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瓜就是甜瓜,也是四天前導(dǎo)致她著涼發(fā)燒的載體。柳國昌家二十畝的田地種了香瓜西瓜,紅薯土豆,玉米高粱,還利用兩塊地之間的田壟種了大豆毛豆這些。充分的利用了每一塊地。而這樣的種植方式也是大柳村的普遍選擇。每到收獲的時候就是小孩子們除了過年外最快樂的時候了,有時候滿村竄著竄著就竄到了也不知道是誰家的西瓜地里去了,然后俏摸尋一顆成熟的瓜就地敲開,入眼滿片紅,吃起來甘甜解渴。隔壁的高粱在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
甜瓜一般在四五月份就能成熟,可以一直持續(xù)到七月左右西瓜則是六月到九月。三晉是傳統(tǒng)的中原地帶,農(nóng)作物一年一熟,甜瓜西瓜這些一般都屬于晚熟,所以才都到七月底了柳絮還能吃到甜瓜。當(dāng)然,吃的都是賣剩下的。
父母平常的對話里盡顯農(nóng)民靠天吃飯,聽天由命的無可奈何。從那年來的快去的也快的疫情爆發(fā)后,近幾年的價格都這樣,農(nóng)民們辛辛苦苦一年,也就是賺個辛苦錢,該窮還是窮。
“正好,到時候賣了錢還給李老四,上次他媳婦遇到我,話里話外都是這個意思”柳國昌又喝了一口粥
“也該還了”李蕓無奈,但這錢也確實是要還了,這還是今年開春小信生了一場病借的了。那個時候剛把錢投到了春播中,實在沒錢了。
“行,那到時候......”家里長家里短,早飯的時間就這么過去了。
早飯后,父母帶上大哥柳誠去地里摘瓜,留下柳絮和柳信呆在家里,換成以往,只會留下嬌弱的柳信在家,柳絮也是要去地里幫忙的,農(nóng)家孩子大都懂事的早。
家中只剩下了兩人,讓柳絮突然覺得安靜下來了,大概是因為愛看書的柳信又去翻看家里僅有的那幾本已經(jīng)翻了許多遍的學(xué)校發(fā)的教材書吧。為了不打擾到他,柳絮來到了院子里,和家中的雞豬狗干瞪眼。
柳絮看著家里那踱著步的七八只雞,躺著哼哼唧唧的四五頭豬,還有趴在身邊對這些雞虎視眈眈的大黑狗,覺得自己這樣好像有點好笑,于是就把雞豬狗投喂了,然后還整理了一下屋子,自己的物品,讓自己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本還想做個午飯也讓父母能夠出門嘮嘮,但想到那樣做可能會造成家庭財產(chǎn)損失以及危及生命安全,于是作罷。但僅僅是之前做的那些,也已經(jīng)讓勞作回來的父母夸了她好幾次,可見家人對她的期盼有多高。高的柳絮下定決心必須學(xué)會做飯。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三晉早晚溫差還是有的,所謂抱著火爐吃西瓜在這里也尚算合適。第二日等柳絮醒來,捂住杯子四下環(huán)顧,明白父母已經(jīng)出發(fā)去市里賣瓜了,鍋里還給她們留了早飯。再看看右邊的哥哥弟弟睡得正熟的樣子,終究是沒抵住困意,翻個身鉆進被窩里又睡著了。再次醒來時天以大亮。
好不容易家中無老虎,柳誠就想和小伙伴們?nèi)ゴ蠹s三,四公里遠的大馬路耍。那是全鄉(xiāng)唯一一條柏油路,連接了鄉(xiāng)里十八個村的致富路。一年前修好的時候,全村老少齊歡慶,好似立馬就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一樣。
一年的時間,鄉(xiāng)親們富沒富,小孩子們不知道,他們只知道那條馬路很平整寬闊,那路偶爾有電視里的大卡車小汽車經(jīng)過,那路的兩邊栽滿了垂楊蒼柳,遮天蔽日。在那路的兩邊有大水溝,溝里有蝌蚪和魚,還有呱呱叫的青蛙。
柳絮能看得出來,她家大哥挺糾結(jié)的,想要自己出去耍,但是又怕家里的弟弟妹妹沒人照看,小小年紀就要做這樣的抉擇,讓柳絮于心不忍的挺想成全他,告訴他,你去玩,這有我。但是一想到那條馬路,那條水溝,柳絮就只想成全自己了。再看看已經(jīng)抱住大哥一條腿的柳信,于是嘚啵嘚啵的抱住了大哥另一條腿,眼巴巴的看著,與柳信是同款的星星眼。
鄉(xiāng)間小路上,走來了一群不識愁滋味的孩子,當(dāng)中最大的不過十二三歲,剛從兒童邁向少年,是姚三叔家的二兒子姚二平,最小的比柳絮還小一歲,是姚二平的弟弟姚三平,他家還有一個大閨女叫姚大平。柳絮搖著手里的狗尾巴草走在隊伍后面,沒有半分覺得自己作為隊伍里唯一的女孩子有什么突兀和不適?;蛟S是因為從小就在男孩堆里耍,也或許是柳絮還把自己當(dāng)成大人。陽光在身上跟隨,留下嬉笑打鬧的影子。
穿過三三兩兩的房屋,圍繞著村莊的是廣闊的田地,姚二平和柳誠打頭,帶著小伙伴們魚貫而入。從遠處看,只能看到那一片安安靜靜的玉米秸稈,突然有一長條在沙沙作響,不斷搖晃,其間不見人蹤,卻有人聲透徹天地,驚起無數(shù)彎腰勞作的大人們,惹來數(shù)生“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們穿過玉米地,便歡呼的奔向前方,他們的目的地到了。
此次主要游玩項目為撈魚,姚二平特意拿了做窗紗剩下的紗布織成的網(wǎng)。這對小孩子來說已經(jīng)是頂好的工具了。他把一頭給了一個稍大的小伙伴,自己牽著另一頭,脫了鞋子,挽起褲腳,踏河來到對岸,與那小伙伴相互配合,兩手一揚,一手向上牽,一手向下壓,作出攔截樣式。柳誠拿著順手撿來的長木棍,將木棍一敲一敲的落在水里,驅(qū)趕魚群。其他的小伙伴們一部分在姚二平那,一部分也隨柳誠一起趕魚,還有一部分則在溝岸旁挖泥坑,一會兒用來放魚。
柳絮也在跟著挖泥坑。水浸過的泥土濕濕軟軟,任人揉搓捏扁,一股特有的泥土味撲鼻而來。無論是在三晉鄉(xiāng)村還是在南方城市,柳絮從小到大都對泥土味另眼相待。在城市玩泥耍土的機會幾乎沒有,她就每次在下雨后打開窗戶,聞那雨潤大地的清香,看那雨大芭蕉的細膩,在那時,車水馬龍,喧囂沸騰的城市有片刻難得的寧靜。泥坑挖著挖著,柳絮突然想到了大人們常說“小孩玩泥巴,炕上畫地圖”不由一笑,她應(yīng)該不算小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