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陽光斜斜落進房間。
咔噠,咔噠。
黑色禮服掛在了衣帽架上,埃洛斯僅穿著一件白色襯衫,站在廚臺后有節(jié)奏地將土豆切成塊。燉鍋內(nèi)的水開了,混合著油脂的濃湯看上去像翻滾的牛奶。埃洛斯快速把土豆塊移入燉鍋,拿起湯勺緩慢攪拌。
這時,一只黑色的小蝙蝠從外飛來,繞著廚臺轉(zhuǎn)了兩圈。埃洛斯放下湯勺,張開手。黑色蝙蝠乖巧地落到埃洛斯手中,隨即化作一張信紙。
“尊敬的埃洛斯先生,
按照您的吩咐,我把‘陌生人’的消息告訴了審判庭。審判庭很快采取了行動。有兩處旅店,被證明和您所說的生命學(xué)派有關(guān)。
值得一說的是,在審判庭的行動中,有一個幸存者逃出了重圍。我想,您也許會對他的消息感興趣。
克里曼·迪羅?!?p> 埃洛斯看完克里曼寫來的信,信紙隨即化作灰燼落進垃圾桶。埃洛斯不自覺地抿了抿嘴唇,隨后將這件事兒放到一邊,信手拿起一旁幾個的水果,快速準備好一個果盤。
埃洛斯端著果盤來到茶幾旁,將之放下。紅發(fā)尼娜慵懶地橫躺在沙發(fā)上,眼神迷離地望著埃洛斯。
“您能找到這里來,真是太令人吃驚了,尼娜女士?!卑B逅篂槟崮群攘艘话氲木票訚M酒,同時說道。
不過,表面上克制而有禮的年輕血族,此刻心里真正想的是,你又意欲何為,女士。不知為何,埃洛斯總覺得自己在尼娜面前像個小孩子一樣,會被對方的氣場完全壓制。這讓埃洛斯覺得頭疼!
尼娜咯吱笑了兩聲,道:“如果你愿意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答案,我親愛的小埃洛斯?!?p> 那我還是不要知道了。埃洛斯無語。您是血族,不是魅魔啊。不過……“也許,我知道原因?!卑B逅购攘丝诳Х?,平靜地說道。埃洛斯的房產(chǎn)都是真名登記在冊的,而相傳尼娜和拉脫亞城某位官員交往過密。
“是嗎?“尼娜不可置否地聳了聳肩,“那可真是無趣。難道姐姐我能乘機吃了你嗎?”美貌的血族女子慵懶地打了個哈欠,伸長了手臂同時道,“對于我給你的提議,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埃洛斯低著頭,沉默了片刻,斟字酌句回答:“我的答復(fù)是……拒絕。”
尼娜找到埃洛斯,提出幫助埃洛斯狩獵吸血鬼。條件是埃洛斯獲得晉升的資源,而尼娜得到那枚黑暗之戒。誠然,有血族子爵實力的尼娜提供幫助,哪怕是不直接出手,事情也會簡單許多。但埃洛斯相信憑借自己的實力足夠贏得這場狩獵,不愿輕易讓出獲得途徑稀少的非凡物品。
尼娜嘆了口氣,道:“你知不知道,在我來之前,希萊克和杰夫那兩個家伙就勾搭在了一起。”
勾搭……您的措辭可真是令人一言難盡。埃洛斯的表情沒有多少變化,道:“我并不在乎這種事情,尼娜女士。那些可憐蟲根本不清楚自己身處一個怎樣的世界。在這里,螞蟻是永遠無法撼動大象的。數(shù)量,在實力面前毫無意義?!?p> 尼娜撲哧笑了一聲。
“你還蠻自信的嘛,小家伙。姐姐就喜歡你傲嬌的樣子?!?p> 尼娜坐起來,一手拖著圓潤的臉旁,同時伸出腳,用腳指頭把玩著喝光的咖啡杯。埃洛斯眉頭不自覺皺起,但沒有出言阻止。尼娜瞇眼看著身旁容貌俊逸的年輕血族,嘴角笑意輕淺,道:“我想,你的信心也許來自你的消息渠道?比方說……剛才那封信,就與之有關(guān)?”
尼娜的嗅覺總是超乎尋常的敏銳。埃洛斯表情異常平靜。他喝了口咖啡,沒有接話。
尼娜身子微屈,湊近埃洛斯,道:“在我來這兒之前,收到消息,昨晚從你這兒買消息的那些人,跑到旅店去,結(jié)果撲了個空。審判庭的人早就去過那些地方了。對此,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兵不厭詐,女士。”
埃洛斯朝旁邊挪了挪,躲開尼娜?!吧硖帿C場,他們總得自己學(xué)會如何分辨信息的可靠性。如若不然,我并不介意稍微誤導(dǎo)一下,消磨他們的耐心和精力。對手任何細微的劣勢,都可能最終局時轉(zhuǎn)化為我的優(yōu)勢。”
尼娜又咯吱咯吱笑起來,道:“這么說,你昨晚找他們要錢,只是故意捉弄他們?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幽默感呢,小家伙?!?p> 我的幽默感?
“……只是不易察覺,”人們總是不情愿放棄自己付出了代價的事情。哪怕知道可能已經(jīng)沒有結(jié)果,在支付了酬金之后,他們也會趕去旅店看看。
埃洛斯放下咖啡杯,心中立刻想到另一件事情。他覺得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契機。埃洛斯側(cè)過身,鄭重地看著尼娜,道:
“如您所說,女士。方才的消息與旅店的事兒有關(guān)。我得到消息稱,有獵物從審判庭的手里溜走了。而我打算現(xiàn)在去看看情況?!?p> 尼娜眼角的光芒不覺延長。她嘴角噙著笑意看向埃洛斯,道:“你是想讓我和你一起去?”
“嗯……我可沒這樣說?!卑B逅够卮?。
尼娜再次咯吱咯吱大笑,拍了埃洛斯肩膀一下,道:“你這小家伙,想要了還要我主動提出來。你是想白嫖我,是吧?”
埃洛斯一本正經(jīng)地聳了聳肩,對尼娜的說法不可置否。他緩緩站起身來,向尼娜伸出手,就像邀請對方步入舞池,同時道:“您愿意嗎,尼娜女士。”
尼娜嘆了口氣,把手放進埃洛斯的手中,一個踱步起身靠近埃洛斯,呼了口氣,道:“算了,不和你計較那么多了。誰讓我喜歡你呢,你說是吧,小家伙……”尼娜抿了抿嘴唇,視線越過埃洛斯落到廚臺?!啊贿^,你的菜打算怎么辦呢?”
埃洛斯回頭看了眼熱氣騰騰的燉鍋,平靜地回答:“冷燉菜……總要冷一點才好吃嘛……您說是吧。”
…………
兩人并肩離開房間。
埃洛斯殷勤地為尼娜打開車門,扶著對方上車。如尼娜所說,埃洛斯的確有希望對方一同前往的想法。一來,這次狩獵活動針對的是成年血族,埃洛斯和尼娜沒有利益沖突。二來,困獸猶斗。如果那個僥幸逃掉的幸運兒拼死一搏,埃洛斯還是希望自己有更安全的保障。
馬車在半道上捎上等在路旁的偵探克里曼·迪羅。方坐下的克里曼很快便注意到了馬車上的尼娜。早已喝得醉醺醺的偵探此刻更是臉色大紅,局促不安。他裝模作樣地拉扯著衣服,和埃洛斯打了招呼。尼娜對克里曼的反應(yīng)看在眼里,嬉笑著朝克里曼拋媚眼,還不時用腳挑逗對方。
“尼娜女士?!卑B逅沟吐曁嵝?。
“我又沒做什么,”尼娜嘟起豐滿的嘴唇,嬌嗔道。誠然,尼娜甚至沒有絲毫動用超凡力量的痕跡,但克里曼的臉已經(jīng)紅的快滴出水來。尼娜將頭枕在埃洛斯的肩膀上,溫聲細語道:“怎么,小埃洛斯,你難道是吃醋了嗎?!?p> 埃洛斯沒有理會。他知道對付尼娜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理她,也別讓她得寸進尺。
馬車在一條幽暗的小巷停下。
克里曼·迪羅引著兩人步行前往目的地。說實話,克里曼有些好奇,為什么埃洛斯會帶上一個女人。但克里曼知道自己的本分所在,沒有提出疑問的想法。等來到一幢明顯廢棄的屋子外,克里曼·迪羅回身,道:
“埃洛斯先生,那個僥幸從審判庭手中逃掉的家伙,就藏在這棟樓里。我一直讓人緊盯著這里,確保他沒有離開。”
埃洛斯掃視了一眼四周。
這里是拉脫亞的老城區(qū)。像拉脫亞這樣古老的城市,它的老城區(qū)幾乎等同于空城。除了最貧窮的人和流浪漢,沒人會在這里停留。對方會跑到這個地方,倒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埃洛斯微微點頭,道:“你做得很好,克里曼。接下來的事情,由我來處理就好。你可以帶著你的人離開這里了?!?p> 說著,埃洛斯掏出一疊金里索,交給克里曼。這是埃洛斯從血族聚會上‘賺’來的那筆錢的一部分。尼娜看在眼里,發(fā)出一陣輕輕地竊笑。克里曼恭敬地接過金里索,道:“感謝您的善意,埃洛斯先生?!?p> “去吧?!卑B逅沟溃坝浀美^續(xù)追查關(guān)于這批人的事情,事成后我會給你另外一筆酬勞?!?p> “是?!?p> 克里曼回答,隨后朝著黑暗招了招手,一個少年模樣的人影從另一邊與克里曼匯合,離開這里。
尼娜的目光一直送克里曼消失,才緩緩收回,對埃洛斯道:“那人就是你的情報頭子嗎,小埃洛斯。好像和我想的不太一樣嘛!”
“人的想象力總是過于豐富?!?p> 埃洛斯回答,同時從懷里取出手槍,一枚一枚,有條不紊地按入子彈。尼娜站在一旁,看著月光映亮埃洛斯修長的手指,優(yōu)雅地扣緊子彈。紅發(fā)血族女人嘴唇微抿,道:“你直接讓他出現(xiàn)在我面前,就不怕我把他從你手里搶走?”
“你已經(jīng)快要做到了,尼娜女士?!卑B逅拱蜒b好子彈的槍背在身后,轉(zhuǎn)向身旁的女士,道,“但從棋盤上取走一枚棋子,無法影響最終的局勢。我完全相信您對形勢的判斷力?!?p> 尼娜咯吱咯吱笑著,沒有接話。
埃洛斯隨后道:“按照狩獵的規(guī)定,接下來您在一旁看著就好。如果有我實在解決不了的麻煩,您再出手。當(dāng)然,事后我會支付給您足以讓您滿意的酬勞?!?p> “放心。”
尼娜貼著埃洛斯的手臂,修長的手指劃過后者的臉頰,眼神迷離,“我不會讓你受傷的……我怎么舍得讓你受傷呢,小家伙?!?p> 埃洛斯的表情沒有變化。與尼娜交往,如果看不穿對方隱藏在嫵媚美麗外表下的尖牙,恐怕會被吸得骨髓干枯,血脈枯竭。
埃洛斯禮貌地后退半步,離開尼娜的范圍,踱步走向黑暗中寂靜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