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羲聞言背對著白澤,正在摹刻一幅野獸生衍圖的手當即一頓。
“巫,賦予你強大的力量,卻無法賦予你超越凡靈的生命!”
“哪怕通過巫紋來御使天地之力,可是你那屬于凡靈的身軀,卻無法承受天地之力!”
“你在用生命,換取力量!”
“你的巫,并不是修行的路!”
白澤眼中泛著精光,直指風羲所行巫途最大的缺陷。
巫雖然掌握了超越凡靈的力量,異獸那種只是依靠本能的能力遠不能與其相比,即便是那幾位大神欲開辟的后天生靈修行么路途在前,已經(jīng)于眾生中傳下路途的巫,也超出一等。
但是白澤所觀,風羲的巫,卻有著難以忽視的缺陷,它并非是一條真正意義上讓萬靈踏上修行的路途。
生命!
巫雖然能夠讓眾生掌握著超越凡靈的力量,但卻沒有賦予他超越凡靈的生命。
甚至,以凡靈之身,掌握天地偉力,卻是以其生命作為得到力量的代價。
風羲每一次運用巫術(shù)之時,哪怕十分微弱,但白澤依然都能感覺到他的生命在流逝。
擁有強大的力量,卻沒有與之相匹配的生命本質(zhì),一條真正完整的路途不應該是這樣。
風羲將手中正在摹刻的圖案最后一筆補全,這才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白澤,一雙眼睛很是平靜,并沒有被點出自身路途缺陷的慌亂,
“這就是巫!”風羲神色淡然。
“因人而生,因人而滅!”
“巫不是神靈,哪怕?lián)碛兄椒察`的力量,我們依然只是人!”
是人,便會有生死!
巫在掌握不屬于凡靈的力量,同樣也因為以凡靈之身駕馭天地之力,承受天地為巫降臨下來的劫數(shù)。
他知道,巫這條路途最大的缺陷,也曾經(jīng)想過是否尋找方法完善巫這條路途,讓掌握天地之力的巫,擁有與之匹配的身體,乃至長久的生命。
但是他同樣為此猶豫。
巫所追求的守護,不應該是什么超越凡靈之外的長生,成為超越人這個范疇的某個存在。
風羲不愿意看到長生的巫,或者說,不愿意看到一直活下去的巫把持著人族的權(quán)柄,卻又脫離了他們的族人,成為其他人眼中的神靈。
這樣的路途,與風羲創(chuàng)立巫途的本意相悖。
正如他對阿姆華胥所說的那樣,巫,不應該遠離族人!
他寧愿斷去巫這條路途長生的希望。
“所以,你有意不去完善這條路途?”白澤恍然。
風羲能夠開辟出一條掌握天地之力的路途,又如何看不出來巫的缺陷。
可觀風羲所行,卻并沒有想過要去彌補,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巫之路途上的缺陷,現(xiàn)在看來,分明是他有意為之。
“人是凡靈,當有生死!”風羲淡淡地說道。
凡靈有生死,這是天地的法則。
“伏羲,沒想到你這個想要掌握天地的巫,沒想到居然會在意天地的規(guī)則!”白澤嗤笑一聲。
風羲聞言,渾身一顫,卻沒有回答。
“你是在意天地的法則,還是害怕你的巫,擁有了強大的力量,卻遠離了你的族人!”
白澤目光炯炯地凝視著風羲,他似乎看出了風羲心中的擔憂,毫不客氣的說道,
“伏羲,即便你能看淡生死,那些傳承你路途的巫,也能夠同你一樣看淡生死嗎?”
白澤的質(zhì)問聲在叢林中回響。
“當他們的生命走到盡頭,你覺得,他們會甘于死去?”
風羲目光中猛然爆出一片雷火光芒,一道火焰巫相不由自主地從他身后顯現(xiàn)出來。
這一刻,屬于巫強大的力量毫無保留的從風羲身上爆發(fā)出來。
火焰的氣息在風羲身旁凝聚,一股熾熱之意擴散出來,所過之處,周圍的樹木開始燃起道道火焰。
白澤的話挑動了風羲的心神,這是自他觀天地眾生玄妙,摹刻諸般觀想圖以來,第一次,在白澤面前完全顯現(xiàn)出他的力量。
白澤所言,卻是風羲一直擔心的事,他自己都未必能做到看淡生死,為了巫途,放棄能夠獲得的長久生命,又如何能夠確信,傳承他路途的族人,能夠甘愿如其他族人一般死去。
他們會不會因為巫不能帶給他們長久的生命,而選擇走上那條風羲所不愿意看到的路途。
并非所有人都像是阿姆華胥那樣,將部落的延續(xù)視為信仰,也并非所有人,能夠如咸那般,為了族人,放棄自身的強大,走上祝巫的路途。
至少,風羲目前所傳巫途的三人中,呪就絕不是那種為了族人,放棄生命的人。
白澤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火焰之力所迫,不由向后退了幾步,它看著風羲,臉上盡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此刻風羲顯現(xiàn)出來的實力,居然絲毫不比那些大荒之中的微末小神要差多少。
一直以來,他待在風羲身邊,雖然見他降服了不少天地間的異獸,但卻不認為,風羲的力量能夠與神靈相比。
即便是大荒最弱小的神,掌握天地法則,與天地相合的祂們,也不是區(qū)區(qū)一個異獸凡靈能與之相提并論。
然而現(xiàn)在,白澤卻驚駭?shù)陌l(fā)現(xiàn),風羲所擁有的力量,居然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成長到能夠念動間影響天地的地步。
風羲身上的火焰巫相,僅僅只是爆發(fā)了片刻之后,便緩緩淡去,他身上爆發(fā)的氣息也收斂起來,好似重新化為一個普通并未掌握任何力量的人。
隨之而來的,是一人一獸長久的沉默。
“也許我錯了!”
風羲的聲音重新響起,有些沙啞,帶著些許的苦澀。
或許他不應該心存猶豫,或許他不應該陷入前世思維的桎梏,掌握天地法則的巫,為什么卻要去臣服于天地的規(guī)則。
想到這里,風羲只覺心中的枷鎖突然打開,或許,他應該將巫途完善,讓巫,成為一條真正的后天修行之路。
至于自己所擔心的,長生的巫會一直把握著部落的權(quán)柄,讓人族的文明成為一潭死水,未嘗沒有解決辦法。
“白澤神,何以教我?”風羲看著白澤,突然躬身一禮。
白澤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指出這一點,既然對方說出來了,至少從風羲身上的路途,看出了什么。
對于這位未來世傳說,通天地之事,曉萬物狀貌的神靈異獸,風羲從來就沒有小看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