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失去和得到
“你快看！”南宮玉恒舉著一個拳頭大的地瓜，語氣驚喜。
他接連挖了三四個，一度有些收不住手的趨向，還是月瓔及時阻止，不然本就數(shù)量不多的地瓜恐怕分分鐘就被挖空了。
“好吧，這些應(yīng)該夠吃了?！彼酪啦簧岬嘏牧伺氖?，抱著四個地瓜從地里出來。
因為太投入，臉上沾了不少泥巴，臟兮兮像只花老鼠。
月瓔撲哧笑了笑，兩人歡天喜地跑到池塘邊把地瓜洗干凈，然后直接坐在亂石頭上，一人一個抱著就啃起來，咔擦咔擦又脆又甜，微風一吹，居然頗為愜意。
“吃飽了嗎？”南宮吃完自己的兩個，舔著嘴問她。
月瓔點頭，手里還剩半個吃不下了，腮幫子也嚼得酸疼，他看出來南宮沒吃飽，于是試探著將手里的半個地瓜遞過去。
南宮毫不猶豫地接過去繼續(xù)啃，胃口大的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孩子。
一旦吃飽了，先前的凄涼感也就一掃而空，隱約有蛙鳴蟬叫傳來，為黑夜添了幾分熱鬧。
“回……去吧?！痹颅嫿Y(jié)結(jié)巴巴地說，邊說邊伸手抓了抓胳膊肘子，又撓了撓脖子。
夏天池塘邊蚊子多，不知不覺就被咬了好幾個包，這蚊子毒得很，蚊子包也鼓鼓地突出來，癢個不停。
南宮倒是皮糙肉厚，蚊子都繞著走，細皮嫩肉的月瓔卻成了最好的目標。
“回去吧，睡一覺起來嬤嬤應(yīng)該就回來了?！彼蚧氖彽男?，漆黑一團的那頭通向奢華的深宮，也是嬤嬤離開的方向。
沒有人回來的跡象。
兩人胡亂洗了洗身上的泥巴，月瓔執(zhí)意先送他回房，南宮卻覺得自己才是更靠譜的那一個，應(yīng)該他送她回去才對。
“我……是……師傅，聽我的?！?p> 月瓔不耐煩地用身份壓人，畢竟以現(xiàn)在的情況來說，她不僅是師傅，而且不管是靈魂還是身體，都是年紀大的那一個，照顧小南宮是應(yīng)該的。
“好吧?！蹦蠈m拗不過她，被送進簡陋的耳房里，里面就一張小床，看著他乖乖躺好后月瓔才安心回去。
一夜無事。
第二天月瓔是自然醒的，一睜眼就看到嬤嬤坐在床沿盯著她，眼睛通紅，整個人都很憔悴，仿佛熬了一宿沒休息，狀態(tài)也十分萎靡，甚至隱約透露著悲哀的情緒。
“嬤嬤！”月瓔先是有些高興，至少她平安回來了，“……怎么了？”
她注意到了嬤嬤的反常，再想到她一夜未歸，心里咯噔一下，本能的預(yù)感到有事發(fā)生。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嬤嬤，如今像是霜打的茄子，望向月瓔的眼睛里滿是同情，長長嘆了口氣，一反常態(tài)將她攬過來緊緊抱在懷中：“命苦的孩子……”
月瓔被她僅擁著有些喘不過氣來，心想堂堂公主混到大半夜餓得啃地瓜，那確實是挺命苦的。
但嬤嬤顯然說的不是這件事。
“嬤嬤……”她掙扎著從她懷里鉆出來，又重復(fù)問，“怎么了？”
今天說話又比昨天順利了許多，沒那么艱難了。
“唉……”嬤嬤長吁短嘆，好像很難開口似的。
門口傳來響動，南宮玉恒走進來，表情也很沮喪，估計是已經(jīng)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在月瓔執(zhí)拗地追問下，嬤嬤才終于緩緩開口：“殿下……殿下的母妃薨了。”
月瓔愣了愣，一時沒什么反應(yīng)，因為死去的并非自己真正的母親，她們甚至連一面都沒見過，只知道對方處境都不是很好。
“唉，殿下恐怕也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不明白也好，不明白就是福氣……以后日子恐怕是更難過了?！?p> 南宮玉恒遠遠站著，沒有靠近，表情卻十分悲痛，甚至隱約有淚光在閃爍。
他的母親也剛死不久，當時的景象歷歷在目，此情此景，失去至親的疼痛重新清晰的浮現(xiàn)出來，讓他甚至比月瓔這個當事人還要難過。
他怕自己再靠近，就會忍不住哭出來，只緊緊抓著門框，用力到指尖泛白。
終究是死了親人，月瓔哪怕無法感同身受，也被這氛圍感染，表情垮了下來，嘴巴癟著。
嬤嬤看了更是揪心，連這傻孩子都知道親人沒了會難過，那心冷的皇帝卻連最后一面都不愿意去看，甚至不管自己親骨肉的死活。
“沒事的殿下，沒事的，國師答應(yīng)了令妃會多多照顧你，他一定說到做到。”嬤嬤抹了抹眼淚，重新站起來，給自己鼓氣，又難得溫柔地摸摸月瓔的頭，“我去弄吃的來，昨天一定餓壞了吧？國師給了咱們些銀子，以后也會時常接濟，殿下正長身體，可不能耽誤。”
“還有你，小子，你也得長得壯壯的，以后才好保護你師傅，聽到了嗎？！”
她語氣兇狠，卻半蹲下來平視南宮玉恒，更像是囑托。
南宮玉恒用力點點頭，對月瓔的同病相憐讓他莫名多了些使命感，好像一個游子遇到了另一個無家可歸之人，夢幻地產(chǎn)生了某種羈絆之后，相似的經(jīng)歷令他們更加親密了。
師傅，徒弟，這樣的身份使他們捆綁在一起，在空蕩蕩的天地間，多了一絲歸屬感。
他收拾好心情，快步跑過來，牽起月瓔的手：“師傅，別怕，你還有我呢！”
小孩很容易就能說出最真誠的諾言，月瓔有些感動，微微回握他，兩只瘦小的手相互傳遞著溫度。
嬤嬤果真弄來一頓豐盛的菜食，三人化悲憤為食欲，風卷殘云大吃了一頓。
不論發(fā)生了什么，日子還是要繼續(xù)的，嬤嬤帶頭振奮精神，扛著鋤頭就下了田，把昨天兩個小孩弄的亂七八糟的地給修整了一通。
若是按照以往的脾性，她必定是要痛罵他們一通，然后一邊抱怨一邊干活，但今天她卻難得安靜起來，憋著一股勁想要把日子過得更好些。
南宮玉恒也卷起褲腳去幫忙，月瓔去湊熱鬧，卻被兩人義正言辭地攔住了。
“你就安心當你的公主，做你的小師傅，”南宮玉恒拍了拍瘦弱的胸脯，“吃苦的事情，交給我。”
月瓔張張嘴想說話，又立馬被他堵回去。
“我就是為了讓你過得好才來當你的徒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