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來到，這個可被她判定為“故鄉(xiāng)”的地方。
當年制造亭的研究所大型聯(lián)合實驗室正處鋅國。當她急匆匆地沖入大門時，沒人注意到她，畢竟，研究員中像她這樣的女孩子也不少。文職人員抱著文件步履匆匆，都在忙自己的事。
她來到訪客登記處，老練的辦公人員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家伙?！叭グ?，回來就好?！庇谑?，她長驅(qū)直入，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就這樣來到實驗室核心深處。
她來找32號博士，那個當年主持研發(fā)DHA3.6型初號機的博士。而他就在那兒，站在那一望無際的克隆體培養(yǎng)陣列最前方，似乎早已等待她許久。
“由于圓桌議會對‘克隆’一詞定義的修正，克隆限制法案也隨之修訂，如今，靈體克隆仍是禁忌，但肉體克隆已完全開放?！崩先宿D(zhuǎn)過頭，“啊，真是罕見，從這里逃出來的家伙居然回家了?！?p> 亭：“詢問：本機載體的‘原型’位置。她在哪里？”
語落，Dr.32臉上陡然浮現(xiàn)與祈禱主見到她時相似的神情。
然后……
“嗯哈哈哈……”
亭警惕地后退，她記憶中一向穩(wěn)重的Dr.32從來沒有這般放肆地笑過。
“哈哈……”直到喘不上來氣。
“看來你也是知道了點東西啊……你在找那個婷是不是？啊哈哈……她就是你的第一具載體，也是你的第一具尸體！
“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試練的時候，身體難以控制，行動格外困難，仿佛有另一個家伙在體內(nèi)爭奪控制權(quán)？”
的確，亭在第一次試驗時身體難以使喚，叫她向東她向西，結(jié)果硬是愣在原地打轉(zhuǎn)，被刀劈死了。那時候，所有人，就連她自己，都以為是自己沒有經(jīng)驗，對載體操作生疏的緣故。
“那是因為‘她’還在身體里面！”
“你不是要找她嗎??？那我告訴你，她就在那尸山的最底下，那座被你親手葬送的尸山！哈哈哈……”博士越笑越瘋狂，仿佛聽到了幾千個驚天動地的大笑話般，久不停。
“是你殺死了她！哈哈哈………”
博士猖獗的笑容在她眼中扭曲著，怪誕不經(jīng)。終于，似乎腳下玻璃破碎，亭眼前一黑。
她死了
她死了
她死了
她死了
是你殺死了她
是你殺死了她
是你殺死了她
是你殺死了她
亭宕機了！
她又來到了寂靜的“死”里了。
突然，她面前，整個“死”的空間中出現(xiàn)了，并布滿了密密麻麻，發(fā)出蒼白的眼睛，像是黑白濾鏡下的點點星辰。
然后所有的眼睛開始向一處匯聚，重疊，最終只剩下一雙無比明亮、蒼白、能直視雲(yún)體的眼眸。
這是她的眼睛，亦或是“她”的。
她與“她”對視。
她醒了。
她就這樣回到了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玻璃罐子里。從前，她隔著玻璃與格斯特互相注視。此刻，她四周圍繞著三四十位研究員，他們正急速而慌亂地調(diào)試各種儀器，測控“精神元”處理器——他們試圖通過DHA基程序格式化主程序Tinc，但Tinc早已倒反天罡。最終他們徒勞無功。
亭輕松地打碎玻璃出來，然后直接殺了出去。
擋路的家伙，直接殺掉就行了吧
……
亭回到核心教條區(qū)。面對祈禱主的注視，她默默地低下頭。
“對不起……”她呢喃道。
零看著她，視線透過她直射入遠方無盡的虛空。
“給我個擁抱吧，婷。”他說。
亭抱了上去。
二人相擁，莫名地感到溫暖。
“謝謝你，孩子?！?附在亭的耳邊低語著。他罕見地露出一絲微笑，盡管這份微笑將永遠不被覺察。
然后，他松開亭，默默地退至遠處。
“轟！”的一聲巨響，他的身體，如同絢麗的煙花，炸裂開來。
祈禱主自爆了體內(nèi)所有的賢者之石。
祈禱主死了
是誰殺死了他？
亭望著眼前的一幕，跪倒在地。她的“心是如此的怮痛”。她的身體發(fā)生著變化。四周的空間開始出現(xiàn)故障。
晞，在蒼蠅飛舞的房間中獨自死去
06，腹部被開了個大洞，內(nèi)臟流了滿地
13號，丟掉了下半身，露出尾椎骨
曦婷，被分成幾塊的尸體爬出蛆蟲
零，燒成灰燼無影無蹤
都死了
都死了
都死了
都死了
都死了啊
是誰殺死了他們
是你殺死了他們啊
他們都死了！都是你殺的！是你殺死了她們！兇手只有你！
在各種不知名的情感的沖擊下，亭只覺眼前轟地一聲炸開，耳鳴。
她終于明白了，與那些心懷夢想的人比她什么都不是，她就是個東西，就是臺殺戮機器。她的屬性無法使她造福他人，她只會帶來災(zāi)難和死亡，只會為身邊人帶來不幸。
可是她又能為自己帶來什么呢？
自稱是為了獲得主人的寵幸，便肆意踐踏他人的夢想，彈指間毀掉他人的幸福，這就是我啊。內(nèi)心匱乏，不明白愛，也不懂愛，也得不到愛。只能靠殺戮帶來的快感填充自己。愛，也只是尋覓快感的方式罷了。遲早有一天，為了滿足日益高漲的欲望，我也會將屠刀揮向格斯特吧。
這絕不是愛，而是渴望啊……
口口聲聲說愛他，卻只把他當作填充自己內(nèi)心匱乏的工具。倘若某一天他無法給我?guī)頋M足，我就會離開他，去尋找下一個“他”吧。大概是因為這個，格斯特才遠離我罷。
但是為什么，為什么我的心里只有他啊……格斯特對我究竟意味著什么呢？我對他又意味著什么呢？亭不明白。
恍惚間，她出現(xiàn)幻覺，似乎看到格斯特的背影離她遠去，訴說著失望無奈：
“你這個滿腦子都是殺戮的白癡！你終究也不可能知道愛為何物?！彼阶咴竭h，自己卻被黑色的物質(zhì)束縛，徒勞地跪倒在地。
說的對，我就是個自私自利的白癡。
永遠欲求不滿，拼命地用各種東西塞滿自己，卻仍然感到空虛。
渴望永遠不會枯竭，一切試圖滿足渴望的行為都必然徒勞。如果對渴望的滿足便是幸福的話，那么沒有幸福。
啊啊啊啊啊啊啊所有的不幸都來自渴望?。?p> 一種虛無感此刻涌上心頭。
在虛無中通過興奮刺激找回“自我”，習(xí)慣過后就會再次感到空虛。
虛無……
如果欲望是生命的本質(zhì)，那么生命的存在即是虛無。
……漆黑色的湖泊伸出觸手，將她拉入湖心。亭此刻像是在漆黑的深井里不斷下墜。她的意識陷入囫圇……
我該如何對抗這份虛無呢？
摧毀掉他人的愧疚感，被忽視的失落感，殺戮的幸福感，還有那莫名其妙的詭異的同理心，諸多種種，真的該存在嗎？
如果停止殺戮，停止創(chuàng)造不幸，停止朝著縱欲的野獸墮落，那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義呢，畢竟，我生來就是匱乏的、欲求不滿的程序啊。其實，我對于都市，對于這個世界，對于任何人，都是可有可無的吧。在研究所我也就是件“掛名”兵器。
亭真的好疑惑。
在一片漆黑中，少女抱著頭，蜷縮著，顫抖著，將頭埋入膝間。她背后的十字光輪不斷收縮膨脹，像樹枝般延伸。
如果我只是一個簡單的程序的話，那就不會有這些煩惱罷。我是殺戮神，生來就是要殺的。
「盡管如此，但我仍然希望他幸福，即使他是我用來取悅自己的工具。泯滅心中的渴望，就能消除不幸了吧」
她顫抖的手握住那名為渴望的十字釘，高舉，然后捅入胸膛。
「就拜托DHA來做這件事吧」
……燈塔坍塌，虛空湖涌起巨浪，虛空正源源不斷地從她胸口的裂口處涌入身體之中……
此刻，32號博士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汝
沒有可以思考的心智
沒有可以屈從的意志
沒有為苦難哭泣的聲音
生于神與虛空之手
汝是空無
汝是容器
汝是殺戮神
汝是GoksDHA3.6_Tc34100
汝是涔23?蹝韶Q?貔鈉
俀S4Gw倂N?B啟畃砈讀銁[?嘦虎?9
「」「」「」「」「」「」
Hour of Death action [版本3.6_Tc34100]
(c) International large-scale joint laboratory。保留所有權(quán)利。
\>發(fā)現(xiàn)錯誤項
\>DHA啟動
\>自動檢索中
\>重裝系統(tǒng)中
\>檢測到不明錯誤，操作終止
\>檢索、修復(fù)中
\>檢測到不明錯誤，修復(fù)終止
\>啟用應(yīng)急維修方案
\>開始排除風(fēng)險項
「」「」「」「」「」「」
警報：檢測到序列2發(fā)生熔毀，請立即進行核心抑制
「其實啊，亭，你也是計劃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