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大片枯敗雜樹猛烈晃蕩發(fā)出如同厲鬼哭嚎般的怪異聲響。
渾身染血的切思力拔依靠著馬廄立柱大口喘息,偶有烈風灌入胸肺就好似利刃在其中攪動。
可他仍是不斷竭力拉弓引弦,一支支利箭飛射而出,在混亂的戰(zhàn)局中雖做不到百發(fā)百中箭箭斃敵,但也能為親衛(wèi)們緩解極大的壓力。
他向來自恃實力,行事粗野,如今也不得不承認這條命或許便要交待在這兒了!
此番切思力拔等十余親衛(wèi)身負奇襲重任,只得輕裝上陣,哪曾想匪賊竟如此兇惡悍勇!
雙方短兵相接下一眾親衛(wèi)竟是被牢牢壓制,此刻已是損失泰半!
‘可笑本將此戰(zhàn)視作晉身之階,可如今情形……嘿……實在有負將主所托!唯……唯死而已!’
身為親衛(wèi)隊主,切思力拔對于自家將主的心思再清楚不過。
眼見眾親軍搖搖欲墜,他一把丟棄長弓猛喝道:“匪賊大部不曾出動,乃是我等之過!親衛(wèi)軍之恥!
既是如此應當為將主獻上這批戰(zhàn)馬方能不負將主!
諸位,死戰(zhàn)罷?。?!”
言罷,切思力拔棄弓出刀撲向前方展開最后的血戰(zhàn)。
無獨有偶,切思力拔心心念念的將主張寧此刻也正面臨著同樣的困境。
哪怕其麾下甲士個個悍不畏死,可到底只是操練數月的青壯,并非真正死不旋踵之輩。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他們還是扛著鋤頭的民壯!
短暫的僵持后起初被打蒙了的馬匪們漸漸展現出刀頭舐血的本色,開始憑借嫻熟的搏殺技巧逐步拿回優(yōu)勢,并且有意識的沖亂甲士們的陣型。
此法頓時立竿見影,轉瞬間就連續(xù)有數名甲士倒在血泊中。
于廝殺間歇瞧見這一幕的張寧心中立時一沉?。?p> 這正是他所擔心的局面。
他很清楚己方雖有甲胄之利,可自始至終沒曾獲得壓倒性的優(yōu)勢。
此刻當戰(zhàn)局陷入膠著后相比起有著充足戰(zhàn)斗經驗的馬匪們,被沖亂陣線的懷荒甲士們只能是各自為戰(zhàn),沒有過多戰(zhàn)斗經驗的缺陷便暴露無遺。
更為致命的一軍之中眾甲士共同進退有如整體,每位獨立甲士的信心與戰(zhàn)意都將因此集體而被數倍放大,哪怕只是臨抓來的壯丁也會變?yōu)楦覒?zhàn)之士!
可這集體一旦被打散,甲士在孤立無援下立時將會膽氣喪盡!
若非立軍之初便有自己調入的親衛(wèi)充當伍長、什長一類的低級軍官,引為此戰(zhàn)支點,甲士們恐怕早已崩潰。
即便如此張寧仍已是左支右絀,越來越多的尸首出現在周遭,連帶著能夠輾轉騰挪的區(qū)域也縮窄不少。
就連李蘭與鄒炎也已是帶著幾名尚有余力的弩軍軍士加入廝殺場,可這對于如絞肉機般的戰(zhàn)場而言僅是杯水車薪!
如此情形令張寧異常羞惱,心中似有萬丈怒火升騰。
在躲開一記劈砍后,他腳弓猛然撞出直接是用暴力無比的側踢讓這名敢于偷襲自己的匪賊長刀掉落,順間失去戰(zhàn)斗意識!
他遠非膂力絕倫之輩,可在廝殺場上仍是猶如兇神一般!
此刻眼看著局勢開始向自己極其不愿看到的方向滑落,張寧雙眉一立突然做出了一個誰也不曾想到的決定。
他反手一把抓住這個偷襲自己的匪賊脖領,而后狠狠一腳踹向對方的膝蓋。
只聽“啪”的一聲馬匪的膝蓋骨應聲斷裂,整個人哀嚎著半跪在地?。?!
不過張寧沒有著急殺死他,而是將長刀夾在他脖子上后,抬頭向著周遭看去。
“誰敢和我打?!”
他突然大聲吼道。
此時穿過布滿尸首,橫亙著無數血流的土地,眾人紛紛迅速朝著張寧望去。
視線中只見一名目露寒光的青年男子正冷冷望著自己,順著其手臂望去一把鋒利的戰(zhàn)刀正壓在一名渾身鮮血,面如死灰,身體禁不住微微顫抖的馬匪脖頸之上。
匪賊們當然知道這年輕漢人就是懷荒甲士們的主心骨,懷荒鎮(zhèn)軍中的某位驍將。
殺了他固然可以結束這場血腥廝殺,但這個提議令人心動也讓人警惕。
深諳生存法則的匪賊們可不認為有人會做出引頸受戮的傻事,倘若其沒有自信的身手,絕不會如此叫囂決斗。
同時這個年輕男子雖身處伏尸滿地的廝殺場上語氣卻是那樣的淡漠,好似正在和一位許久不見的老朋友打著招呼,那語氣那神情看在眾人眼里饒是兇悍無比的匪賊也禁不住眼皮一跳。
戰(zhàn)斗是慘烈的,它會使有的人瘋掉,使有的人癲狂,但有一種人卻是令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的。
他們像是為了戰(zhàn)場而生,而戰(zhàn)陣廝殺則更像是他們一步一步登上野望的階梯。
毫無疑問在此刻眾多北地漢子們的眼里,跟前這個年輕漢人極有可能就是這樣的人。
他似乎已經具備成功者的大部分因素,謀略,果敢,和即將再次展現出的勇武。
“雜碎!你很快就會為自己的不自量力而后悔!?。 ?p> 黑山寨大當家推開擋在自己身側的同伴陰沉著臉說道,他正在用言語來打消身后匪賊們心中方才浮現出的一絲恐懼與忌憚。
他很清楚在這個年輕人出現的那一刻給在場眾人所帶去的震撼。
他也更是在試圖激怒對方!
對于一位老道的匪賊而言,個人榮辱并非最重要的,只有活下來的人才能擁有一切!
然而這一次這個經驗豐富的大當家失算了!
還沒等他說完那男子便突然將他打斷,接著嘴角忽地呈現出一個詭異的弧度??!
見到這一幕黑山寨大當家心頭一跳。
他立時想要再度出聲可沒等他真正開口,那男子便手起刀落一把將受其所制的匪賊斬落首級。
難以置信與痛苦并存的臉龐在鮮血覆蓋的大地上足足滾了好幾圈才在眾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停下來,短暫的寂靜后一名右掌齊腕斷裂的甲士強壓疼痛率先發(fā)出歡愉的呼喊。
“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緊接著懷荒甲士們盡皆爆發(fā)出一陣震天動地的歡呼聲,稍遠些的李蘭愣愣立在原地,他定定望著張寧的側影似乎正在重新認識這個年輕鎮(zhèn)將。
相較之下黑山寨大當家的面色已是陰沉到了極點,他狂喝一聲舉刀向著張寧沖去!
“我一定要砍下你的腦袋,然后做成夜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