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派徐思玉領(lǐng)兵去東府城了?!”
王偉上前一步,凝視著宋子仙,怒道:“就算是要派人去,為什么偏要派他?那個蠢貨最喜歡自以為是...”
“參軍大人!請您說話注意點?!?p> 宋子仙現(xiàn)在也不像以前那樣恭敬了,他揮揮手,讓身后的士卒直接把王偉重新“請”回他家里。
王偉推開兩個士卒,顧不上自己被扯破的衣服,強(qiáng)壓著憤怒,低聲道:“宋將軍,請聽我一言,代為轉(zhuǎn)告王爺。
臣非嫉賢妒能,徐思玉只是出謀劃策的白面書生,心思太多,反而不能專斷獨行,但若是王爺想要重用,臣情愿交出所有,絕不阻撓。
臣跟隨王爺在壽陽起事,可謂相交于患難,前途未卜,恨臣病軀柔弱,不能親帥三軍,斬將奪旗以立不世之功;
唯有費(fèi)心竭力,為王出謀劃策以分憂,此分內(nèi)之事,絕不敢居功自傲,若王爺不再信任,臣王偉愿出家為僧,青燈古佛,再不相見?!?p> “我的話已經(jīng)說完了?!蓖鮽ナ┝艘欢Y,收起怒容,指著院子里笑道:“前日宋將軍借了我黃金百鎰,偉分文未取,盡在家中,如今物歸原主,請將軍拿走吧?!?p> “這...”
宋子仙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疑惑,但念頭一轉(zhuǎn),隨即恍然大悟,不由笑道:“既然如此,多謝參軍大人幫末將照管這些錢財,您的話,末將一定會全部告訴王爺?!?p> “王先生,是這么說的?”侯景微微皺起眉頭,聽完宋子仙說的話,不知為什么,感覺自己心里莫名一痛,生出了濃濃的愧疚感。
再仔細(xì)想想,似乎也是自己先開始懷疑他,接著,又是徐思玉在自己耳旁不停地說三道四。
唉,似乎,真的是自己錯了。
正想下令的侯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是淡淡道:“子仙,你替我告訴先生,本王并非不信任他,只是本王身邊需要得力官吏,一日也離不開先生。
還有,你先去其他幾個衙門,隨便找點事情帶給先生做做,讓他安心。”
“喏!”
等宋子仙離開后,侯景摩挲著下巴,自言自語道:“等徐思玉回來以后,就什么都明白了?!?p> 東府城,城下。
雨幕飄搖,兩面旗幟在風(fēng)雨中獵獵作響,城下躺滿了哀嚎的士卒,然而頭頂無情的箭矢滾木源源不斷落下,士卒一旦倒下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前隊死傷慘重!”
幾名隊主渾身是血,好不容易沖到徐思玉面前,帶著哭聲哀求道:“讓弟兄們撤下來吧,人都要死完了!咱們連云梯都沒有,無論怎么樣都上不去啊!”
“不準(zhǔn)退!”
徐思玉冷冷說道:“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人也要踩著他的尸體往上爬!”
叛軍根本沒有攻城器械,不得不臨時把馬車之類的東西堆在城墻下,甚至是挖土往上面堆積,幸虧東府城的城墻也不算高,叛軍這番辛苦后,竟然也能勉強(qiáng)攀上城頭。
但城頭畢竟是數(shù)千守軍,看見叛軍蟻附攻城,自然不留半點情面,一時間城下死傷慘烈。
可別看現(xiàn)在城下躺了不少人,但只有一千名叛軍被喝令混在其中,而其他的人,則都是半路上被擄掠到這的百姓,少說也得有一兩千人。
城頭當(dāng)然看不到其中大部分人手里拿著的只是鋤頭和樹枝,只有一直跟在叛軍后面的騎兵才知道。
秦淮兩岸的百姓人數(shù)較多,雖然新近戰(zhàn)火蔓延到了這兒,但很多人故土難離,懷著僥幸的心思依舊沒有逃走,全都被直接抓走。
徐思玉命令士卒不準(zhǔn)手軟,但凡碰到反抗的,就地格殺,一路如同蝗蟲過境,裹挾著百姓來到東府城下。
而每當(dāng)擄掠百姓的時候,叛軍中也會分出大量人手嚴(yán)陣以待,提防梁軍騎兵趁亂殺出,陳涼現(xiàn)在只有這點家底,根本不敢命令沖鋒,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百姓被屠戮。
沿途如同人間地獄。
“將軍,這里還有活人!”
一名騎兵路過一處正在燃燒的房屋時,聽到里面微弱的呼救聲,在隊主的允許下,和另外幾個同袍搬開正在燒著的木頭,從里面抱出一個女人。
女人被抱出來的時候就斷氣了,后背已經(jīng)燒的焦糊,可仍把她的女兒死死護(hù)在懷里。
縱然陳涼一向覺得自己天性涼薄不是好人,看到這一幕后,握住馬轡的手不由更加用力,隊伍也隨之停下。
陳涼猶豫再三,分出一百多人,讓他們在這搜尋還活著的百姓。
這是他僅能做到的事情。
隊伍再次分薄了一些,但再往前的時候,士卒們的臉上都多了一絲悲憤。
東府城已經(jīng)近在咫尺,匯報信息的偵騎離開后,陳涼立刻就明白了為什么叛軍一路上要擄掠百姓,他們是想拿百姓當(dāng)肉盾攻城。
那么,叛軍的主力呢?他們在等什么?
叛軍的攻勢再次被擊退了,坐鎮(zhèn)城頭的蕭推頓時喜道:“敵軍退了!”
“侯爺不可輕敵?!标愱繐嵬甑度猩系难E,收刀入鞘,他看了一眼城下尸骸遍地,知道叛軍沒有攻城器械,不由暗想,莫非是陳涼那兒燒了叛軍的輜重?
就在這時,叛軍中走出一隊喊話的士卒,在徐思玉的命令下,對著城頭喊道:“剛才攻打城頭的數(shù)千人,都是建康周圍的百姓!”
漸漸地,不光是這一隊士卒,許多叛軍都開始喊這是當(dāng)?shù)氐陌傩铡?p> 接著,那一隊士卒又喊道:“汝等為大梁將士,進(jìn)不能護(hù)國,退不可護(hù)民,妄自屠戮百姓,
汝等才是這大梁的反賊!”
“速速歸降!”
“百姓?!”
蕭推臉上的喜色還未褪去,他扒住城墻,冒險往下面看去,和他一樣的還有旁邊的大批守軍,雖說還握著武器,但士氣已經(jīng)肉眼可見地開始降低。
殺叛軍和殺自己的父老鄉(xiāng)親,那可是兩回事,更不用說,守城將士有不少就是本地的軍戶。
徐思玉看著城頭的騷亂,冷冷一笑:“傳我號令,前隊繼續(xù)攻城,后隊準(zhǔn)備抵御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