
暮雪小聲道:“是我的錯。告訴她說前頭有個漂亮的水池子,主子說要帶她過去喂魚?!?p> 謝從安頓時笑了,“嗯,收拾好了就去。你們先去廚房里拿些好吃好喝的,再帶上些魚食。
傾月聽到這話才算有了笑臉,也跟著暮雪高高興興去了。
凝綠關(guān)了門道:“主子今日見到的那個,可是高高瘦瘦的,尖下巴,頭上還帶了朵芙蓉花?”
謝從安點頭。
“雪媽媽說她叫甄如兒,府里都叫她甄姐,是主子從之前的宅子里帶過來的,身份也說不清楚。但那些跟過來的下人對她都很是尊重,不吝于……那位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來路?!?p> 凝綠說的小心翼翼,謝從安卻毫無波瀾,點點頭,將手一揮。
“走,喂魚去?!?p> *
凝綠囑咐兩位媽媽看好屋子,四人都跟著謝從安逛起了園子。
這宅子很大,縱深也長,格局與忠義侯府全無相似。晨間去過的雅室與水池可以算作是整座宅子的前后分界。
怪不得暮雪要傾月等著自己發(fā)話才敢?guī)ノ刽~,大抵是怕會撞到前頭的客人被人責(zé)備。
謝從安考慮著知己知彼,要熟悉地形,卻不知鄭合宜一聽說她醒了,當(dāng)即放下紙筆叫謝彩告知廚房送吃的來,自己則是帶著茗煙就往清苑趕。
開門只見房中空空蕩蕩。若不是桌上多了幾只用清水養(yǎng)著的花,整齊干凈的就仿若無人來過。
鄭合宜特意的轉(zhuǎn)去屏風(fēng)后看了幾眼,見了那整齊的床鋪,又默默退了出來。謝彩已跑著過來,喘著回道:“夫人,夫人上前頭喂魚去了?!?p> 他藏起眼底失落,“知道了?!?p> 茗煙使個眼色,謝彩點頭就溜了。
今早伺候更衣,他一看就知主子昨夜并未真的就寢。一身穿戴整整齊齊的,腰背間都是硌出的紅印。原想要找謝彩將這事說上一說,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簡直是憋的難受死了。
這一早上都是讓人煩躁的境況。
他本想趁著新夫人梳妝讓主子休息一會兒,可主子換完衣裳就趕著出去,還叫他去吩咐廚房將粥里加上魚肉和姜絲燉的細(xì)些,聽的人莫名其妙。
主子之前在侯府養(yǎng)病,被迫吃了不少討厭的東西,姜就是其中一種,現(xiàn)在也是最恨見到的。他還回去小心跟在場的幾個反復(fù)確認(rèn)了,生怕是自己聽差了什么。
早上趕到廚房時還撞見了甄如兒。
那女人又是打扮齊整的在外頭盯灶臺,說什么主子今日早飯必然吃不好,她提前燉了參雞湯,看著時辰就送過去。
茗煙撇了撇嘴。
也不知今日是否又有什么幺蛾子,可別是那個新夫人惹了什么禍出來。
這一大清早,他從廚房出來就去跟仝管家要明日回門禮的單子。可恨那老頭非要抻足了時辰,直等著主子用上了早飯才回來,害得他這一早上都沒能在跟前,完全不知前頭都發(fā)生了何事。
謝彩也是一早上都跑的不見人影,方才抽空吃了口冷飯,這就又跑出去了。
忽然記起昨晚惦記了整夜的事,茗煙默默念道:“不要胡思亂想?!?p> 鄭合宜聽見了問:“什么?”
茗煙忙道:“不如叫廚房將吃的送去采露堂,讓謝彩去請了新夫人過來?”
主子手上的書突然重重落在了案上,“叫夫人就好?!?p> 茗煙訝然,隨即點頭,“是。”
*
此刻的謝從安看著面前的人,臉上是與茗煙一樣的驚訝。
雖然個子長高不少,但一眼就能認(rèn)出是自己幽蘭苑里的謝彩。
“你怎么……”她有些拿不準(zhǔn)該如何稱呼。
謝彩抬了眼,又低下頭,“主子等著夫人一起用飯呢?!?p> 謝從安按下心潮,抬腳道:“走吧。”
幾人行到早晨的水池邊,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傾月光著腳丫子在前頭跑,暮雪在后頭追。
謝從安吩咐凝綠去看著那兩個小的,只帶著寒煙到了屋前。一過去就看見鄭合宜獨自坐在桌前,身邊站著的是一早都未見人影的茗煙。
無視了茗煙震驚的臉色,她徑直進去坐下。
桌上的餐盤不多,卻都是她愛吃的,甚至連豆腐燉白菜這種寒酸東西都有。
謝從安的笑容是徹底忍不住了。
“好餓?!?p> 她拿起筷子就吃,模樣利索的跟早晨全然不同,顯然放松許多。鄭合宜的目光也柔和下來。“夫人方才去了哪里?”
謝從安往外揚了揚下巴,嘴巴塞得鼓鼓囊囊,“喂魚。”
采露堂的前頭就是溪池。鄭合宜過來時也看見了她的兩個婢女。
“還做了什么?”
“補覺?”
謝從安咽下嘴里的食物,轉(zhuǎn)去看著鄭合宜,還未開口,一個不速之客忽然出現(xiàn),拎著個食盒進來高聲道:“夫人也去看看自己的丫頭。就那樣在外頭瘋著跑,也不怕下人們見了笑話?!?p> 謝從安撇去一眼,扯動嘴角,“是下人么?愛笑就笑唄。”
甄如兒又被她一句噎死,用力瞪去一眼,小心翼翼將自己忙碌了半日的心血捧了出來。
一只天青色的冰瓷湯盅,還沒開蓋就聞到了濃濃的藥材味。
“奴為主子燉了參雞湯。天還未明就燉上了,篩了幾次的浮油,只加了火腿提鮮?!闭f著又端出一盤切好了的雞肉,還給了一碟看起來像是調(diào)味料的東西。“佐以腌制好的春雞,正好食肉飲湯?!?p> 謝從安看著他們兩個,時不時的抿唇偷笑。
只可惜了這一番殷勤侍奉,鄭合宜眼也沒抬,“放著吧?!鳖D了頓又問謝從安:“夫人喝湯?”
謝從安一下子笑出了聲,邊搖頭邊道:“有藥材。那可是你的?!痹捨催^腦,說完卻發(fā)現(xiàn)屋子里靜的厲害。
鄭合宜的耳朵也紅了……
謝從安反應(yīng)過來后還是笑的止不住,甚至越發(fā)厲害。鄭合宜轉(zhuǎn)頭看著她。那雙眼睛黑瞳瞳的,盯著她也不曾眨眼。
甄如兒已經(jīng)被她笑惱了,也怕主子不高興被拿來取笑,忙的斥責(zé)道:“夫人怎么也是女兒家,說話還是要顧及些的。”
謝從安收了笑,嘴巴卻還是不放過,“難道這湯不是你這位女兒家燉的?”說完起身將那碗十足的心意端走了,還故意瞥了眼鄭合宜,口吻微妙:“我?guī)湍阍嚩?,哈?!?p> 沒想到甄如兒卻瞬間變臉,直接跪在了地上,“夫人胡說什么!我做的東西怎會有毒!”下一秒就抹著眼淚哭了起來。
滿嘴藥味的謝從安放下了手里的湯碗。
這雞湯的確燉的用心,喝一口胃里都暖暖的??伤丝毯孟裾f什么都不大合適。對方終究不是自己的人,只能等著鄭合宜開口。
這位確實是淡定,拿起一碗小餛燉將她面前的雞湯換走了,淡淡說了句:“我喝就是了?!?p> 甄如兒本就一直注意著他,偷瞄幾眼,發(fā)現(xiàn)他是真的在喝湯,哭聲也就漸漸止住了。
謝彩忙去將人請了起來。甄如兒又上前張羅著給鄭合宜添肉加菜。
謝從安對著這出戲搖了搖頭,才笑一下,忽然又反應(yīng)過來。
方才那湯她已經(jīng)喝過了?
撇去一眼,忽然覺得耳朵燙燙的,故意捧起了那碗小餛燉,又忍不住嘟囔:“哄得倒挺熟練?!闭f完就遮掩著心慌,扭頭看向了門外,躲開了某人的目光。
一頓飯倒也就這樣吃完了。不過茗煙那雙小眼睛一直在他們?nèi)酥g轉(zhuǎn)啊轉(zhuǎn)的。謝從安能猜得到今日這一見對他產(chǎn)生的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