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六日,皇都北城區(qū),竹山古剎。
竹山古剎本是一方香火尚可的寺廟,然,五年前,古剎被流竄的幽魔血洗。
此后幽魔雖被靖安司捕殺,但不時(shí)仍有人會遇害,且死狀凄慘、面目驚恐。
三月后,靖安司雖成功擒殺了為禍的魘魔,但此處卻也成了禁地,沒人敢再前來。
久而久之,古剎便徹底荒廢。
然而,今日卻又大有不同。
雖然古剎周遭的大道小徑上不見車馬,但古剎內(nèi)部卻人影憧憧,不時(shí)有人從各處角落冒出。
毫無疑問,這些人定是通過古剎地下的密道匯聚而來。
至于密道是何人所修,恐怕這些做了各種遮掩的神秘來者也未必知道。
古剎中央地帶,大雄寶殿。
殿中的佛像雖然不知為何缺了一臂,但觀其光澤以及纖塵不染的柱梁、窗欞等,明顯不像是長久無人打理的模樣。
在殿堂中,擺放著十一座長條案幾,其中有一座位于佛像前方,面對殿門。
至于其他十座案幾,則分列殿堂左右,相對而望。
此刻,十一座案幾后已有八處有斗篷人或面具人端坐,這些人的身后還各自站著一到兩人。
除此之外,殿內(nèi)尚有十個俏麗的侍女分別跪坐在十座案幾旁。
而在大殿之外的小廣場上,除了有八隊(duì)隨從在靜靜守候外,還有數(shù)十個被全封閉甲胄包裹的衛(wèi)士整齊列成兩排。
時(shí)間緩緩流逝,殿內(nèi)先到的人都只是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對方及周圍的環(huán)境,沒人主動開口說話。
數(shù)十息后,又是兩人踏入殿內(nèi),簡單掃視一眼后,便擇了其中一處席位落座。
時(shí)間繼續(xù)流逝,約莫半炷香后,終于有人忍耐不住,煩躁的拍了拍桌子。
“那什么閻公子也太將自己當(dāng)回事了吧?他一個牽頭邀請的主家,竟然讓我們這么多人等他?”
對面,一人轉(zhuǎn)動著酒杯,不以為意的輕笑一聲。
“急什么?不還有一方未到?”
“這是什么話,那一方若是一直不來,我們便一直干等著?”
“咦,此言倒也有些道理啊……”
正嘈雜間,殿外忽有許多道腳步聲快速靠近。
眾人不約而同的收了聲,一道轉(zhuǎn)頭看向殿外。
未幾,一名帶著金紋銀色面具、身穿白色公子袍的挺拔身影率先映入眼簾,其后還有兩男三女跟隨。
這其中,一男一女都帶著面具,其他三人則沒有什么掩飾。
“呵呵,讓諸位久等了,本公子方才迎了一下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耽擱了點(diǎn)時(shí)間,還望諸位見諒?!?p> 聽到這話,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后邊還有三個斗篷人跟著。
“哼!”
有人冷哼一聲表達(dá)不滿,不過也有人笑呵呵的打著圓場。
“不妨事,距離約定的時(shí)間尚有一會兒,閻公子此來不算遲?!?p> “那便好?!?p> 周辛無視了不滿的人,徑直在最里側(cè)的主位上盤坐下來。
至于身后跟著的五人,兩個男的在背后分列左右侍立,兩個女的跪坐下來乖巧服侍。
最后一個女的則跪坐在一旁的文墨小案上,似是負(fù)責(zé)記錄案牘的。
“諸位,本公子之所以要邀請諸位前來,那是因?yàn)槲覀冇兄餐臄橙恕!?p> 周辛也不寒暄,坐定后便直入主題。
“哦?不知閻公子說的是?”
雖然這種事大家都心照不宣,但還是有人故意裝糊涂。
周辛看了那人一眼,眼中的笑意緩緩斂去。
“諸位最好搞清楚一件事,雖然你們之間不會知道對方究竟是何身份,但本公子卻一清二楚。”
“所以,最好少耍小聰明,要不然……”
“后果你未必承受得起?!?p> 這最后一句,周辛顯然是對著那個裝糊涂的人所說。
那人戴著頭蓬,看不清表情的變化,但從他低頭的動作便可看出,對方是認(rèn)慫了。
“本公子也不怕什么忌諱,今日邀請諸位來此,為的就是商討對付宮中那位,也就是對付周皇的策略?!?p> “咳……”
此時(shí),又有一人輕咳一聲,歉意開口。
“閻公子,此事太大,說之前,我們希望能夠確定一件事。”
此人一開口,瞬間有人絡(luò)繹出聲附和。
他們未曾提前商量過,但在此事上卻頗有默契。
“不錯,閻公子你的來歷太過神秘,我們查不出絲毫有用的信息,這讓我們無法安心相信你?!?p> “所以,閻公子起碼也該展露真面目,并拿出能夠讓我們信任的依據(jù)。”
“閻公子,我們并非有意懷疑你,實(shí)是此事牽扯太大,還望閻公子能夠體諒?!?p> 周辛微微抬起手,打斷了七嘴八舌的叫嚷聲。
“雖然本公子大可不必向你們證明什么,不過為了大計(jì)著想,為了大家能夠精誠合作,滿足你們也未嘗不可?!?p> 話落,周辛抬起右手在臉上輕輕一撫,那面具便不見了蹤影。
與此同時(shí),殿內(nèi)之人盡皆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的盯了過來,想要看看這位神秘的閻公子究竟是何般樣貌。
當(dāng)面具消失,看著劍眉高挑、嘴角掛著一抹不羈笑意的英俊面孔,眾人不由暗自慨嘆。
好一個玩世不恭的翩翩公子!
慨嘆的同時(shí),眾人也在細(xì)致的端詳著周辛面容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他們要將閻公子的相貌刻在腦海里,而后尋畫師畫出,以此來查探對方的真正身份!
這,才是他們的真正用意!
周辛緩緩掃過眾人,意味深長的一笑,隨后打了個響指。
身后,韓青萱放下了手中毫筆,并摘下了臉上的面具。
看著這一幕,許多人都目露疑惑,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一道驚咦聲響起。
“咦?她不是前兵部尚書的遺孤,韓青萱嗎?”
“嗯?韓青萱?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是那個在萃茵勾欄刺殺皇帝被生擒,但押回靖安司的途中被人劫走的欽犯韓青萱?”
“原來是她!原來她是被閻公子救下,我說她一個喪家之…咳咳,我說她一個孤苦伶仃、舉目無親的弱女子,為何能躲得過靖安司及大理寺天羅地網(wǎng)的搜捕,一直不曾被擒拿歸案?!?p> 知道了韓青萱的身份后,本就沒有真正懷疑過閻公子與皇帝有關(guān)系的眾人,心中更是再無疑慮。
“閻公子真是艷福不淺吶,身邊竟然有這般多堪稱上等的美人兒服侍。”
此時(shí),一道有些輕佻的笑聲忽然響起。
眾人轉(zhuǎn)頭看去時(shí),便見東側(cè)第四席的那人正嘿笑著向旁側(cè)服侍的侍女摸去。
“我看這小娘子雖不如閻公子身側(cè)那幾位,但也算是不俗了,讓我心頭癢癢的,不知閻公子可否割愛?”
此人猥瑣嘿笑著,但手卻沒敢真的抓住那侍女的手腕,顯然是在等待周辛的回應(yīng)。
周辛劍眉一挑,眼中閃過一抹古怪之色,繼而嘴角微勾,笑瞇瞇地開了口。
“夜二,好好伺候他?!?p> 此言一出,各方來客皆是一愣。
即便是那個輕佻的男子,也就是東山王嫡長子郭飛揚(yáng),同樣一臉詫異。
他確實(shí)被眼前的侍女勾得心中癢癢,但最主要的還是想惡心一下閻公子,哪里料到對方竟然會答應(yīng)?
正愣神間,卻見那名原本不茍言笑的侍女忽的嬌媚一笑,而后嬌嗔著朝其懷中倒去。
“客人,你好壞唷~”
這聲音又嗲又媚,直讓郭飛揚(yáng)心中一蕩,骨頭都有些發(fā)酥。
一時(shí)間,他也顧不得多想,雙眼冒光的張開了雙手。
然而,也就在此時(shí),那副俏麗的容顏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血肉模糊、宛如數(shù)百條血色小蟲在爬動的恐怖面龐!
郭飛揚(yáng)頓時(shí)一懵,繼而發(fā)出一聲凄厲的驚叫聲,啊啊大叫著朝后癱倒,襠間差點(diǎn)都被嚇出水來。
“小王爺!”
身后侍立的那人大驚失色,本能叫喊出聲后,立馬將郭飛揚(yáng)拉到身后,并拔刀警惕的對向夜二。
夜二并未追趕,歪著脖子詭異一笑后,復(fù)又恢復(fù)了原來的面容,并安安靜靜的坐了回去,好像什么都不曾發(fā)生過一般。
其余九席的人先是愣然,后是一臉古怪,最后則默不作聲的打量著幾個方向,眼神閃爍。
他們也沒想到,那侍女竟然會是一個畫魔!
而且既然這名侍女是畫魔,那其他的呢?
還有,方才那人喚了一聲小王爺,這也是一個有意思的信息。
當(dāng)然,最關(guān)鍵的是,這名畫魔好像極為聽話,聽話的有些讓人驚異。
這不能不讓他們想到一種存在——天生御魔人。
閻公子手下,會不會存在天生就具備克制妖魔能力的天賦御魔人?
“閻公子!你……”
此時(shí),差點(diǎn)被嚇尿的郭飛揚(yáng)也終于緩過勁來,并第一時(shí)間怒氣沖沖的瞪向周辛。
“夜二好像有些餓了……”
周辛沒有去看郭飛揚(yáng),只是呵呵輕笑著。
郭飛揚(yáng)卻不由得心中一寒,緊了緊臉上的面具后,有些僵硬的坐了回去,而且朝著案幾的另一側(cè)挪了挪,盡量遠(yuǎn)離夜二。
被嚇到后,他方才清醒意識到,這里可不是他從小作威作福的東山藩鎮(zhèn),而是危機(jī)四伏的皇都!
“行了,鬧也鬧夠了,該講正事了吧?”
周辛端正了身姿,環(huán)視向殿內(nèi)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