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周生心中的疑云揮之不去,思前想后,還是打定主意去那小島上一探究竟。
于是,便以海釣為由頭,約兩位摯友同去,得到欣然應諾后,周生便一手張羅起來。
他先從市面上買了海蛆、小泥鰍、魷魚須作“魚喂子”;又備了酒肉、點心、鮮果做干糧;最后還到鄰近村子租定了一艘小漁船。
依照約定好的地點和時辰,幾個人悉數(shù)到場,由船家執(zhí)舵,一路笑談,向那小島駛去。
天公倒是挺作美,涼爽宜人不說,海面亦風平浪靜,是極適合海釣的,幾個人心情自然不錯,說話間,就來到了那小島附近。
海釣通常是繞島行船,由船家取幾個魚多的位置下鉤,并非上島垂釣。周生心中雖然著急,但打著海釣的旗號而來,不讓人釣個痛快也說不過去,雖不時用眼神瞟那小島,也只能無奈的等待時機。
好在今日魚多,不時會有半斤多重的魚被提上來,弄得幾人大呼小叫,興致盎然,不忍罷手,眼見得夕陽西下,船家提醒該收線返航了。
可是,話音未落,海面卻起了風,頃刻間,風也大浪也急,這小船忽而被推至浪尖,忽而又送入谷底,已是難以招架。那船家急道:“看來已無法返航,只好先往島上避一避了!”
說得簡單,浪大時想靠岸絕非易事,好在這船家經驗老道,一番掙扎過后,選在一處水淺坡緩的沙灘,勉強靠了岸,幾個人迫不急待的跳下船去,拖出纜繩,一齊用力,將那小船拖到了岸上,最后,又將纜繩系到礁石上才算停當。
驚嚇、顛簸、疲累,幾個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愿動彈,可是,眼見得風浪一時半會停不下來,眾人便商議作過夜的打算,一要揀些柴草用來生火,二要拿些魚來收拾干凈以備烤制,揀柴之事由周生和船家負責,另外兩人負責收拾鮮魚,待分工停當后,為趕在天黑之前準備完畢,兩撥人馬便分頭忙活起來。
周生與船家向島內出發(fā),路上,周生留意那座石屋,卻始終未能見到,遂問船家說:“這島上有無人家居???有房子沒有?”
船家答道:“此是個荒島,自然無人居住,即便是廢棄的屋子也沒有,我每隔幾天就會來的?!?p> 周生暗想,如此看來昨晚所見皆是夢境了,自己卻還當?shù)谜?,真是可笑!可笑?p> 兩人邊說話邊揀柴草,走著走著,兩座墳頭映入眼簾,周生一下變得不安起來,他急忙上前,見那汶上并無碑文,墳頭也不大,多是亂石堆成,遂問船家道:“此處葬的何人?”
“這墳我倒是清楚得很,前些日子出海打漁,我等在小島岸邊發(fā)現(xiàn)兩具尸首,一個為老者,一個是姑娘,我等覺得甚是可憐,就胡亂將他們葬了,雖然簡單,卻總比暴尸荒野強的多啊!”
周生驚得睜大眼睛,合不攏嘴,只聽那船家又道:“至于他們怎么死的,就不得而知了,村里倒是談論了好一陣子。”
周生又問:“為何不去報官?”
船家答道:“逢此亂世,即便報了官,誰又會管?”
至此,困擾周生的疑團似乎有了些眉目,那位名叫褒姒的姑娘直言其乃陰司之鬼,又恰有墳頭和船家的敘述為印證,周生心想,這死難的背后必是一段凄慘的故事了!
夜幕終于降臨了,兩班人馬回到原地,選了一處背風的礁石后面,架起木柴,燃起篝火。周生取出酒肉、點心和鮮果一一分撥停當,幾個人坐下來,一邊吃肉一邊喝酒,熱絡地談論著當日的收獲,以及近日來身邊發(fā)生的趣事。
架在火苗上的魚,“吱吱”冒著油,散發(fā)出誘人的香氣。在這遠離塵囂的荒島之上,圍著篝火,喝著美酒,倒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吃了喝了,個個在微醉中漸覺疲累困乏,便先后和衣而眠。
唯獨周生,似乎被那如泣如訴的風聲和海浪聲所感傷,躺在那里合不上眼,盯著天上閃閃的星星發(fā)呆。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在他耳畔輕輕響了起來:“周公子!周公子!我是褒姒,能否借一步說話?”
周生翻身坐起,環(huán)顧四周,只有那三個同伴躺在那里,發(fā)出熟睡的鼾聲。周生以為是幻覺,不由得揉揉耳朵,“周公子,我是褒姒,你不用怕,昨日我們見過面的?!?p> 周生想想也是,我一生磊落,沒做下虧心事,也無害我的理由,怕什么呢?遂爬起身,循那聲音走去,沒多遠,就見從石頭后面閃出一個女子,借著昏暗的光線,憑那身形就知道是褒姒。
“請跟我來吧!”
兩人一前一后,走了約莫半里地的樣子,那座石屋又赫然入目,周生心中明白,這必是那座墳墓了,但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就跟著褒姒進到屋內。
借著燭光,昨晚所見的那位老者起身上前迎接,說道:“周公子快請,我們雖為鬼,但也怕生人,所以等他們都睡下后才去請您,希望不要介意?!庇终f:“周公子不必害怕,我們是斷不會害你的。”
周生說:“老伯,我只是想……”褒姒忙接過話去,“我們知道公子用意,這也正是令人欽佩的地方呢!一般人遇到這種事,恨不得躲到九霄云外去。你雖然源于好奇,再次來到這荒島上,就憑這一點,我們已是感激不盡了,因為當下,誰還有閑情逸致理會我們這些孤魂野鬼呢!”
老伯也隨聲合道:“是啊,公子的膽識和勇氣著實令人欽佩?!?p> 周生道:“老伯所言,小生不敢領受,只是,你們父女在這荒島之上,必有個中緣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