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來,三娘便聽到了從青梅院傳出的小道消息。
據(jù)傳由于昨天的婚宴被搞砸了,導致少夫人柳如梅氣憤不已,連夜都在婚房哭鬧不止,好說歹說都要回娘家去。
而李峰本就不把新婦放在心上,這下更好了,直接將新婦拋下一走了之。
甚至今日一大清早就叫上了三五好友去山野騎馬去了。
柳如梅聽說了這事,原本就要收拾行李回娘家了,但是在身邊奴仆的勸解下,也就不再鬧了。
反而梳洗打扮好,去給婆婆以及老夫人請安敬茶去了。
因此也贏得了眾人的贊譽。
然而經(jīng)過一夜,整個縣令府最焦頭爛額的人就屬李威了。
李威房中燈燭徹夜未滅,這也導致青蘭院所有的侍女仆從都沒能好好休息。
一大早的,大伙兒們都提不起精神,就連劉管家訓斥他們的話都是低沉沙啞的。
三娘跟隨著眾侍女站在李威的寢居門口。
即使手上端著個裝滿水的水盆,但也抵不過睡魔的侵擾,半瞇著眼打著的瞌睡。
并排站于三娘身旁的樺兒見此,連忙悄聲提醒道:
“綠荷?綠荷!”
正在與睡魔作斗爭的三娘,沒有意識到“綠荷”是在叫自己。
直至樺兒輕輕推了她一下后才清醒過來。
“綠荷,快站好。大人要出來了?!?p> 眼看著臥房門被從里面打開,三娘立即調(diào)整好站姿,朝樺兒頷首輕笑了下,以示謝意。
樺兒也朝三娘眨了眨眼,而后朝著從里面走出來的慧兒努了努嘴。
同時,只見慧兒朝眾侍女招了招手。
“動作都利索些,別一大早的就惹大人生氣?!?p> 三娘手端水盆,跟隨著眾侍女步入臥房。
一進去,果然便見李威面色發(fā)青,臉色不耐的由著慧兒及其他兩個侍女穿衣。
三娘快速的四周瞟了一眼,見床榻上,桌上,乃至地上都堆滿了各種書籍,竹簡。
三娘沒有細思,按照流程跟隨著侍女們侍奉著李威洗漱穿衣。
侍奉的空檔,只聽李威問道:
“青梅院那邊可有去問候過了?”
略顯富態(tài)的一名侍女放下手中的活計,福禮道:
“回大人話,少爺少夫人那里鬧了一夜。今早少爺就帶著小廝出府去了,而少夫人那邊原本鬧著要回娘家,但是在大人您給少夫人送去了那封家書后,一大早就去跟老夫人跟夫人請安去了。想必過會兒就會過來拜會大人您?!?p> “哼!就算昨日我府鬧了那么一出,她柳家也斷不可能會悔婚,況且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柳通判自是懂得取舍的?!?p> 李威的這番話無疑是給柳如梅上了把沉重的枷鎖。
而對于置身事外的三娘來說,也是唏噓不已。
旋即,便聽李威又開口道:
“不過……既是新婦,還是要以禮相待的。去跟畫眉交待,讓她去庫房去取那對美人鐲來?!?p> “是!”
略顯富態(tài)的侍女應(yīng)聲離去。
然而站于李威身旁忙前忙后的慧兒卻是不服氣的說道:
“大人~您這也太看得起那柳氏了吧?竟然把那樣稀有的美人鐲送給她!”
李威是知道慧兒的脾性的,調(diào)笑道:
“不過一個物件罷了!我縣令府多的是。你若喜歡,就跟著去庫房挑件喜歡的?!?p> 慧兒聽此,立刻喜上眉梢,福禮謝道:
“多謝大人體恤!”
“哈哈哈,我還不知道你呀!”
李威佯怒著指了指慧兒。
慧兒則是得意的揚了揚下巴。
而就在這時,仆從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大人,尚書大人來書房找您了。”
肉眼可見李威緊皺起了眉頭。
只見他思慮片刻后,朝門口喊道:
“去跟尚書大人回話,我馬上就去?!?p> 李威說著,親自走到衣架旁拿過頭冠戴于頭上,然后朝著慧兒說道:
“不必讓新婦過來了,你讓畫眉將東西親自送到青梅院?!?p> 李威說著,立即馬不停蹄的走出了房門。
“是!”
慧兒應(yīng)著,又朝侍女們交待了幾句后,便也匆匆離去。
三娘見李威跟慧兒出了房門,思量片刻,裝作痛苦的模樣撫摸著肚子。
“樺兒,我……我好像來月事了?!比锍瘶鍍狠p聲說道。
樺兒聽此,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計,關(guān)切道:
“要不要緊?還能堅持嗎?”
三娘的整張臉都扭曲在一起,略顯虛弱的說道:
“我沒事,還可以……”
樺兒見三娘這般說的勉強,勸慰道:
“這樣吧,你今日就先回去休息,我替你給劉管家告假?!?p> 三娘見計謀得逞,故作嘆息道:
“哎……好吧。那我先下去了?!?p> “去吧?!?p> 樺兒說著,拍了拍三娘肩膀。
三娘朝她點了點頭,隨后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直至走到無人的地方,三娘才沒再繼續(xù)演下去,然后急步朝書房走去。
李威似乎有意不讓人靠近書房,所以三娘一路上并沒有碰見其他人。
走至書房附近,見守在門口的仆從也都被李威支走了,越發(fā)好奇兩人會談些什么了。
于是三娘躡手躡腳的走到墻根附近,聽著兩人的談話。
“李威呀,你這幾年在菱湖縣撈了不少好處吧?”
單是一句問話,都感覺說話人無論氣勢非凡。
又聽李威諂媚般的笑了一聲,奉承道:
“哈!是……是,這自然是仰仗尚書大人您的鴻福??!”
“鴻福?這菱湖縣所有百姓加起來的賦稅足足比朝廷所讓上繳的多了十倍!李大人,你說這樣的鴻福我擔待起!敢擔待嗎?”
說罷,便聽到冊本被狠狠的砸到地上的聲音。
“這……這賬本怎么會!”
李威很是吃驚。
王庸冷哼了一聲,道:
“哼!是不是很驚訝本官是怎么得到的?本官也很好奇怎么能一大早就在門前發(fā)現(xiàn)了這東西,本官才是大開眼界啊!”
李威連忙慌張的解釋道:
“這……這,尚書大人,朝廷的俸祿每年就那么一點兒,我要是不自己想辦法撈點兒錢,我這一家上下就喝西北風了!而且,這朝廷不可能只有我這么做,這已經(jīng)是司空見慣了的事情呀!”
王庸被他氣得大手一拍,拍案而起。
“虧你能說出來這些話!你要是清貧,你那娶的十幾房小妾哪兒來的?還有,別的官員是有撈錢的,但他們跟你比也只是小巫見大巫罷了!你說這件事如果讓明王知道,并且傳到了皇上耳朵里,他會怎么做?砍頭還是凌遲?。?!”
王庸越說越氣,似不解氣般的又錘了幾下桌案。
李威聽此,也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嚇得立刻磕了幾個響頭。
“尚,尚書大人!下官錯了,下官知罪!求您救救下官啊大人!”
王庸憤恨的說道:
“現(xiàn)在知錯了早干什么去了?早就告訴過你讓你收斂著點兒了!現(xiàn)在明王本就在你府里調(diào)查魏以舟之事,這下又多出你這檔子事。魏以舟之事可大可小,但你貪污之事,就是板上釘釘?shù)牧?!?p> “尚書大人,快想想辦法救救下官吧!就看在我們多年同窗的份上。而且,我們現(xiàn)在是在一條船上的人,我死了的話,你也好不了的!”
李威這話已經(jīng)有威脅的意味了。
王庸聽此,拍案而起,怒斥道:
“李威你什么意思!你貪污之事還要賴上我不成!”
李威自知可能要大難臨頭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的警示道:
“尚書大人,你可別忘了。私建密牢可是也有大人您一份的功勞!”
“你威脅我?”
“哼!如果這件事捅破,不止是魏以舟之事,還有過往大大小小的疑案。我好不了,王庸你也別想好過!”
李威這下直接連名帶姓的喊王庸,可見李威的氣焰有多么囂張。
“你!”
王庸被氣得胸悶不已,但目前卻暫時也拿李威沒什么,只能暫時咽下這口氣。
王庸平復下心情,籌謀道:
“這件事沒到最后一步也說不好什么?不過有一點你大可放心,明王現(xiàn)在或許還不知道這件事。為今之計就是封鎖下這件事,務(wù)必不要將這件事傳到明王的耳朵里?!?p> 就在這時,站在書房墻根下聽墻角的三娘猛地被拍了下肩膀。
三娘被嚇得差點驚叫出來。
好在對方的手捂住了三娘的口鼻,這才沒有驚叫出聲。
還不待三娘看清來人,便被來人一把拉到了墻角。
三娘這才看清來人,不正是昨日那位抓了她現(xiàn)形的公子哥嘛!
今日的他換了件深紅色的深衣,但笑瞇瞇的模樣依舊如昨日那般令人討厭。
三娘一是驚訝于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二是驚訝于怎么又是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
公子哥似也看出來三娘的驚訝,將捂住三娘口鼻的手松開后,雙手插胸戲謔的說道:
“別這么吃驚,像是我會吃了你似的。”
三娘沒有開口理會他,但是瞪向他的眼神足以表明她現(xiàn)在就是這么想的。
“我說,你一個婢女很閑嘛!竟然還有空來這里聽人墻角?”
公子哥似欲還要與三娘糾纏,但三娘不想與之有過多交集。
別看這個人總是笑瞇瞇的看著她,但她總是能從他的身上感受到“邪性”。
于是,三娘便欲要側(cè)身離開。
然而公子哥卻不打算放過她,寬厚的肩膀擋住三娘能夠離開的唯一去處。
“這么著急走做什么?里面的談話可還沒結(jié)束呢。再說了,昨日匆匆一別,我可是想你的緊呢。你可也有想我?周——三——娘?!?p> 公子哥說著這話時,眼神中波光流轉(zhuǎn)。
見對方再次提起自己的名字,三娘穩(wěn)定的情緒再次被挑起。
“你究竟是誰?”
三娘的聲音雖然很輕,但是卻異常的堅定,似要將對方的底細詢問清楚的架勢。
只見公子哥的眉眼揚了揚。
“你可總算問到正點了!記好了小丫頭,本公子姓王,單名一個丞字,乃是屋內(nèi)尚書大人之義子?!?p> 三娘聽此,被驚的半個字都吐不出來。頭腦突然發(fā)懵,有種被人當做猴耍的無助感。
眼眶中也不禁溢出來淚花。
不管是昨日,還是今日,三娘都在不停的忍耐,對于他的戲弄也是置若罔聞。
可是現(xiàn)在她卻是不想忍了!
三娘嗤笑出了聲。
“嗤!原來我這是被人當猴耍了啊……”
“你說什么?”
王丞似乎沒有聽清。
三娘冷瞪向他,而后抬起右腳用力踩向他的腳。
“噢喲!”
王丞猝不及防的被用力踩了一腳,疼叫出來聲。
“是誰?”
王丞的叫喊聲自是引起了書房內(nèi)兩人的注意。
三娘趁機一個彎身饒過王丞的臂彎,匆匆奪門而出。
站于墻角的王丞也見勢不好,一個翻身踩了一下矮墻,躍過屋檐跳到房頂之上。
然而三娘落荒而逃的背影卻被李威和王庸兩人看到了。
兩人頓覺大事不妙。
只聽李威立刻朝院外喊道:
“來人!有刺客!把那個女刺客給本官抓住亂棍打死!”
站于墻角的王丞也見勢不好,一個翻身踩了一下矮墻,躍過屋檐跳到房頂之上。
看著三娘飛快逃跑的身影,眼底又浮現(xiàn)了一絲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