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亦真亦幻
“俗話說，當(dāng)局者迷，但你這狀況，便是一般的旁觀者，也無法看得清明。剛剛你破了本座道法，想必又往悟道一途邁了半步，但是，這一次本座不會再給你這樣的機(jī)會了?！?p> 說完，落熒一手兩指豎起，一手并指攤平，枷鎖限制著她雙手的活動，讓她這手訣掐得極為別扭。
但是，這并不妨礙落熒的道法成型。
“這天時地利人和，以及本座當(dāng)下的狀態(tài)，都不適合施展神通道法，不過，這也是本座當(dāng)下能夠拿出來的最強(qiáng)手段，用來毀滅你這只連悟道都還沒有成功的雛鳥，定也足夠了！”
“糟了！”
將小女孩的動向看在眼里，江凡都還來得及進(jìn)行感應(yīng)，心就先一步跳得咚咚直響，就差直接蹦出了嗓子眼。
這可容不得他再有所思索了！
下意識，他將體內(nèi)的能量一股腦迸發(fā)而出，管他是什么妖法，只管逼到極限來施展，一時間，他的身周就因為大量毫無章法的妖法四處亂竄，頓時變得一片烏煙瘴氣，光是看看，就令人膽顫心驚。
被包裹在中央的江凡，卻一點(diǎn)也不覺得這樣就能了事。
比起之前她那喚出無形巨手捏向他時隨意的動作，這一次，小女孩明顯是認(rèn)真走了程序。
可想而知，之后絕對是江凡無法想象的大恐怖！
思考被他全力引動，一路思緒僅是一瞬。
“這是……”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只看到身旁那些妖法，就像是被橡皮擦擦掉的筆跡一樣，成片成片歸于無形。
所留下那種空白，是真正任何事物都不存在的虛空。
一轉(zhuǎn)眼，從內(nèi)至外，那塊看不見的橡皮擦就將他的妖法除盡，讓他整個人，都被包裹在這種詭異的虛空之中。
“完了……”
緊接著，他的一只觸手，也如此化作了無形的虛空，就像是從未存在于這世上一樣。
就連一絲掙扎的余地都沒有。
江凡，絕望了！
“?。 ?p> 猛的睜開眼，江凡一下子從床上彈坐而起。
屋子里那股揮散不去的悶熱，一股腦涌向他的皮膚，讓他渾身上下頓覺一股不適。
本應(yīng)如此。
“這種感覺是……”
太熟悉了。
實在是太熟悉了。
這種熟悉感，讓江凡從心底涌出陣陣強(qiáng)烈的安心，就連這樣的悶熱，他也覺得愜意不過。
有些顫抖的，他抬起了自己的雙手。
“黃皮膚，五根手指，兩只手臂……”
嘴里嘟囔著的話語，僅僅只是“大海啊，它全是水！蜘蛛啊，他八條腿！”一般的廢話，可是，這理所當(dāng)然的現(xiàn)實，對江凡而言，卻是這世界上最稀奇的寶物。
一把將被子掀開，江凡一下跳到了地面上，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就這么趔趄著跑到了一面鏡子前方。
這鏡子的位置，也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
“這可真是，忘了開燈了?！?p> 他的雙眼，再不能在黑夜中也可以清晰視物，面對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見的鏡面，江凡慌忙轉(zhuǎn)身，熟練的摸索向著附近的墻壁，咔嗒一聲按下開關(guān)。
節(jié)能燈的光芒清冷泛白，但是明亮度卻是一等一的好。
江凡沒有再走回鏡子。
他只是又擔(dān)心又期待的，回頭看向了鏡子的方向。
“我，變回來了，不是那只觸手怪了！”
鏡子里映照而出的，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身影。
在這之前，這身影江凡天天都在看，早就看到膩了。
可是，他現(xiàn)在卻因為這熟悉不已的鏡像，心中泛起他從小到大，都沒有如此強(qiáng)烈過的欣喜。
雖然有點(diǎn)長，可自己莫名其妙去到另一個世界，又莫名其妙變成了妖物，又莫名其妙經(jīng)歷了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最后還被一個不知道來路的小女孩，不知道搞成了什么樣子。
可是，這一切，果然只是一場噩夢吧？
夢醒，很快應(yīng)該會歸于忘懷。
可現(xiàn)在回想起來，一切都還是如此清晰。
“這也正常，這么一個印象深刻的夢，我怕是這輩子都忘不掉了?！?p> 凡事都有例外，小時候自己做過的一些印象深刻的噩夢，江凡現(xiàn)在也還記得起來。
沒錯，肯定是這么回事。
他瞥眼看向床頭的鬧鐘。
2:45。
時值深夜，江凡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睡意全無，而他暫時也不打算繼續(xù)回歸被窩的懷抱。
必須要緩緩。
一歪一扭的，他走到了書桌旁的軟座邊，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腦海中，那種操控好幾只觸手的感覺竟然還沒有消失，現(xiàn)在這具他原本的人類身體，控制起來反而變得很不熟悉。
這可不應(yīng)該。
既然變回人了，就該好好珍惜，把人當(dāng)好，怎么還能忘不掉，剛剛的夢里變成怪物的時候呢？
趕緊把所有的手都動用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臉。
“不對不對，我哪有四只手，只有兩只，兩只?！?p> 不由得把手捂在了額頭上，江凡連著呸呸呸了好幾下。
好在，感受著五指接觸到額頭的觸感，他混亂的思緒才慢慢寧靜了下來。
事實上，他在那個夢里，每當(dāng)吸收了青煙，隨即被各種妖物強(qiáng)烈的情感所浸染時，他總是用回憶過去的方式，用來穩(wěn)固自己的心智。
要不是他過去有著這么一段生而為人的記憶，他早就被各種妖物的記憶給沖得七零八落，現(xiàn)在會變成什么都不知道了。
過去的江凡，不是孑然一身。
他有家人，有朋友，有個可以解決溫飽的工作，還有一個正在發(fā)展中的對象，眼看一步一步，他也能順利組建起自己的家庭，生兒育女，找到自己的小確幸。
但是，自從做了這個夢開始，夢里面的慘烈際遇姑且不說，單單只要那是真的，就意味著江凡必須要和這一切訣別。
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正因如此，江凡的心底，無論如何也放棄不了歸家的念頭。即便再怎么希望渺茫，他也一定要做好迎接這一天到來的準(zhǔn)備，所以，不管江凡外部的身體變成了什么樣，他也絕不能丟掉自己仍是一個人的內(nèi)在，必須以生而為人的三觀來做出行為。
這才是江凡，這才是他這個人，這才能讓他記住，不能在任何時候迷失掉自我。
而現(xiàn)在，他如愿以償?shù)幕氐搅俗约旱氖澜纾袡C(jī)會再重新把之前沒能完成的遺憾達(dá)成。
這是多么求之不得的好事??！
要是——
要是——
現(xiàn)在的一切，才是真實的，那該多好??！
“呀！”
近乎歇斯底里，江凡一聲怒吼，一把將桌邊的鬧鐘打翻在地。
表盤上的時間就此定格。
2:45。
不過，本來它從一開始，就沒有走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