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湞走到前廳看到沈母還在等他，沈母的陪嫁嬤嬤趙嬸侍立在一旁，連忙上前，想起沈母的病還沒完全康復，便要喚人安排嬌子。沈母拉住沈湞，搖頭道：“老婆子不像勛貴那些老太太那般金貴，還不至于走不了幾步路。”語氣不免帶有揶揄。
沈湞知道母親的脾氣便抬手和那小廝說罷了，扶著沈母前往宗祠。
沈湞還未走進宗祠，便看到屋內(nèi)站著烏泱泱的一片，雖然前幾天都已經(jīng)見過了，此時也不免感嘆姑蘇沈氏人多勢眾。
屋內(nèi)正在安排布置的沈清看到沈母到了，連忙迎上去，和沈湞將沈母扶到主位坐下，一路上沈氏族人紛紛俯首見禮，沈母點頭回應(yīng)。
因沈父常年在外為官，族內(nèi)事務(wù)常由沈母主持，沈母處置公正，對孤弱憐憫，是以沈母極得沈氏宗親尊重。在場眾多族親都是沈湞的叔父叔伯，甚至還有幾位爺爺輩的，沈湞故作不知，不想被占了便宜，畢竟就算自己是小沈尚書的后代與很多宗親都是出了五服的親戚，畢竟馬上沈湞成為新族長這些長輩也不以為意。
沈母坐上椅子后緩了口氣，便開口說道：“老身今日喚各位宗親前來想必各位心里也清楚，便是我兒承這沈家族長之位。幾位族老可有什么想說的？”
幾位爺爺輩的長者你一言我一語，什么湞哥兒從小就聰明現(xiàn)在四書都讀完了文曲星下凡，湞哥兒孝心遠近聞名，湞哥兒為族中人出頭揍了城南的潑皮，......不一而足。
饒是沈湞臉皮再厚，也感覺吃不消，還把自己去年年輕氣盛去城南揍人的事都扯了出來，此事母親是不知的，想開口制止省得再被扯出什么來。
沈母開口壓住了眾人：“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開始吧?！?p> 沈清對門口招了招手，未過多久就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
鳴炮禮畢，一直站在身后的趙嬸托著族冊走出，沈母站起鄭重接過，翻找?guī)醉?，便找到位置寫下“族長沈湞”四個大字，隨將族冊舉起說道：“從即刻起，沈湞，你便是姑蘇沈家族長?！?p> 沈湞連忙上前應(yīng)是，伸手接過祖冊。
沈清上前走到房間中央，拿出冊子，開始大聲朗誦姑蘇沈氏的族規(guī)，一重教：人之初生，純潔天真，遺傳質(zhì)地，教育關(guān)鍵，環(huán)境導向，自塑形象。養(yǎng)而不教，父母之過；生兒育女，不教失職。首任教師，責任如天；營造環(huán)境，潛移默化；自控自制，命運在握；吾族逐代，首明此律。二養(yǎng)習：從小看大，三歲致老；養(yǎng)好習慣，會成自然；自然難變，優(yōu)劣循環(huán)......
未過多久，沈清上前推了推愣神的沈湞小聲在他耳邊小聲提醒道：“該族長講話了。”
沈湞提了提手中的族冊，緩步走到上首位置面朝大門站定：“湞擔任我姑蘇沈氏族長之位，必幫扶族親，發(fā)展壯大，揚我姑蘇沈氏之名。湞如今年幼，若有不足之處，還望各位族親多多提點。”說罷便對眾人行了一禮。
沈氏眾人紛紛還禮，皆口稱義不容辭。
沈湞繼續(xù)說道：“沈氏族規(guī)第一言，便是重教，我記得沈氏族學屋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破敗不堪了，我沈氏書香望族，由沈府出錢把族學修繕一下?！?p> 說完沈湞扭頭往沈母看去，見其滿是鼓勵的眼神，繼續(xù)說道：“沈府拿出一些水田再做為族中祭田再拿出一部分商鋪添為族中產(chǎn)業(yè)，要尋找名師嚴明族學，族中有部分族人家家境貧寒，族中來承擔族學學子膳食?！北娙祟D時滿臉帶笑議論紛紛。
沈湞一手背后，提步走到眾人近前，伸了伸手壓下眾人的躁動，繼續(xù)說道：“日后族內(nèi)還會再在城外尋一莊子，族內(nèi)那些年幼不喜歡八股的都送進來，試一試那武舉，族內(nèi)會準備好器材還會請先生過來教授兵法和體術(shù)，族內(nèi)也會供應(yīng)膳食，不過會按時考核，下等的會被剔除?！?p> 聽到此話，整個宗祠再也壓制不住了，議論紛紛。自來都是窮文富武，窮人家一年都見不了幾次肉食，怎么去學武，沈湞最后兩句都被他們忽略了，紛紛看向沈母，畢竟這關(guān)系到他們后代的前程。本朝雖也重文輕武，但五年前乾元帝未登基之前，朝廷還是很重視武舉。
沈母開口說道：“我兒現(xiàn)在是沈家族長，我兒的決定就是沈府的決定。”
頓時一片歡呼。
沈湞本來還想請人來教授商業(yè)之事，培養(yǎng)商業(yè)人才，怕會引來異議，便壓下暫時不提。誰最有錢，當然是商人最有錢，明末清末有多少大事背后都有龐大商盟的影子。
隨后眾人又一起祭拜了沈家的列祖列宗不提。
......
忙完了諸事，沈清與沈湞漫步在回府的路上，天色已暗，路上也沒什么人了。沈清滿臉欣慰說道：“湞哥兒，真是長大了，今天的事做的好?！鄙蚯逡彩亲杂准邑?，感觸良多，知道窮人讀書之難，想來要不了多久，沈家要出不少讀書人。
沈湞笑道：“這都是湞應(yīng)該做的。”
沈清也笑著點了點頭：“不驕不躁，甚好，沈家有你主持甚好?！彪S又繼續(xù)說道：“守孝三年，要在家好好讀書?！?p> 沈湞點頭稱是，言及來宗祠之前還在讀書。
沈清問道：“叔父可曾安排你于哪位名師門下讀書？”沈湞搖了搖頭。沈清問及沈湞讀到哪本書了。沈湞回道四書五經(jīng)都已粗讀，最近復看《春秋經(jīng)傳集解》。
沈清略感詫異：“那我便考考你，《春秋經(jīng)傳集解》，文工四年，經(jīng)傳都記了些什么？”
沈湞背誦道：“四年春，公自至晉。夏，逆婦姜于齊。狄侵齊。秋楚人滅江。晉侯伐秦。衛(wèi)侯使甯俞來聘。冬十有一月壬寅，夫人風氏薨”
這是《春秋》中記載的魯文公在位第四年發(fā)生的大事，背誦完經(jīng)文，沈湞又將《左傳》中對這一年大事的解釋朗朗誦出。
沈清便信了沈湞所言說道：“一字不差，湞哥兒果真天賦異稟，三哥這般歲數(shù)剛剛開讀四書，湞哥兒確是可以著手學習制藝了，三哥出京時，聽聞啟東先生被罷了官，想來不久便會返鄉(xiāng)，劉家家宅就在城南不遠，啟動先生時文大家，與規(guī)矩之中有飛揚風采，湞哥兒能拜入其名下，定會進益不凡。”
沈湞不由問道：“劉啟東是誰？”
沈清道：“劉啟東便是劉宗周?！?p> 原來是劉宗周，晚明儒學大師，黃宗羲就是劉宗周的學生，此地也不知道有沒有黃宗羲。劉宗周不是家住紹興嗎，怎么搬家到姑蘇了，此處是紅樓兩地又相距不遠，便也不糾結(jié)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