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尼伯龍根
【世界上有些悲劇沒有解,是個死結(jié)】
雨夜,高架橋上,一輛邁巴赫正以120的時速奔馳著。
車上有著三個人,駕駛座的男人時不時咧著嘴笑著說話,后座有著兩個男生,右側(cè)的男生黑發(fā)遮住眼睛,腦袋微垂,另一名黑發(fā)男生仰頭閉眼,仿佛睡著了一樣。
直到中控上的廣播音樂聲漸漸的越來越小,直到冒出一陣陣刺耳的雜音,男人氣極,將廣播關(guān)掉,后座右側(cè)的男生才將捂著耳朵的手放了下來,說道“下雨天,信號不好?!?p> “誒,我正想說呢,哈哈哈”男人回頭對著楚子航咧嘴一笑。
楚子航看著男人開著120時速的車居然還敢回頭看自己,連忙大喊一聲,“開車注意前面!”
似乎是車內(nèi)寧靜的氣氛突然變得吵鬧了起來,后排左側(cè)的男生也將閉著的雙眼睜開,微微一笑。
柳吟楓低嘆一聲,該來的還是來了,伸手便將纏在‘天痕’上的白布條解了下來。
煉金刀具——天痕,這是柳吟楓鍛刀,刀成之時給這把刀取的名字。
刀身長兩尺,刀柄長一尺,刀身上有著閃電型的紋路,這是刀成之時,一些稀奇的礦石材料自帶的,所以就叫它‘天痕’。
煉金屬性大致就是‘切割’,以及能夠作用在于對龍侍的攻擊上。
如若切割到了重要器官,便可使其陷入麻痹狀態(tài),最后尖端便會在刀身電流的刺激下釋放出對龍類有致命效果的毒液。
楚子航疑惑地看了眼柳吟楓,似乎是不明白他這個時候?qū)⒌栋纬鰜碜鍪裁础?p> 突然間,車窗外響起了敲擊聲,仿佛是有人在向他們問好。
‘這么大的雨怎么還會有人在外面呢?’楚子航愣了一下,本能的想要將車窗降下來,可是卻被柳吟楓拉住了,回頭不解地看了一眼柳吟楓。
忽然,極大的恐懼包裹住了楚子航,對啊!這么大的雨誰還在外面呢?而且……這可是正在行駛中,時速120的車啊!
且不說高架路上沒有人行道,誰又能夠以追趕一輛邁巴赫的速度前進,同時伸手敲向車窗呢?
車外的人再次伸手敲響了車窗,不,那不是一個人,是三個五個甚至更多的影子,他們圍聚在車窗外,仿佛隔著沾滿雨水的車窗正凝視著楚子航,居高臨下。
“怎么了?”前排的男人感受到了楚子航的異樣,回首望向他問道,楚子航只是伸手指了指窗外,男人的臉色突然變得凝重?zé)o比。
“別開窗!”男人聲音低沉顫抖。
楚子航忽然明白了為何在外面的影子敲窗時他沒有意識到這是一輛正在行駛的車。
因為這時候,仿佛世界都寂靜了下來,只有他們的呼吸聲。
在男人將嘈雜的廣播關(guān)掉的瞬間,車輪與地面的摩擦聲,碾壓過石子的震動感,經(jīng)過調(diào)校悅耳的發(fā)動機發(fā)出的聲音,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窗外雨水滴落車窗的聲音。
車輛還在不斷的滑行,像在平滑的軌道上一樣,邁巴赫的碼表上由120不斷向上升,130……150……180……只片刻就突破了限制到了180碼邁。
而車輛還在滑行……滑行……仿佛……通往地獄!
四周八方不知道什么時候,密密麻麻的黑影已經(jīng)擠滿了,它們沉默著……沉默著……仿佛死神環(huán)繞周圍……
剎那間,它們一同睜開了雙眼,金色的雙眼像是一對對的螢火蟲飛舞在地獄的最深處。
前排的男人憤怒的砸著中控,從一開始他就操控不了這輛世界上只有三個人能開的車了,包括他。
楚子航這時已經(jīng)無法喊叫了,頭痛欲裂的感覺讓他只能雙手抱著頭,大腦中劇痛,有什么東西……像是一條蛇……在楚子航的腦海深處蘇醒,它在使勁地、從里而外地撞擊楚子航的腦顱,試圖打通一條路出來。
眼前一片黑色,黑色背景上跳動著青紫色的、蛇一樣的線條,就像是蹲太久忽然站起來后腦袋發(fā)暈所看見的。但這一次那些線條不是雜亂無章的,它們仿佛活了過來,舞動著,有時候遠(yuǎn)離,變幻出不同的圖案又分崩離析,仿佛古老的刻在石碑上的文字,被時間侵蝕雨水洗刷,過去的歷史隨著墜落的石屑慢慢消亡。
怎么回事?什么感覺?一個人被隔絕在古老的黑暗里,看著蛇群舞蹈。
“砰砰砰”,楚子航猛地驚醒,看著那些人影以同樣的節(jié)奏拍打著車窗,隱隱約約能看見那些蒼白的手掌印在玻璃上,沒有掌紋。
“走開!走開!走開!”楚子航使勁揮手,那些蒼白的手掌像是要打碎玻璃拍在他的臉上。
“別說話,他們聽不到。”男人低聲說。
楚子航詫異地從后視鏡看到了前方一臉平靜的男人,以及左側(cè)仿佛絲毫不感到驚訝,雙手微微顫抖,低著頭看不清臉色的柳吟楓。
柳吟楓并不是害怕,而是興奮,他苦練十年,用了子能力之后相當(dāng)于四十多年的練刀經(jīng)驗,在這一刻終于有了用武之地的興奮感。
“子航,不長眼的東西來了……”柳吟楓此時正左手反握著刀柄,清秀的臉龐微微揚起,右手搭在楚子航的肩頭,輕聲對他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等一會我這只蝴蝶的翅膀還是被折斷了的話,你一定要記住,以后碰上那個狗DX,給我往死里錘,咱打星際教你的道理可一定要記住了,猥瑣發(fā)育,不要浪!”
楚子航看著眼前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男生,一種陌生又熟悉的異樣從心底冒了出來,似乎是沒有想到,為何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天才乖寶寶的柳吟楓還有這樣的一面,說的話云里霧里,做的事奇奇怪怪。
“兒子,你要記住幾件事,”男人說,“一會無論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告訴別人,因為沒有人會相信?!?p> 他沉默了很久,伸手撓了撓頭,“也就這件事了……想起來有很多話想告訴你,再一想似乎都可以不必說,你將來就明白了?!?p> 這算什么?周圍鬼氣森森,此時此刻覺得大家都要死了,死了還有什么將來?
“小子,你似乎從別的地方知道了什么,千萬不要讓那些人知道了,不然可就難辦了?!蹦腥宿D(zhuǎn)頭,笑瞇瞇地看著柳吟楓,“如果我今天走不出去,以后幫我看著點子航,他有他自己的路?!?p> 柳吟楓也笑了笑看向男人,“知道的,不過楚叔,可別死了啊,我還等著蹭你的車呢?!?p> 男人的手伸向車門,那里插著一柄雨傘,男人拔出了漆黑的傘,柳吟楓也將他左手反握著的刀換到了右手。
楚子航忽然看清了,男人的傘并不是一柄傘,而是一柄修長的日本刀,漆黑的刀鞘,雕刻金花的刀鐔,柳吟楓的刀也并不是少年宮帶來的刀,而是一柄長三尺的唐刀,上面有著閃電型狀的花紋,在光的照射下似乎還有著星光點點閃爍。
怎么會有這種事?男人是那個看起來再熟悉不過的男人,可他在做些什么奇怪的事?他不是個司機么?柳吟楓不是和我從小到大都在一起的嗎?為什么他似乎對這種事一點也不驚訝?
“御神刀·村雨,注定會殺死德川家人的妖刀,聽說過沒有?”男人把刀橫架在方向盤上,“原物早就毀了,他們重新用再生金屬鑄造,在祗園神社里供奉了十年。
“emmm,天痕,我自己鍛的刀,花了我好多錢的誒?!绷鳁饔沂殖值秾⒌侗鷮χ雍奖葎澚艘幌拢澳弥纯床?,賊帥!”
楚子航人都傻了,這倆貨是從什么地方跑出來的恐怖分子嗎?隨身帶刀就算了,看這架勢似乎不砍點什么東西不甘心似的!
“那些東西是什么?你們……”楚子航現(xiàn)在也冷靜了下來,他覺得再恐怖的事情可能也不會有兩個恐怖分子圍在你身旁,有一個甚至刀柄都快要懟到你脖子上了那么恐怖。
男人反手握刀,青筋外露,斜刺向車身,外面那些人影像是以時速破兩百公里得撞上了刀鋒,黑色的血液噴灑在左側(cè)的車窗上,甚至還發(fā)出了嗤嗤的腐蝕聲。這輛邁巴赫以無可匹敵的氣勢向前方?jīng)_去,男人嘗試著踩了踩油門,立刻傳來了輪胎與地面摩擦的刺耳的噪音,這是“響胎”,動力已經(jīng)超過了輪胎的極限,透過空氣過濾仍能聞見輪胎燒焦的臭味。發(fā)現(xiàn)車輛再次可以被他操控時,男人猛打方向盤,邁巴赫失速旋轉(zhuǎn),2.7噸的沉重車身把那些黑影掃了出去,撞飛了無數(shù)的黑影,直到撞擊在路旁的護欄上,金屬護欄發(fā)出裂響。
四周的車窗都染上了黑血,又被暴雨沖刷。
“那個東西叫死侍?!绷鳁鲗⒊雍剿浪赖淖o在懷里,輕聲對他說,“別怕,那種東西可沒有什么公民權(quán)。”
車前,一個黑影被男人用車頭頂?shù)盟浪赖?,它比其它的黑影都魁梧,雙手撐在車頭左右,被邁巴赫頂著急退,雙腳在路面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暴雨中他金黃色的眼瞳似乎燃燒起來。這一幕本該出現(xiàn)在電影的劇情里,對于普通人來說,巨大的地面摩擦力只會讓他的關(guān)節(jié)脫臼、腿骨折斷。
男人剛想不斷地掛擋倒車,將其撞死在護欄桿上,后座的柳吟楓卻將楚子航放躺在后座上,“叔,調(diào)車頭!先走!”隨后便左手抓著駕駛位的座椅靠枕,右手正握刀直刺向擋風(fēng)玻璃。
‘噗嗤’,鋒利的刀身從男人的耳旁穿過將擋風(fēng)玻璃刺穿,隨后便插進了被車頭撞得慣性前仰的死侍脖子里,這時,黑影眼中明亮如火的金色眸子才黯淡了下來,像是耗盡了油的枯燈,即使這樣,他也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楚子航驚魂未定的看著男人,卻發(fā)現(xiàn)男人滿臉的汗,握著方向盤的手也微微顫抖,眼睛死死盯著前方。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搞懂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為什么這條高架路這么長?外面那些叫死侍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手機也沒有信號,廣播里只有滋滋的電流雜音,GPS同樣搜索不到衛(wèi)星信號,這條路上滿是監(jiān)控探頭,卻不見一個交警過來,仿佛他們進入了一個與世隔絕的空間,這里只有高架橋、暴風(fēng)雨、黑影、邁巴赫。
“兒子,簡單地說,就是你的血統(tǒng)跟別人不太一樣。”沉默了很久,男人給出了這個不太靠譜的解釋。
“不要好像世界末日一樣,血統(tǒng)不一樣也不是多么丟人的事,你爹我血統(tǒng)也跟人不一樣,沒有我遺傳你,你就很正常了?!?p> 男人抓了抓頭,“算了,先別說這個,以后有的是時間讓吟楓慢慢給你解釋……其實出國也蠻好的,但是記得不要申請一家叫卡塞爾的學(xué)院,那學(xué)院里都是一群瘋子。”
楚子航看著前方的男人,真不知道他為什么總是這樣樂觀,這種時候他還能嘮叨,甚至還有點眉飛色舞。身旁的柳吟楓正在擦拭著他的刀,他現(xiàn)在似乎明白了柳吟楓那陣說的話。
他的心里被憋屈填滿,看著兩人,一位父親,一位如同他的兄長,將他前方所有的危險都擋了下來,他卻什么也做不到,不能幫忙,只能像孩子一樣抱著頭,期盼著這場雨早點結(jié)束。
或許這樣他還是能夠回到以前,他依然是那個仕蘭中學(xué)此獠當(dāng)誅榜榜首,柳吟楓也依舊還是那個位居第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男孩,依舊還是那個,明明家里富裕,每天放學(xué)卻還是前往理發(fā)店打工的男孩。
可是,他總有一種預(yù)感,仿佛從這里出去……能夠出去,去到外面那正常的世界里,他依然擺脫不了……命運!
這是一種詛咒,一種……悲哀……
“現(xiàn)在去哪里?”柳吟楓看著旁邊不知所措的楚子航,只能期盼著能夠快點離開這里。
“從來沒有過關(guān)于祂的尼伯龍根的信息!雨還沒有?!麄冞€在……我們只能向著前面開,找到出口?!蹦腥说木o張沒有絲毫緩解。
突然,路旁一閃而過的減速標(biāo)志上顯示前方一公里就是收費站,亮白的燈光從一片漆黑中浮現(xiàn)。男人長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fù)。而柳吟楓卻將右手放下的天痕緊緊地握住了。
“應(yīng)該快到出口了,兒子還好嗎?到前面你們就下車,看看有沒有路過的人,搭個便車順路就回去,讓你那爸爸給點錢就行。”男人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錢,又伸手拔下嵌在車身上的村雨,回頭看了看楚子航,眼里的神色復(fù)雜,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卻又什么都沒說。
楚子航問道,“你要去哪?”
“他們會追著我。”男人看著愈來愈近的白光,心里卸下了重?fù)?dān),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個男人,嘴角帶著笑,“別擔(dān)心,我這輛車很能跑的,他們連我的影子都追不上,吟楓,到時候你就帶著子航……”
“叔,開車注意前面吶?!绷鳁髅蛄嗣蜃齑?,“雖然我真的不想打擾你們父子倆的溫馨告別時刻,但是……”
邁巴赫沒有減速,收費站越來越近,熾烈的白光讓人覺得溫暖,像是夜行人在迷霧中看見了旅社屋檐下的油燈,不由得加快腳步,仿佛到了那里就能放下一切不安。
前方的燈光透出的不僅僅是溫暖,還有莊嚴(yán)和宏大,就像是……朝圣的人邁向神堂。對的!那種渴望接近的心情不是在海里看見燈塔,而是虔誠的拜謁神的感覺!所以急欲親近神的光輝。
可是他們不信神,什么神都不信……直到在看見那燈光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