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章 庭問
皇后的鳳儀宮外,由皇宮侍衛(wèi)輪流守護,作為皇上的貼身侍衛(wèi)長官郎中令,每日會到椒房殿外為高后請安。一切看似風平浪靜,高后除了用膳與歇息外,便是在內花園里賞花品茗,就連太子每日的入宮請安也暫時免了去,似乎比往常清閑了許多。
三日后,皇上的麟華殿內書閣,三公大臣---丞相、御史大夫、太尉以及太子太傅與謁者令齊聚當庭。
皇上坐在高階上的小龍椅中,宣道:“謁者令?!?p> “臣在?!?p> “行刺朕的案子可查實了嗎?”皇上今日精神異常,一掃幾日前歹人入宮行刺帶來的煩郁情緒,威聲問道。
謁者令掏出一卷縑帛呈上,“此案所有線索和審問記錄俱在這帛卷之上,請陛下過目?!?p> 大監(jiān)走來接了,呈給皇上。
皇上接過撿重要的瀏覽一遍,越往后看眉頭越發(fā)皺的緊了,瀏覽畢將帛書往旁一推問道:“這上面所列可皆有證據?”
“回陛下,”謁者令道:“所有條陳皆有人證。”
一旁的丞相肖博義,因多日來一直對皇上遇刺之事耿耿于懷,于是忍不住首先發(fā)問:“如此昌平盛世,什么人膽敢冒大不韙進宮行刺皇上?真是膽大妄為到了猖狂的地步。”
“行刺之人乃是幾個尋常布衣,當年皇上帶兵破了廢丘,重立官府均田分地,當?shù)夭簧倥f官紳多被壓制,更甚者興平城的遠郊竟發(fā)生了鄉(xiāng)民暴亂。刺客父祖皆為當?shù)馗患?,暴亂中家財俱被洗劫,一家多口在亂中有的被殺,有的暴病而亡。刺客當年正當弱冠,本在外習武,接信返家時所見已是家破人亡屋舍田地盡毀?!?p> “當年的那場暴亂確是令人震驚,”肖丞相瞿然道:“這更說明雍王治下民不聊生,因而百姓才會遷怒于舊制的富豪官紳?!?p> 謁者令接著說道:“因此刺客懷抱仇恨,糾結了幾個同樣遭受暴亂禍害的鄉(xiāng)紳家眷,一路習武來至京城?!?p> 太尉楊翦疑惑道:“這人好生奇怪,不在當?shù)貧⒈┩揭詧蠹页穑瑓s是糾結來京?”
“此人名喚陸金,在當?shù)爻隽嗣谋┡埃愿駱O其偏執(zhí),當年此人于鄉(xiāng)野確也濫殺了許多曾參與暴亂的百姓,但在他內心卻將怨恨歸源到了朝廷,發(fā)誓要報滅門之仇?!?p> 太傅羅平點點頭道:“此人果然偏執(zhí),當年皇上親率千軍出征,雍王城破自刎,整個興平城內百姓歡呼雀躍,甘愿歸附大舜。那些鄉(xiāng)紳官僚歷來鄙視欺壓鄉(xiāng)野百姓,借此去舊立新之時有此暴亂也是必然,罪責當在雍王暴政,怎可歸咎我大舜朝庭?!?p> “羅大人所說一點不虛,半年前此人一黨來到京城,租住在皇宮外約兩里之地的一處民居內,一直謀劃行刺之事?!?p> “王大人此說,想必刺客的同伙已經擒獲?”羅平問道。
“是,刺客同黨已全部伏案。”
“想不到此等重案,竟輕而易舉的就結了?!碧緱铘宓?。
“此案怎可輕易了結,刺客對宮內情形掌握的一清二楚,竟還探得朕當晚的居所,定是宮內有線人相助。”皇上蹙著眉頭,對謁者令道:“這宮內指使之人你可查清楚了,帛卷上為何含糊不清?”
皇上此話一出,當庭幾人除謁者令外皆滿面驚駭,突然將案情引向宮中,并且由皇上主動提及,卻不知這刀將要砍向哪位貴閣中人?
“回陛下,羈押之叛黨已用盡極刑,供詞當無遺漏,并未發(fā)現(xiàn)哪位宮人與他們有同謀之嫌。倒是在事發(fā)后的第二日,掖庭女繡使告發(fā)其坊中一名祁姓繡女,有通刺客的嫌疑?!?p> “這些賊人莫不負隅頑抗到最后,怎肯輕易將背后之人供出。既然有人舉報,便必定是有嫌疑的,那繡女若不是受到她人指使,怎會有如此大的膽子?!笨磥恚噬鲜且欢ㄒ獙⒅]者令往自己的思路上引導了。
謁者令偷睨一下皇上,斟酌著自己的用詞,“繡坊的女掌使曾被臣傳來問話,她是這樣說的……”
雖然謁者臺是皇上親設,作為一級長官的心腹級人物,謁者令當然是要百分百的忠心效命于皇上。只是他心里清楚的很,此案欲被皇上一步步引向皇后,而皇后在這朝野內外,不僅威名赫赫而且擁戴者亦不在少數(shù),就連皇上都要懼她幾分,更主要的還是此案對于皇后的指證并不確定。
因此,他這個頂著案件主審帽子的長官,當是保命要緊,既要順著皇上,又不能對皇后胡亂攀咬,因而不能不為皇后留個口子出來,最終結果自然是希望二人扯平,最好還是保持現(xiàn)狀為妙。
斡旋在權利巔峰的兩個人之間,還真是有點累。倘若不是事情牽扯到了皇后,他定會完完全全一絲不茍地按照皇上的意思走下去的。
謁者令接著說道:“那名繡女為表達對朝廷的不滿,曾有意毀壞過一件已經檢驗完成的繡衣?!?p> 謁者令話起開頭便被太子師羅平打斷,“損毀繡衣與行刺皇上有何關聯(lián)?”
“下官也曾這樣問過,據女掌使交代,她毀壞的是一件十分精致的雀圖展衣,此衣貴重乃是見駕及會賓之服,若非皇后娘娘便是楚夫人擁之?!?p> 謁者令又被肖丞相打斷,“毀衣之罪也是不輕,此女即犯此罪為何不報押郉獄?”
謁者令向老丞相一輯禮,說道:“當日所有檢驗完畢的成衣都已入箱,因為府上收衣的前一日還有未完工者,當夜箱籠便只封了素蠟放置在繡室之內,繡女撥開蠟封取出繡衣乃是入夜后偷偷進行的,所以當時并未發(fā)現(xiàn)?!?p> “難道是府上收取后,才驗出有被損的衣物?可這也說不過去,既然是府上發(fā)現(xiàn),又查出了是誰人所為,也只需報郉獄而已,怎會又變成追查刺客時才由繡掌使告發(fā)?”太尉楊翦搖著頭,粗著嗓門問道,目中盡帶疑惑,盯著謁者令道:“王大人你須直接說明白了即可?!?p> 皇上森然道:“楊將軍一向性格急躁,朝堂上探究案情與你帶兵打仗本就不同,卿耐心聽著便是,切勿急躁?!?p> “諾,陛下說的是?!睏铘逯坏瞄]了嘴,耐心的聽下去。
謁者令向楊翦略施謙禮,繼續(xù)講下去,“因為正式交衣之時,箱上封了簽章的蠟印,府上收衣的太監(jiān)并未開箱檢驗。雖然當時未有發(fā)現(xiàn),但是毀衣當晚,卻曾被另一名繡女窺到,那名窺視到的繡女一向膽小怕事,一直未敢揭發(fā),直到宮中出現(xiàn)行刺之事,那女子越想越是驚恐,又怕繡坊受到牽連,于是才悄悄向掌使告發(fā)出來?!?p> 羅平唏然一笑:“同時說出的不會只有毀衣這一件事吧?定是她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大人說的沒錯,她同時說出的還有另外一件事。”
羅平道:“可是與刺客有關了?”
“羅大人果然是明見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