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突然出了聲響,年羹堯也是一驚,只見十三阿哥養(yǎng)的一只名叫哲斯肯(Kesiken)的貍奴從墻根邁著貓步走來,肥嘟嘟地直接在他腳邊繞著蹭著。不看僧面,且看佛面,他也不好推辭,任由它上下撒嬌,時不時擼擼此貓的后背,心不在焉地沉浸在自己的夢魘中。他的噩夢里夢見自己在外購的私宅,買了幾個絕色的女子作煩憂的解脫所在。那院子里極近奢華,都是稀奇的物件,好多都是內(nèi)造的玩意,與他家中截然不同。夢里他與往常一樣,享受著歡愉的時光,與他最愛的其中豐腴女子步蓮消暑,只見她團(tuán)扇間竟變作了睿娘的模樣,眼中帶血,長舌披發(fā),用蛇語般嘶吼的聲音反復(fù)低吟道:“是你,害死了我爹和我!”年羹堯回首此時不由一身冷汗,他清楚這指控并非空穴來風(fēng)。他本以為睿娘會和許多女子一樣被退婚顏面盡失,自盡了事,沒想到今天在杭城遇見她,她分明臉上光彩更多了。父親每年總是定期叫人帶銀票給他們,這事也就了了。年羹堯也曾細(xì)究,自己雖不表露出來,但為何如此討厭睿娘,他自己心里明白。年羹堯看著行宮那一點(diǎn)大的一片天亮了,哲斯肯也早就遛回了房內(nèi),心想,該是辦正事的時候了。
冬夜漫長,白日終盡。睿娘讓數(shù)兒點(diǎn)起了蠟燭,悠悠地望著窗外的曙光,心里的苦楚瞬間無憂,她本來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數(shù)兒巴巴地也在一幫抹淚,只見她展露笑顏,比自個兒買花戴都高興:“小姐,總算笑了,我這一籮子話沒白講?!鳖D锝g著手上的梅花絹?zhàn)诱f道:“這話我就跟你一個人說,左右我被年家退了婚,京城單單是沒人愿意娶了我;我本是天足,再怎么偽裝,杭州的世家也忌諱。我也不愿草草找個沒根沒底,不認(rèn)不識的人嫁了。多少以后,我們倆好好過日子,該品茶的時候品茶,該賞花的時候賞花。反正我若真不嫁,家里不會短我們吃的喝的,樂得逍遙?!睌?shù)兒聽了咧嘴一笑,露出兩顆虎牙:“我不懂什么茶,反正小姐叫我干嘛我干嘛?!鳖D锟粗骸白?,趁那些個挖心的婆子還沒長眼,一塊子到小廚房瞧瞧有啥好吃的?!睌?shù)兒咂摸著嘴樂悠悠地和睿娘從后門溜了出去。
這時十三爺也醒了,他醒了第一件事便是坐在床上,拍了數(shù)下手??ɡ瓘拈T后用托盤拿來一個彩花鑲金邊瓷茶蓋碗,里面是濃茶,旁邊有一個同色的鑲金盤子,上面盛的大約是細(xì)鹽。后面跟著的太監(jiān)舉著唾壺。后面的宮女舉著盥洗的鎏金盆,水壺等物件。大約洗漱畢,他悠悠地對卡拉說:“傳早膳吧?!笨ɡ驹陂T口,對幾個太監(jiān)細(xì)語了幾聲,又指揮宮女給十三披上大氅,整理暖炕上的貂皮、被褥等衣物,十三盤腿坐著。不一會,三四個紅漆鎏金桌端了上來,十三指著其中兩三個個,有餑餑、燉品、稀粥,見著卡拉和另一個太監(jiān)用銀碗銀針試毒。他瞧向一桌子奶制品,突然他問道:“今兒怎么會有額思克森?”卡拉回到:“回爺?shù)脑?,這是萬歲爺實(shí)實(shí)賞的,上次召您和四爺寫字博了滿堂彩,出門在外,這是從萬歲爺定例里特特分的?!边@時哲斯肯一下躥上床,往十三的膝蓋上直蹭,打著呼嚕。十三見狀,拿起金盤里的奶豆腐喂它,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對卡拉說道:“叫三子進(jìn)來,留你伺候外,其他都退下?!薄霸?!”所有人都應(yīng)聲回道。
“奴才給主子請安?!薄安槐鼐卸Y了。起來說話?!薄芭挪桓摇!薄澳闼臀业纳票緯鴺O好,其中的《益古演段》版本較為少見,難為你了,是何處所得?!薄盎刂髯拥脑?,是一位錢姓世交所贈?!薄芭?,一起用些,你托我找四爺,膳畢,趁早人少,我們幾個去他處說話。順便把你所供善本與他瞧瞧,品評一番。你也可將所托之事細(xì)細(xì)講與他聽。”十三年紀(jì)不大,拿起架子倒卻有些皇家風(fēng)范,這會又犯了小孩子氣性,用滿語沖卡拉問道:“父汗賞四哥什么了?”“回爺?shù)脑?,酸菜枸杞鹿筋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