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暫別
【相聚往往短暫而告別常常是永恒,人們所不能承受的哀傷卻是世界永恒的法則。】
“該死,這他喵的和剛出新手村就和BOSS干架有什么區(qū)別!”柳吟楓嘴上如此說著,可是心里卻依然不覺得后悔,這不是命運,這是他做出的選擇。
楚天驕這時已經(jīng)趁他們對話時將楚子航放到了車上,確認無誤后便提刀再次奔向奧丁。
再次回頭看了一眼楚子航,眼中的眷戀與不甘流露了出來。
“臭小子,帶著子航先走!”我走不了了……
柳吟楓從死侍的包圍圈里剛沖殺了出來,便見一道身影沖向了奧丁,即使是那狗屁的命運,他也依舊奮不顧身。
剛想抬頭叫住男人,可是……
那把槍,昆古尼爾脫手而出,那一刻,男人的心里什么念頭也沒有了。
這次可能真的要死了吧,真的,別來了,誰來都沒用。
昆古尼爾翻滾著飛向楚天驕,如同紫黑色的流光,它的速度并不快,還很安靜,死亡原本就是這么安靜的事。
撲面而來的死亡氣息包裹住他讓他做不了任何動作,他一開始跳起斬向奧丁的動作讓他此時看起來像一只撲火的飛蛾,昆古尼爾還沒抵達,但他己經(jīng)是被釘死在祭壇上的羔羊了。
還是那道光,還是那種音爆聲。
柳吟楓在半空中不合常理的盡力將身子扭轉(zhuǎn),看著這柄神槍離自己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可是沒想到的是,那柄昆古尼爾還未接近,衣服已經(jīng)被高溫燒成了灰,再之后就是皮膚,劇烈的高溫讓他的皮膚瞬間碳化,再之后就是那鋒銳的槍尖,沒有一絲絲痛覺從碳化的血肉間魚貫而入。
他死死地盯著遠方的奧丁,他能感受得到它的嘲諷!
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被高溫灼燒,然后才是貫穿,那支槍帶著死亡的意志,與燒燼一切的高溫,血肉之軀根本抵擋不住。
它還未碰到柳吟楓的皮膚,他的身體就已經(jīng)開始碳化變黑。
可就在槍尖沒入一半時,它居然慢了下來,罕見地露出了掙扎的態(tài)勢,一寸一寸地往里鉆。
槍頭從柳吟楓的后背鉆出來了,柳吟楓此時正死死地抓住還露在外面的槍尾,手也隨之碳化發(fā)黑。
槍像活蛇那樣扭動著,發(fā)出無可奈何的嘶叫。
柳吟楓用盡全身力氣偏轉(zhuǎn)身體,昆古尼爾被他帶得偏轉(zhuǎn)了方向。
昆古尼爾爆發(fā)了最后的力量試圖突破柳吟楓的身體,但它只是把柳吟楓釘死在了泥濘的地面上,隨后便沒有了動作。
一聲嘆息響起,連接槍頭和楚天驕心臟的白色絲線漸漸地淡化、消失,像是枯萎的植物。
嘆息聲是昆古尼爾發(fā)出的,這支有生命的槍疲憊地選擇了放棄。
而柳吟楓,他賭上自己的性命去救楚天驕不會感到后悔,他只知道自己如果不做這件事才會悔恨,悔恨也許是人世間最悲傷的情緒了,他不想那個本來就話少還面癱的男孩身上背負著更加沉重的鎖鏈。
這時候遠方傳來了暴雷般的蹄聲,奧丁顯然是不甘心昆古尼爾的失手,八足駿馬嘶吼,他像騎兵那樣沖鋒過來,不知從何處拔出了鐵色的重劍,在頭頂旋舞,發(fā)出沉雄的風聲。
暴風雨也被風吹動刮了過來,地面都在鐵蹄下顫抖,不僅昆古尼爾奧丁也一樣擁有壓倒性的實力,他是神祗,而他們是凡人。
“這個世界上,只有Bug能擋住Bug,也只有怪物能與怪物為敵?!绷鳁髅空f一句話就會吐出一口血,“明妃說的真對啊,勞資又不是這兒的人,也算是半個Bug,你把我捅個對穿,只要能醫(yī),勞資就又是一條好漢!”
“臭小子,沒事吧!”楚天驕這時也從震驚和愧疚的情緒里走了出來,連忙趁奧丁還未趕到,想要將柳吟楓抱起,可是那把槍依然將他死死得釘在地上。
“問題不大,你們走吧,不用管我了?!绷鳁餍σ饕鞯乜粗矍暗哪腥?,“就是可惜再也蹭不到你的車了”
話畢,他干脆利落地頭一歪,暈了過去。
就在他焦急萬分的時候,遠方一輛破破爛爛的邁巴赫正向著這邊開了過來,是楚子航!
看著因為失血過多陷入昏迷的柳吟楓,男人咬了咬牙,心想道,抱歉了,總得留下來一個人斷后吶!
他試著拔了拔昆古尼爾,可是神槍卻紋絲不動。
看著身前快趕到的的奧丁以及身后的邁巴赫,男人果斷地抽刀第三次一躍而起砍向奧丁,奧丁也很給面子得把那把重劍散去,轉(zhuǎn)手將昆古尼爾招了回來持槍格擋。
隨著昆古尼爾離開柳吟楓的身體,其化作星光點點消散了開來。
萬幸的是,他身上被昆古尼爾捅出的大洞沒有一點鮮血流出,這樣興許不用擔心流血過多?但不幸的是,他的肚子上被昆古尼爾捅了個大洞……
被奧丁巨大的力氣反震回來的楚天驕順勢伸手將柳吟楓拋入剛下車的楚子航的懷里,“帶上他,快走!”
“我們一起走!”楚子航焦急的喊道,“一開始說好了的!一起走!”
“乖兒子,吟楓這個狀態(tài)不可能再拖了,總要留下來一個人斷后,現(xiàn)在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會是你,聽爸爸的,好嗎?”楚天驕聲音顫抖。
楚子航看了看懷里的柳吟楓,是啊,他不能再天真下去了。
“一定要記得我和你說的每句話,爸爸還有好多大招沒有放出來,你在這我放不開。”楚天驕看著佇立在原地仿佛在看著螻蟻沒有意義的掙扎似的。
“每天晚上盯著你媽喝一杯熱牛奶,好好學習,不要想著為你老子報仇什么的,建立一份仇恨只需要一瞬間,建立一份愛卻需要很多年,這是你老子我交給你最后一個道理?!背祢湵硨χ雍?,直面奧丁,這已經(jīng)是楚子航今天不知道多少次看到他的背影了,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心情,“兒子,要相信老爹,你活下去,我們才有再見的日子?!?p> “還有,爸爸愛你?!?p> 楚子航再也控制不住表情,眼眶瞬間紅了。
抱著柳吟楓轉(zhuǎn)身便跑向那輛邁巴赫。
上了車后。
“啟動?!彼f。
引擎咆哮的聲音傳來,男人緊了緊握刀的手。
楚子航倒擋起步,車飛速后退,男人偷偷教過他開車,用的就是這臺邁巴赫,他們曾打開天窗奔跑在春天郊外的土路上。
邁巴赫撞擊在一層看不清楚的雨幕上,旋轉(zhuǎn)的風拍在車身上,四周水壁擠壓過來,拼命吼叫的十二缸引擎達到了最大功率,卻無法推動車身離開這里。
“嘿!神!芝麻開門啦!”男人咆哮著把長刀擲向八足駿馬的馬頭,昆古尼爾再次擊出,男人躍起,被無數(shù)金色流星包圍。
水壁的力量瞬間減弱,邁巴赫咆哮著沖破了它,沒入濃濃的夜色中。
楚子航機械地駕駛著邁巴赫,一直打開的收音機此時沒有了滋滋的雜音,放出了那首被楚子航吐槽的歌曲。
女兒在和父親對唱:
女兒,親愛的女兒,我給你的安排并沒錯,
我把你嫁給豪門的兒子,
一旦我老去,他將是你依靠的男人,
他還小,但他在長大。
他忽然聽懂了這首歌。
這就是男人要留給他的話。
他是個一直生活在虛假身份里的男人,誰都永遠也不知道他到底有過多少身份,上一秒他可能還在交際會上喝著洋酒跳著交際舞,下一秒他就可能會撞破高樓的窗戶,從挺得板直的后腰抽出一柄長刀將刀身插入樓體緩解下落的加速度然后成為一位殺手,亦或者是一名窩囊得只能開車的司機。
可是,在他引以為豪的兒子面前,他不敢將那兇猛凌厲的形象暴露給兒子,于是他只能以司機的面目出現(xiàn),偷空接兒子放學,他能做到的僅限于此。
許多次他開著這輛邁巴赫等在校門外,可是看見那輛奔馳S500開進來了就縮縮頭離開,他相信自己的‘女兒’已經(jīng)有了依靠,然后他就灰溜溜地逃遠了。
現(xiàn)在楚子航明白了這個道理,而男人呢?男人或許已經(jīng)死了,他說的那句以后還能再見或許只是為了讓他快點離開,不想讓他再次看到父親狼狽的一面,好不容易帥一次,他不可能撒手這個機會任由它跑掉。
可是,他不信,他不信那個窩囊了半生的男人會這樣草率地死掉,他不是很強嗎?
他無意識地握著副駕駛位上柳吟楓的手,看著副駕上那被鮮血染紅的棕色地毯,他親眼看著柳吟楓兩次使用那個招式,那個每一次都有刺耳音爆的招式。
第一次使用的時候他的褲腳已經(jīng)緩緩滲出了鮮血,是什么支撐著他替那個男人擋了那一槍呢?他明明可以直接抽身走人的,沒有人會怪他……
他連他們同樣的黃金瞳都沒有,為什么……
楚子航收回手搭在了眼角……
吟楓……也要死了嗎?
什么是死?
是終點,是永訣,是不可挽回,是再也握不到的手、感覺不到的溫度,再也說不出口的‘對不起’。
他也快堅持不下去了,他太累了,他打開了天窗,靠在座椅靠背上,哮喘般大口呼吸,仰望天空。仿佛全世界的雨都從那個天窗里灌進來,堅硬的冰冷的雨抽在他的臉上,可他感覺不到冷,也感覺不到痛,只有耳邊穿插回放著柳吟楓刺耳的音爆、男人的聲音和那首歌。
“啟動!啟動!”他忽然對著中控臺大吼。
引擎發(fā)出低沉無力的聲音,這臺車已經(jīng)達到了極限,再也沒法開動。
楚子航撞開車門撲了下去,走到副駕駛的車門抱起柳吟楓,逆著風雨狂奔。此刻他忽然明白,他是真真正正地要失去那個男人和柳吟楓了。
什么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什么答應男人的話,他都拋在腦后了,他瘋了,不怕黑影不怕奧丁也不怕昆古尼爾,他想要去找那個男人,可是懷中的柳吟楓還需要醫(yī)治,他快要撐不下去了!
他咬了咬牙,繼續(xù)向著前方豁了命得跑,一直跑……一直跑……
大雨中小小的身影坐在邁巴赫的車頂上望著他遠去,雙眼閃動著淡淡的金色,嘴角微微翹起,哼唱著那支愛爾蘭民歌。
不知過了多久,遠方傳來了一陣救護車的聲音,楚子航原本已經(jīng)快要消散的意識突然振奮了起來。
“救護車!這里有人……快……來……”楚子航在喊完后便控制不住身體,只覺得意識越來越模糊……
嘭,倒地聲傳來,隨后便是人群嘈雜的聲音。
“大小姐!這里有兩個人!”一個人打著傘舉著手電筒到處掃視,突然看到遠方的水泥地面上躺著的兩人,立即向身后的大部隊大聲呼喊。
只見水泥地上躺著的兩人被暴風雨無情得沖刷,楚子航的手還死死的護著柳吟楓的頭。
“唔……快!救護車!抬擔架!這里有個人已經(jīng)昏迷了,小腹上有巨大的貫穿傷……四周的肉已經(jīng)碳化了!”
在楚子航意識陷入黑暗的前一秒,看著一位面貌姣好的女孩慌亂得跪坐在柳吟楓面前,將身上的雨衣披在柳吟楓身上。
“喂?喂!你還好嗎?醫(yī)生快來,這邊還有個人還存有意識!”
好累……
活下來……吟楓……
這是楚子航最后的意識,下一秒,沉重的眼皮還是不堪重負,緩緩地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