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霜雪還在落下,嘶吼聲,砍殺聲,慘叫聲響徹整個山谷。
原本本該天地一色的山谷中早已是被染成了一片血色!
血,赤紅,鮮紅,血紅!
全是血,全是死人。
張京水哪還有來時的心境,被嚇得躲在馬車之下,縮成一團,不敢出聲。
他只記得前方有位將軍突然從馬上掉了下去,待到他看清后才知曉這人竟是被一箭射中眉心而死。
隨后便是一道道吼叫聲從遠處傳來,一陣陣馬蹄聲由遠及近,連地上的雪花都被震的有了微微顫動。
待到他反應過來,周圍早已殺成了一片,張京水便趕忙躲在了馬車之下,不敢出聲。
只見不遠處不斷有人倒下,對方人數之多超乎想象。
即便是訓練有素的王爺親兵能以一敵三,可依舊擋不住對面兇猛的攻事。
就在他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個破地方的時候,只聽得一聲爆炸,他上方的馬車竟是直接炸的粉碎開來。
原本在場中大殺四方的一個彪形大漢竟是被車中之人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拳打飛了出去,如同打沙包一般砸到了地上。
整個地面都凹陷了下去,這位彪形大漢再也沒有絲毫動靜。
周圍原本打殺的人也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
因為死去的人乃是此次牽頭之人,乃是后鄴九大山寨之首的天王山中天王!足足琉璃境界巔峰內力的大高手!
就這樣被一拳打死了,這樣一位威名赫赫的大寇就這么死了?
而出手之人竟是那位坐在馬車內的王爺,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料想到的。
見大當家死了,一時間人心渙散,局勢開始一邊倒,這些草寇開始逃命,也顧不得殺什么王爺換什么酒錢了。
而在一處山崖之上,有二人將下方的一切全都看在眼里。
“我說朝廷那邊為何要我出手,而這位鎮(zhèn)西王不要玄教摻和這件事,原來是位逍遙高手,又有誰能想到這位閑散王爺竟還有一身絕世武功伴身?!?p> 身旁之人并非站著,而是坐于一只白額大蟲上,此人正是前不久被白告收服的巫教大巫師,如今的幽冥判官。
“蚊子再小也是肉,這些個草莽雖然沒什么本事,但還是有些銀錢的,該收服的收服,該打殺的打殺。多的便不用我教你了吧?!?p> “屬下知曉?!闭f罷便騎著白虎離去了,剩下這個爛攤子還要他去處理,足夠糟心了。
白告也沒在此地多作停留,打算去無憂客棧提前等著對方的到來。
山谷內尸體大片大片堆疊著,原本差不多三千人的隊伍如今竟是只剩下了八百左右,而且活下來的很多都是身上負傷。
赫臣看著那些逃離的草寇,并沒有要出手的意思,而是轉頭看向了這些經過一番血戰(zhàn)的親兵,隨后又看向了已經被有些嚇傻的張京水。
“全軍整頓!明日開拔無憂客棧!”
………………
七日前,黃山宗來了一位中年男子,男子姓謝,黃山宗門人與之既不熟悉也不陌生。
這位謝姓中年人來到了黃山宗宗門駐地,見了這位黃山宗掌門,給了他一個選擇。
一個艱難的選擇!
讓其派人為無憂客棧站隊,原本是一個及其簡單的要求,但凡不是什么魔道勢力,這位黃山宗掌門都是愿意答應的,但這次情況格外特殊。
對方乃是鎮(zhèn)西王,代表著的是朝廷一方。
這近一個月來無憂客棧所作所為他是看在眼里的,對于那件事說什么的都有,但畢竟與自己無關,也多是平日里向著無憂客棧與自己兒女與弟子說兩句。
可誰曾想今日這位無憂客棧的掌柜竟是突然上門,只與他說這么兩句話。
客棧有難即是武林危難,如何抉擇就看諸位。
如此場景在后鄴武林各個門派一一上演。
…………………
“流云衛(wèi)都督姜然可在?”
“微臣在!”
“朕命你整頓流云衛(wèi),即刻啟程,勢必拿下赫臣!至于那些江湖勢力,也該給他們一點教訓,不然爾等眼中恐怕不見得有朕!”
“微臣遵旨!定不辱命!”
一位身著流云甲的高大男子領直便離開了大殿,朝外面而去。
……………
一座客棧,四四方方,不大不小,孤零零矗立在道路旁,顯得格外扎眼。
張京水瞧著眼前這棟二層小土樓,怎么也不能將其與自己想象中的門派聯想到一起。
這八百來人一路行來,到如今竟是只剩下了六百左右而已,不過是半日而已的路程,竟是能折損兩百來人,就是赫臣也是沒想到的。
赫臣將副將叫來,輕聲交代道:“警戒周圍,本王帶人入內一探究竟,若是情況不對,你自會知曉?!?p> 赫臣說罷,便看向了張京水,模棱兩可道:“張兄弟可愿與本王一同探探這無憂客棧?”
“我?王爺真是折煞小子了?!?p> “這么說你是不答應了?”
“小子自是答應,小子巴不得侍奉于王爺左右?!?p> 赫臣聽過后哈哈笑道:
“胡琴琵琶八大王,鬼魅魍魎四小鬼。
百鬼來擋血光現,只取閻王頸上頭!”
說罷這位鎮(zhèn)西王徑直走向客棧,張京水只得默默跟上。
此時的客棧內并無一位喝酒的江湖客,都知曉消息早早離去了。
漆黑柜臺后方站著一位中年男子,正是此間客棧的掌柜,謝無忌。
見對方進了客棧后,謝無忌笑呵呵道:“鎮(zhèn)西王駕臨,真是小店百年修來的福氣。上茶,上茶,入座,入座。”
這位謝無忌竟是如同無事人一般笑嘻嘻看著對方說道。
赫臣也是邪魅一笑道:“本以為會在客棧之內安排百十來位好手來取本王這條性命,竟是不曾想連一位沒有,怎么?掌柜的將所有人都遣散,這是選擇坦然赴死還是打算玩些不入流的把戲?”
說話間赫臣看向了給自己倒的那杯熱茶,其意自不必多說。
這位謝掌柜從柜臺后方走了出來,徑直走向了赫臣,竟是先拿起了那杯熱茶,先飲了一口,隨后道:
“上好的黃山茶,聽掌門說是今年新採的。鎮(zhèn)西王不喝卻是有些可惜了?!?p> “這便是你的遺言嗎?”話語間,這位鎮(zhèn)西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拳朝對面謝無忌砸去。
對方也不托大,這一拳接的頗為吃力,畢竟他不過是給琉璃境而已,而且比起那位死在赫臣手底下的中天王還要不如。
接住這一拳后謝無忌依舊云淡風輕,對其頗為不在意。
“若不是大掌柜說,又有誰能想到堂堂鎮(zhèn)西王,當朝皇叔,竟然會是一位逍遙境高手?!?p> 赫臣終于是有了一絲聊天的興趣。
“那我倒是很想見見你口中這位大掌柜了,不過這一切你是見不到了。”
赫臣話音剛落,后腦勺猛然炸響,因為在這一瞬間,他突然間感覺到了一股氣息!
這便是逍遙境高手所具有的秋風未動蟬先覺!
赫臣面色駭然,見對面的掌柜并沒有說話,他一時間也是不敢多動分毫。
后方的張京水本以為這位天殺的鎮(zhèn)西王又要大殺四方,誰曾想對方說完那句話后竟是一動不動。
若不是礙于身份,他都想上去瞧瞧這位是不是睡著了。
不過隨著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響,張京水被吸引了過去。
若他沒有聽錯,那是茶碗放到桌子上發(fā)出的聲音。
張京水轉頭朝窗邊看去,原本不坐人的地方竟然莫名其妙就這么多出了一位。
而且多出來的并不是只有這人,還有那一桌子菜與酒。
張京水仔細端詳著這位,其貌只能說是相貌平平,身子倒是健碩,其他便沒有什么值得說的,若是將此人放在行人中根本不會多看一眼的存在。
張京水一時間都替這哥們揪心,沒瞧見這邊要殺人了嗎,咋個這么不識趣,還敢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來這破地方吃飯。
赫臣短時間竟是陷入了凝滯,他能感受到這道氣息自始至終都在那個地方待著,剛進客棧之時他便有感覺到一絲微弱的氣息。
本沒當回事,可如今對方不再隱藏氣息,他那里不知道自己遇到高手了,而且還是那最頂尖的一撮人。
客棧內一時間聞聲可落,客棧外倒是響起了廝殺聲。
“神風閣弟子前來助戰(zhàn)!”
“飛星谷弟子來也!”
“凌霄門弟子前來助戰(zhàn)!”
一門之隔,兩方世界。
赫臣定了定心神道:“不知是那位高人駕到?”
白告答非所問道:“你方才不還想見我嗎?”
說話間赫臣這才看清了對方的容貌,他在此人身上感受到了同類的氣息,而且此人氣息隱而不發(fā)。
要么身有舊疾要么便是本事在自己之上。
赫臣見對方依舊云淡風輕,不急不慢,反倒是引起了他的疑心。
自己都打上門來了,若自己是對方,也該發(fā)怒了。
于是赫臣一番計較后打算試試對方是真功夫還是假把式。
一瞬息,二人只是眼神相對,便已是知曉對方的動作。
赫臣率先動手,先發(fā)制人。
人影陡然消失在原地,只聽的一聲炸響,張京水嚇得后退,那張桌子直接炸的粉碎。
赫臣面色凝重,自己已然是搶了先機,對方若是擋了下來,他自然不會心有余悸。
但他這一擊失手了,他只看到對方如同鬼魅般閃轉騰挪間便躲過了這一拳。
赫臣下意識兩臂呈叉作抵擋狀,但對方也只是云淡風輕的看著他,并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白告一直在糾結一件事,眼前這位鎮(zhèn)西王要不要留。
他大可以來個貍貓換太子,拿個早就做好的假頭顱將其替換掉,但是為了一位逍遙境這樣做,去與后鄴廟堂為敵值得嗎?這個問題很值得商榷。
原本他已經思索出了自己的答案,不過當他看到一旁的張京水后便有了一個主意。
也算是印證他這些時日練功所得,那便是將那門乾坤大挪移與玄冥瞳相融合。
白告施展北冥神功,身形陡然消失不見,赫臣趕忙出手抵擋。
雖是擋住了其這一掌,但他發(fā)現自己竟是掙脫不得。
體內內力被對方牢牢牽住,若想擺脫,便如同抽絲剝繭一般,非得掉層皮不可。
赫臣也不敢再做保留,雙掌陡然發(fā)力,想憑借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將對方震退。
但下一刻他便睜大了雙眼,因為這一擊竟是如同泥牛入海,再無聲息。
“不好!”赫臣在這一刻終于知曉了對方的實力,但已經為時已晚了。
白告雙手成爪狀,活生生將其一身內力給抽出了身體。
原本身材高大的赫臣一瞬間便成了一具枯尸,再無氣息。
白告轉頭看向了跌坐在其身后一臉驚恐的張京水。
“不要殺我!家父張二河!”
“不要殺我!家父張二河!”
說話間竟是嚇得將褲子給浸濕了。
“你不用我動手也會有別人殺你,如今這天下雖大,但你的容身之地也只有這無憂客棧一處你可信?”
此時的張京水已經被這個剛剛活活把這位鎮(zhèn)西王給吸成人干的魔頭嚇破了膽,便是不信也得信。
“我信,我信!”
白告也不再理他,隨后對著掌柜的說道:“謝無忌,如今這人也算是無依無靠了,便由你分配吧。
至于外面那些朝廷之人便交由你處理了?!?p> 張京水雖然恐懼于此人,但此人消失后他看著那位掌柜的問道:“掌柜大人,我家人怎么辦?你求求情別讓那位大人殺我家人!”
謝無忌輕笑一聲道:“家人?自你離去后兩日不到便被流云衛(wèi)都督抄家了,罪名嘛,說是協助叛臣?!?p> “誰是叛臣?這位不是接的圣旨嘛!”
“與此事無關,怪只怪這位海清縣令沒有拎清吧。今日你若敢出此門,十死無生,你如今可信?”
說話間,只見這位謝掌柜竟是將被吸成枯尸的赫臣一手拿了起來,隨手便將其頭顱砍了下來。
大步流星朝客棧外而去。
客棧外面此時可謂是死傷無數,兩方勢力針尖對麥芒,渭涇分明。
一方是代表朝廷的流云衛(wèi),為首之人正是那位接了秘旨的流云衛(wèi)大都督。
與之對立的則是代表后鄴武林的江湖豪客,原本素不相識甚至互不順眼的江湖客此時也都站在了屬于自己的位置。
客棧門緩緩打開,只見一位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在此之人無不驚呼。
驚的自然是其手中拿的那顆頭顱。
但中年男子依舊云淡風輕道:
“我們掌柜說,霍亂教主忙于閉關,所以便代勞了,諸位即已得了頭顱便回去交差吧?!?p> 說話間,謝無忌便將頭顱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