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破陣行
“這就是排水溝？”
望著眼前兩米多寬，冰面上覆蓋白雪的排水溝，時尋大為失望。
“我還以為會有地下通道，誰知道會是露在外面的?！?p> “城里的確有埋在地下的通道，據(jù)說能容人行走?？墒浅菈ο抡l敢留通道？這樣露在地面，不易被攻城的敵人鉆進來偷襲。”
“有道理，你怎么不早說?！?p> “你要找排水溝，我以為你有辦法呢?！?p> “唉，被你害死了，咱們一路連殺帶騙走到這里，誰知道此路不通?！?p> 時尋大腦急速運轉(zhuǎn)，苦思出城之計。
“不是你要我夫唱婦隨嗎？怎么能怨我？”今非感覺委屈，垂著頭小聲嘀咕，樣子像極了受婆婆氣的小媳婦。
時尋展顏一笑，拍拍小媳婦肩膀：“沒事，我們再尋出路吧?！?p> 時尋沿著城墻邊走邊看。
城墻高大，風(fēng)雪里看不分明，抬頭仰望竟有高聳入云之勢。偶爾有喊聲從上面飄下來，讓他悄悄壓低了身體。
“你要去哪里？”
“找出口啊，城墻這么高，怎么出去？”
“殺出去。”
今非走到他身邊，見他凍得輕輕跺腳，低聲說：“我們找個地方躲起來，天黑再出城?！?p> “那也要先找到出口，不然天黑了更看不到?！?p> “不用找了，我背你出去?！?p> 時尋驚訝的看看她，再看看城墻，有些不敢相信：“這么高，你確定能跳上去？”
“當(dāng)然，我是七品，再高一倍也上去了?！?p> 時尋大喜過望，立刻四處逡巡，打算找個藏身之處。
“去那里。”今非指了方向，拔腿就走。
時尋緊繃的心弦一松，立刻覺得寒風(fēng)刺骨，抱著肩膀在后面跟著，不禁奇怪古代的雪下得也太大了。
今非找了一個離城墻四五百米的柴草垛，三五下扒開個洞，側(cè)身讓時尋鉆進去。
時尋凍得狠了，手腳并用進去，用力擠壓周圍的枯草，今非鉆進來，拿柴草掩住洞口。
漫天大雪紛紛揚揚，不一會就蓋住了扒開的痕跡。
一隊金兵巡邏過來，又漸漸走遠(yuǎn)。
北風(fēng)從城墻上折返，撞到草剁上形成旋風(fēng)。旋風(fēng)又吹動風(fēng)雪，風(fēng)雪攪亂了天地，天與地都動蕩不休，仿佛給這個世界敲響了警鐘。
在這北宋亡國的日子里，各自生活在相距近千年時空的兩個人因為某種神秘的力量走到一起，對著一張八仙桌拜堂成親。
然后又因為冥冥中被聯(lián)結(jié)在一起的命運，被迫擠在寒冷的草堆里，互相依偎著——女人心情復(fù)雜，男人浮想聯(lián)翩，在某種旖旎又尷尬的詭異氛圍中度過了他們拜堂后的第一天。
天色漸晚，風(fēng)雪漸歇，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草堆被從里面扒開，今非率先爬出來，站在雪地里系緊鈕扣和腰帶，又俯身拉出時尋，替他拍去身上的草?；覊m。
時尋已經(jīng)凍得渾身僵硬，不斷做著各種夸張的動作活躍血脈。
今非靜靜的看著他，眼里意味難明。
因為在爬出來前，他說了兩句話。
“一會如果被圍住，你就自己殺出去，不用管我?！?p> “如果殺不出去，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說什么就做什么?！?p> 今非不知道他第一句話里有多少真心，不明白他第二句話是什么意思。
就像他這個人——撲朔迷離，難辨真假。
都說他是傻子，卻言行輕浮詭計多端；明明他來自草原，卻對金軍了如指掌；私底下他怕得要命，表面上卻談笑風(fēng)生。
這樣的人到底有怎樣的過往？他來入贅，到底為了什么？
他的一切都像蒙著一層紗，雖然看見了，卻又懷疑自己的眼睛。
今非心底百轉(zhuǎn)千回，終于暗下決心：無論他是怎樣的人，既然拜了天地，他就是自己的夫君，既然猜不透他，那就干脆不猜。
今非微微俯低身體：“上來，你抱緊我，千萬別松手?！?p> 今非比時尋矮了半個頭，時尋摟住她的脖子，輕松趴到她背上，又把兩條腿緊緊盤在她的腰間，如果可能，時尋估計會找膠水把兩個人牢牢粘上。
這姿勢實在不雅，今非微微皺眉，只能一再安慰自己：“他是我丈夫，事急從權(quán)?！?p> 今非把刀拿在手上，抬頭看了一眼城墻，緊跑幾步，縱身而起。
時尋感覺又坐上了高速電梯，耳邊風(fēng)聲大作，瞬間就到了城頭。
抬頭遠(yuǎn)望，城外黑沉沉的夜無窮無盡，皚皚白雪延伸進暗夜里，覆蓋住不遠(yuǎn)處的金營。
金營里燃燒著無數(shù)篝火，隱隱有人影在篝火旁晃動，若有若無的哭喊聲和肆意的狂笑混在風(fēng)里鉆進耳朵，恐懼不由自主從心底涌上來，讓時尋覺得渾身發(fā)冷。
今非腳步不停，一步跨越十余米寬的城樓，鄰近的崗哨發(fā)現(xiàn)了他們，立即大聲示警。
一支長槍攜著風(fēng)雷投擲過來，直奔時尋后背。
今非迅捷轉(zhuǎn)身，橫刀劈飛長槍。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鑼聲刺耳，城墻上立刻人聲鼎沸。
今非毫不戀戰(zhàn)，轉(zhuǎn)身跳下城墻。
無數(shù)箭矢隨后射來，今非就像身后長了眼睛，一邊跑一邊左右躲閃，幾個起落就鉆進黑暗里。
黑暗里突然亮起一枝火把，隨后十枝百枝千枝，火光被皚皚白雪反射出去，黑暗被驅(qū)散，四隊人馬現(xiàn)出身影，擋在兩人前進的道路上。
“抱住我?！苯穹锹曇羟謇洌粠б稽c感情。
時尋緊了緊手臂。
今非突然提速，周圍景物快速后退，時尋大吃一驚，心底駭然不已。
喊殺聲響得突兀，今非速度一絲不減，直直撞入軍陣。鮮血成片飆出，擋在面前的敵人紛紛倒下。
斜刺里一柄長刀悄無聲息斬上來，今非躲閃不開，回刀格擋。
雙刀一觸既分，今非退了一步。
一個濃眉大漢橫刀攔住去路，哈哈大笑道：“十七帝姬，又見面了?！?p> “童師閔？”
“帝姬記性不錯，還記得罪臣之子?！?p> 今非哼了一聲：“你竟然投了金國！”
大漢無奈苦笑：“十七帝姬，我不投金國，天下還有我容身的地方嗎？”
今非拍拍時尋的手，示意他下來。時尋立刻跳到地上，活動幾下手腳。
“差點忘了，這位就是駙馬爺吧？草原可漢收養(yǎng)的狼崽子？”童師閔語帶嘲諷，上下打量時尋道：“聽說你是個傻子？倒是艷福不淺，娶了赫赫有名的冷面仙子?！?p> 時尋悄悄環(huán)顧四周，金兵已經(jīng)把他們重重包圍，不禁嘆了口氣。
“十七帝姬，不如你舍了這個傻子，獻上皇家印信，隨我浪跡江湖如何？”
今非不再出聲，暗暗調(diào)整氣息。
童師閔等了一會，對面兩人都沒反應(yīng)，自覺無趣，持刀逼近兩人。
“皇家印信是什么？玉璽嗎？”時尋想起八仙桌上那只黃色小包裹，突然明白金軍為什么要懸賞捉拿今非了。
“你放了我們，那東西在我這，我給你?！?p> “真的？”童師閔將信將疑，緩緩?fù)Ｗ∧_步。
時尋幾步走到他面前，童師閔暗暗戒備，不知道這個傳說中的傻子要做什么？
“你離我這么近，不怕死嗎？”童師閔真想一刀劈了他，卻見他滿不在乎，不知道他實力如何，猶豫著不敢出刀。
“我要投降，你先別動手?！睍r尋把警棍遞給童師閔，呵呵傻笑道：“你幫我拿著棒子，我給你拿印信?！?p> 童師閔知道江湖險惡，各路英豪手段層出不窮。既害怕棒子上有機關(guān)，不敢用手去接，又不想在冷面仙子面前露怯，只好運氣灌注進長刀，把長刀搭在棒子上，沉聲說：“你撒手吧。”
時尋一邊傻笑，一邊偷偷調(diào)整警棍角度。
“老童，離我這么近你都不敢出刀，武道堪憂啊?！?p> 時尋按下警棍按鈕，一串電花沿著長刀躥上童師閔手臂。
童師閔直挺挺栽到雪地上，周圍響起一片驚呼。
時尋身體一輕，今非已攔腰抱著他沖進軍陣。
手中刀不求傷人，只為劈開一條通道，閃轉(zhuǎn)騰挪間到了軍陣中間。
無數(shù)金兵圍住他們，前赴后繼，悍不畏死。今非提一口氣跳上幾十米高空，火光照耀下仿若凌波仙子，倏忽飛出去近百米。
重新落回地面，今非揮刀砍殺。無形刀風(fēng)攪動滿地大雪，生生在密密麻麻的軍陣?yán)锟吵鲆黄盏亍?p> 今非再跳起來，幾支利箭追到腳下，被她腳尖一勾彈射回去，射倒了四五個金兵。
又奮力飛掠百米距離，已經(jīng)到了軍陣后方。
身后萬箭齊發(fā)，兩人躲無可躲。今非暴喝一聲，手中刀舞得密不透風(fēng)，牢牢護住全身。
左右軍陣又沖出兩人，踏著滾滾風(fēng)雷向他們奔來。
戰(zhàn)鼓被重重敲響，四個方陣近萬人齊聲吶喊，殺氣直沖云霄。
一支火箭沖上天空，前方軍營里起了一陣騷動，幾員大將催馬走出，站成一排攔住去路，幾雙眼睛沉默的盯著兩人。
今非提住時尋腰帶把他甩到背上，沉聲道：“抱緊我！”
時尋手腳并用纏住她，附在耳邊輕聲說：“你放心打架，別給我老時家丟臉。”
今非縱聲長嘯，渾身氣勢陡然高漲，鋼刀在手，殺氣沖天而起。
七品仙子臨陣破境，成了貨真價實的八品殺神。
“夫君，今日我給你搏一個光宗耀祖的名聲！”
今非踏雪疾行，直向大營撞過去。
不知道什么時候，時尋已經(jīng)摘下背上的獵槍，一只手穩(wěn)穩(wěn)端著，笑得如沐春風(fēng)：“你第一次叫我夫君，我第一次親手殺人，兩個第一次合在一起，就是咱們的新婚紀(j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