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湖北有個姓田的商人,常到外地經(jīng)商。這一天,天色方亮,田公又要離家遠(yuǎn)走,妻子和十歲的兒子益生,一直把他送到村頭。
當(dāng)天晚上,益生和母親像往常一樣,各自在自己的房間里安歇。夜里,益生的母親在朦朧中覺得似乎有人與她同床,心想:
丈夫外出未歸,是誰偷偷溜了進來?她順手一摸,身旁躺著一個渾身毛茸茸的野男人,不由得驚慌起來。
她正想喊醒兒子,忽見那男子跳下床去,一轉(zhuǎn)眼不見了,但是房門依然關(guān)著。益生的母親想:這個野男人可能是狐妖變得,嚇得魂飛天外。
第二天,她把夜里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了兒子和廚房的劉婆婆,他們聽了也十分驚訝。為了安全,當(dāng)晚她把益生和劉婆婆叫來做伴。
半夜時分,劉婆婆和益生都睡了,那個狐妖變的男人又無聲無息地從門縫里鉆了進來。劉婆婆迷迷糊糊地聽見益生的母親在說夢話。
睜眼細(xì)看,只見一個男人正鬼鬼祟祟地向益生母親的床上摸去。劉婆婆慌忙喊叫,益生驚醒趕忙下床,那個男人已經(jīng)倉惶逃去。
從此以后,益生的母親便覺得精神恍惚。夜晚,劉婆婆不敢熄燭,和益生倆坐在燈下,留神屋內(nèi)的動靜。
深夜,益生和劉婆婆倚在墻上,打了個盹兒,醒來,益生的母親不見了,原來以為她上廁所去了,但等了很久也沒回來。
劉婆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難道是狐妖把她搶走了?‘’
益生說:‘’待我去看看!‘’說著,端起燭臺,到處喊著尋找。他找遍房前屋后、庭院內(nèi)外,連個人影也沒找到。心想:母親到底到哪里去了?
益生最后走進廂房尋找。他用蠟燭一照,只見母親躺在地上,益生急忙上前攙扶。從此,益生的母親瘋了??藿行αR,鬧得四鄰不安。夜間,也不讓益生和劉婆婆做伴,非要自己獨睡。
益生見母親瘋瘋癲癲,十分憂愁。他請教街坊何大伯有何良法。何大伯說:‘’你母親的病是狐貍精作祟,不好治,不過,你也不必著急。‘’
益生心想:父親不在家,這可怎么辦?他忽然想起舅舅是個獵人,也許他有辦法懲治狐貍!于是,他悄悄地向劉婆婆交代了幾句,便到縣城去找舅舅。
途中路經(jīng)北莊,益生忽然看見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婦人,瘋瘋癲癲地向他奔來,后面還跟著幾個大漢。
益生正待躲避,不料那婦人攔住他問道:‘’你看見胡郎沒有?‘’益聲雙目圓睜,反問道:‘’胡郎是誰?‘’婦人笑道:‘’胡郎是我的小丈夫??!‘’
這時,幾個大漢追來,強拖硬拉地把婦人拽走。益生一問,才知道那婦人也是被狐妖迷惑,患了瘋病。
心想:狐妖到處害人,我一定要設(shè)法除掉它!益生繼續(xù)趕路,抬頭見一對大雁飛過。
猛然間,一支利箭射向雁隊,一只大雁落下地來。益生連聲稱贊:‘’好箭!好箭!‘’
這時,身背長弓的獵手飛跑過來。益生一看,心中大喜,原來這獵人正是舅舅。益生連忙把來因向舅舅說了一遍,要求舅舅趕快除掉狐妖。舅舅聽說胞妹受害,心中十分難過;但卻為難地說:‘’狐妖善變,一會兒為狐,一會而為人,很難懲治?!?p> 益生跟著來到舅舅家中,又向舅母訴說母親的遭遇,再三要求舅舅前去解救。舅母也勸丈夫去一趟。舅舅無奈,只好說:‘’那就去試試看吧!‘’
舅舅攜帶刀箭、獵藥,同益生來到家中。益生的母親見了舅舅,罵不絕口。舅舅溫言相勸,一點不起作用。
夜晚,舅舅持刀暗立門旁,等待狐妖到來。半夜時分,母親突然跳下床來往外跑,被舅舅一把攔住,狐妖也沒進來。舅舅想:難道屋里亮著燈,狐妖不敢進來?
第二天夜晚,舅舅把燈燭熄滅,自已仍佇立門后。半夜時分,忽聽窗紙窸窣作響,接著,益生的母親便說起夢話來。舅舅知道是狐妖來了,緊忙把燈點著,只見一個人影沖出窗欞。捉不住狐妖,舅舅不甘心。第三天晚上,他將毒藥拌在酒肴里,想毒死狐妖。
可是,母親見了,硬要吃,益生只好把酒撤掉。這一夜,狐妖沒敢來,母親既沒犯病,睡得又好。
誰知第二天一早,益生的表哥突然來叫舅舅回家,說是舅母也被狐妖纏住,夜間瘋瘋癲癲、胡言亂語。狐妖還在舅舅家門上貼了警告對聯(lián)。舅舅聞聽,急忙趕回家中。
只見屋門上貼著一副白紙對聯(lián),上寫:‘’夫要殺狐仙,妻便不得安‘’。舅舅知道是狐妖報復(fù),氣憤地將對聯(lián)撕掉。
再說,舅舅走后,益生的母親又瘋瘋癲癲,不通人事。誰若相勸,她便破口大罵,直鬧得雞犬不寧,四鄰不安。
益生心中十分著急。后來,他想了個主意,用磚石把母親房間的窗子堵起來。劉婆婆和村里人勸益生不要這樣做,誰知益生不但不聽勸告,反而撒嬌啼哭,沒辦法劉婆婆只好由著益生,不去管他了。
幾天之后,兩個窗子全被益生堵死,屋里看不到一線光亮。他又合泥抹墻壁上的孔隙,終日忙忙碌碌,滿身泥水。抹完墻壁,他又磨起菜刀來。劉婆婆勸他也不聽,街坊鄰居都說這孩子變得越來越頑皮了;但誰也想不到益生這些天來正暗暗地做著對付狐妖的事。
一天傍晚,益生將磨快的菜刀藏在懷里,躡手躡腳地進入母親房中。他用水瓢遮住燈光,屏住呼吸,單等狐妖到來。
夜深人靜,母親又說起睡語。益生知道是狐妖來了,急忙亮開燈燭,‘’哐‘’地一聲閉上房門,大聲喊道:‘’屁狐妖!哪里跑?‘’
益生等了片刻,并不見狐妖的蹤影。他知道狡猾的狐妖藏了起來,便假裝要去小便,向房門走去。剛離開房門,忽見一個像野貓似的東西‘’嗖‘’地一聲竄出門縫。
益生迅猛回身,狠狠地給了它一刀!狐妖慘叫一聲逃跑了。益生一看,地上落了一段狐貍尾巴。心想:狐妖吃我這一刀,興許還要來作惡,必須找到狐窩,除掉它才行!
第二天黎明,益生順著點點血跡,一直跟蹤到何大伯家后花園,血跡方才消失。益生斷定狐妖就藏在園子里。
由于天色已明,只好先回家去。當(dāng)天晚上,狐妖沒有再來,母親安然無事,益生心里暗喜。可是母親呆呆地趴在床上像死去一樣,又實在叫人著急,怎么辦呢?
不幾天,益生的父親回來了。他聽說妻子有病,立即到床前詢問。不想妻子見了他竟破口大罵,視若仇敵。田公見狀大驚,慌忙請醫(yī)生診看,并親自買藥給妻子調(diào)治。
煎好藥,田公端給妻子服用,妻子又笑又鬧,怎么也不肯吃,最后把藥碗也摔了。田公氣得渾身顫抖,連聲哀嘆。后來,田公將藥偷偷地?fù)饺霚校o妻子喝下去。妻子服藥后,果然數(shù)日漸安,父子倆甚是高興。
一天夜里,田公醒來不見妻子,馬上和益生點燈尋找。結(jié)果又在廂房中找到了。她傻笑著,說什么也不回房與丈夫住在一起。一到黃昏,她便奔向廂房。田公無奈,將廂房門鎖了。
結(jié)果,妻子跑到廂房跟前,屋門竟自動敞開,田公嚇得目瞪口呆。田公對妻子的舉動十分憂慮,沒辦法就到寺廟燒香拜佛,祈禱神靈消災(zāi)除殃。結(jié)果沒有絲毫靈驗。
益生見父親求醫(yī)拜神都無濟于事,暗想:看來只有我去何大伯后花園,設(shè)法除掉狐妖,才能解除母親的災(zāi)難。于是,他在傍晚時分,偷偷地來到何家后花園。
月上樹梢,忽然聽到有人說話。益生立即警覺起來,他輕輕撥開蓬蒿,暗中仔細(xì)窺探。只見兩個人在亭子中對坐飲酒,一個大胡子奴仆捧著酒壺站在一邊伺候。那二人都穿著深棕色衣服,一邊飲酒,一邊竊竊私語。話音隱隱約約,聽不清說些什么。
過了些時候,兩人起身要走。一個說:‘’你被砍斷尾巴,還敢去私會那娘子嗎?‘’另一個笑道:‘’傷已好了,我那能不去?你不是還要去會北莊的娘子嗎?‘’兩人說笑著轉(zhuǎn)身走了。
二人走后,大胡子脫衣躺在石上睡去。益生走進細(xì)看,大胡子屁股下夾著條狐貍尾巴。
他頓時明白了:原來三人都是狐妖所變,剛才說被砍斷尾巴的定是害母親的狐妖了!益生怒從心起,正想對付大胡子,那兩個人回來了,益生趕快藏了起來。只聽那兩人對大胡子說:‘’今晚玩得痛快,可惜沒有酒了,你明天去城里再弄瓶好酒來!‘’仆人答應(yīng)一聲,便各自散去。
益生回到家中,父親問他昨晚為何不歸。他回答說在何伯家睡了一宿。父親把母親安頓好,準(zhǔn)備到城里去。
益生想,大胡子要去城里買酒,我定要看個究竟,因此要求和父親一同進城。田公答應(yīng)了益生的要求。父子倆進得城里,益生見帽莊掛著狐貍尾巴,突然靈機一動:那大胡子的尾巴就是這樣的!他要父親買一條玩,父親不肯。
益生拽著父親的衣角,撒嬌吵鬧非要買不可,父親無奈,只得給他買了一條。
益生又想:那大胡子今天來買白酒,我何不弄瓶酒放進毒藥送給他?于是他趁父親不注意,拿錢去酒店買了一瓶白酒,寄存在店鋪里。有了白酒,到哪里去弄毒藥?對!舅舅是獵人,有毒藥,向他去要。益生跑到舅舅家,舅舅打獵去了。
舅母問他母親的病情如何?益生說這幾天好些了。舅母問他來做什么,益生機靈地說:‘’家里老鼠太多,偷糧嚼衣,母親厭煩,讓我來要點獵藥。‘’
舅母便找了一個小匣,取出一包毒藥,遞給益生。益生把毒藥放進衣袋,便要告辭。
舅母把他送出門外,囑咐他把藥帶好。益生到酒店取回那瓶白酒,到無人處把毒藥放于酒中。心想:只要想法讓大胡子把酒拿去,狐妖喝了定能致死。
一切安排妥,益生便在街上到處尋找大胡子。天快晌午時,才見大胡子混在人群中走來。
益生趕忙走到大胡子跟前,與他搭話。大胡子問益生家住何方,益生隨機說:‘’住在山洞?!蠛颖硎酒婀?,益生笑著說:‘’我世居洞府,你不在洞里住嗎?‘’
大胡子十分驚訝,追問姓氏。益生說:‘’我與你同姓,都是胡氏子孫,曾見你跟隨兩位公子,難道你忘了嗎?‘’大胡子再三打量益生,若信若疑。
益生撩起下衣,稍微露出預(yù)先系好的假尾巴,感嘆道:‘’我輩混在人間,但尾巴還存在,實在是可恨!‘’大胡子見其狐尾,信為同類。問他來干什么,益生假說替父親買酒。
大胡子也說買酒,但又無錢,只能伺機偷竊。益生說:‘’擔(dān)驚受怕,這差事不好干?!蠛勇裨拐f:‘’我受主人派遣,不這樣做有什么法子呢!‘’
大胡子又說:‘’我家兩位公子,兄與北莊的王氏私通,弟與南村的田公妻同床,田公的兒子恨之入骨,斬斷了他的尾巴,可他不改,現(xiàn)在又去啦!‘’
益生聽罷,假扮笑臉說:‘’你偷酒也不容易,我店里有一瓶,送給你吧。‘’說罷,拉著大胡子向酒店走去。
大胡子愧于無以報答。益生說:‘’我們同類難得相見,何必客氣!有空時,咱們還要痛快地喝一壺呢!‘’大胡子連連道謝,懷揣白酒含笑而去。
當(dāng)晚,大胡子在何氏,花園小心伺候主人用酒,二位公子一看有好酒,爭相痛飲。酒席未散,兄長早已爛醉如泥,弟弟也搖搖晃晃不省人事,唯有大胡子喝的少點,也東倒西歪不知南北。
再說益生回家后,暗察母親情態(tài),一夜安然無恙。田公不知內(nèi)情,覺得有些蹊蹺。益生把前后經(jīng)過告訴了父親,父親不信一個孩子,有這樣大的計謀,但眼見妻子睡得香甜,有點兒將信將疑。
益生說:‘’父親不信,可到何大伯家后花園去看看!‘’于是,田公便隨益生一同前去察看。
父子倆約著何大伯一塊來到后花園,只見兩只狐貍死于亭上,一只狐貍死于草中,嘴邊還流著血。父親驚問兒子怎么不早說?益生說:‘’此物最靈,我怕泄露消息,被它發(fā)覺?!锕勓源笙病:未蟛澋溃骸嫔怯码p全,日后必定大有作為?!?p> 益生父子同何大伯一起把狐貍拖出花園。田公提起一只狐貍,只見禿尾巴上的刀痕真真切切。經(jīng)過益生介紹,才知道這是被益生所砍。從此,益生的母親神志清醒了,身體逐漸恢復(fù)了健康,全家安居樂業(yè)。
這時北莊來人說,王氏最近也好了。鄉(xiāng)親們得知益生十歲討狐,為民除害,無不拍手稱快,贊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