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爺們尤玉從電廠大煙囪上下來,被二姐張桂花一行人拉回“巷深酒家”,重新入桌,準備接著喝酒。幾個人來回一折騰,酒精消耗多半,大煙囪帶來的狂熱也消失殆盡,人變得清爽許多,說話也回歸理智。
田圓圓絕口不提“尤玉我愛你”、“我要嫁給你”之類狂熱話。二姐、劉春田畢竟長幾歲,作為哥哥姐姐,怎好抓住酒話不放,苦苦相逼。尤玉也恢復到原本靦腆之相,悶頭喝茶,不敢抬頭面對田圓圓,只有串子、實子依舊不依不饒。
“田小姐,話是你說的,只要尤玉爬上大煙囪,你就嫁給他。還在大煙囪下親口高喊,尤玉,我愛你。怎么轉(zhuǎn)眼說話就不算數(shù)?”
“你倆是不是傻呀,拿酒話當真。你說呢?老狠’。尤玉,以后我不再管你叫‘老面袋子’,叫‘老狠’。行不?”田圓圓笑瞇瞇問坐在她對面的尤玉。
尤玉不語,只是嘿嘿憨笑。他是老實人,面對伶牙俐齒又蠻不講理的女人,不能同串子和實子一樣斤斤計較,又不知如何回復。
田圓圓見尤玉只笑不語,臉色一變,質(zhì)問:“光笑不說話啥意思?我問你,我說酒話不算數(shù),你同意不?”
“同意?!庇扔裼凶灾鳌E来鬅焽柙臼菫橄翠烫飯A圓對他的污辱,證明自己是爺們。僅此而已,并沒有奢望她會痛快答應嫁給他。
“什么,你同意?這么說,你那紅紙黑字,統(tǒng)統(tǒng)是酒話,用來騙我?”田圓圓橫眉立目。
“什么……紅紙黑字?”尤玉并不知道串子的小把戲。
“二姐,瞧您這兄弟,居然連自己寫的情書都不認帳。真不知他哪真心、哪個逗人玩?”田圓圓現(xiàn)出一副委屈樣子。
尤玉沒料到被田圓圓倒打一耙,竟噎得無言以對。
“好了,不聊這個,換個話題。你們聽說了沒有,廠里要換廠長?”二姐心知自己這個老實弟弟不是田圓圓對手,再犟下去沒有意思,想換個話題。
“二姐,別打岔。”實子是犟死理人,一是一二是二,他對田圓圓巧嘴如簧極為不滿,憤憤不平道:“詭辯,詭辯,徹頭徹尾詭辯。田圓圓,你明知道尤玉上樓頂腿篩糠,爬大煙囪有多不易。要是不打賭,他能去冒死?都是一個廠子,不許這樣誆人。”
“就是,就是,誰不知道田廣播是女中豪杰,吐口吐沫是個釘,這可不是你風格?!贝訋颓?。
劉春田見串子和實子把話說得很重,將田姑娘逼得無招架之力。如果她一翻臉,會搞得大家不歡而散。批評他倆:“你倆小子太不懂事,婚姻大事哪有打賭道理。尤玉、圓圓,既然大家把話挑明,你倆回去之后慎重考慮一下。大家都是朋友,不過是有個良好愿望?!?p> 二姐贊同劉春田話。幫助把話挑明,何去何從要看兩人緣分,再逼下去只會適得其反。接劉春田話斥責串子和實子:“胡鬧夠了沒有?談對象、談對象,得讓人家談。來喝酒。串子酒不罰了,為了我們的團結(jié)干一個?!彼f著話端起酒杯。
田圓圓在廠里從來不是個認熊主,沒理也能辯三分,怎么能被人搶白得無話可說。劉春田和二姐一番話雖然句句在理,可太鄭重其事,讓人感覺不舒服,好像這頓酒后她和尤玉就成了男女朋友。她端起酒,要嘻嘻哈哈把面子撈回來。
“二姐,先等一下,讓我跟尤玉喝一個。”
“尤玉,其實,我挺欽佩你,平時看似那么‘面’,居然把警車招來。哥們敬你,給你道歉。對了,我可是白酒,別跟我說不會喝?!?p> 廠里人都知道田圓圓和尤玉不喝酒,今天田圓圓破例,尤玉豈能再推辭,他端起酒杯,說:“你破例,我也破例,也是白酒?!?p> 兩杯碰在一起,發(fā)出清脆悅耳響音,二人一揚頭,將杯中酒倒進口中,然后互亮杯底,一滴未掛。
“好,痛快。”幾人為他倆叫好。
剛才還劍拔弩張,這會兒氣氛一下子又緩和回來,大家有說有笑。
在坐幾位飲者各有不同特點。劉春田酒后愛笑,無論別人說什么他都嘿嘿笑個沒完;二姐酒后控制不住自己情緒,愛唱愛跳,不時地唱上幾句,或者起身舞上一段;實子是個犟眼子,沾酒愿與人叫真,串子更有特點,沾酒便興奮,上竄下跳,不怕事大。這時,他站起身,起哄道:“田圓圓、尤玉,你倆繼續(xù),喝交杯酒?!?p> 劉春田斂住笑容,目瞪串子:“別瞎鬧?!?p> “滾犢子,圓圓,別理他。”二姐斥責。
田圓圓杯酒進肚,立刻面似桃紅,忘乎所以?!罢l怕誰呀,不就喝酒嘛。串子,給本小姐斟酒?!?p> “來了。”串子見自己的提議得到田圓圓響應,樂顛顛轉(zhuǎn)到田圓圓面前給她斟滿酒,然后又把尤玉杯子斟滿。
田圓圓手端酒杯,站起身來,笑盈盈地走到尤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