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早，他早早地下樓吃了早飯，之后帶上了筆記本電腦和航空雜志直接乘上了去畫廊的地鐵。
來到畫廊，他老遠就看見許老板一個人在空空蕩蕩的畫廊里等他，見面寒暄幾句后，他拿出筆記本電腦，把處理后的圖片給許老板看，許老板說：“這些圖片你能不能發(fā)給我？”陳峰滿口答應，于是二人很順利的加了微信，陳峰隨即將圖片一張接一張地傳給了他。
許老板建議說：“我們一幅一幅地來看色彩對不對?！庇谑嵌嗽诖髲d里對著作品仔細地對比著色彩，陳峰也認真地用筆記本電腦的PS做著調色。
幾十張作品校色完成后，二人許老板的辦公室坐下來品功夫茶。陳峰借著這個機會對許老板說：“許老板，我有一件事情要向您請教?！?p> 許老板笑著說：“別那么客氣，有話盡管說?！?p> 陳峰喝了兩口茶說道：“我有一個朋友有一幅贗品畫，現(xiàn)在有人想買，不知道能值多少錢？”
許老板問：“畫在哪里？”
陳峰從背包中拿出那本航空雜志，遞給許老板，并給他翻到了“十八羅漢圖”的那一頁。許老板接過去認真地看了起來。
幾分鐘以后，許老板說：“這應該是屬于高仿，但是民國高仿還是清末高仿，現(xiàn)在無法斷定，不過這幅畫的文物和文史價值比畫本身要大很多?！?p> 陳峰問：“能值多少錢？”
許老板想了一下說：“如果上拍賣會有可能拍上20-30萬，如果私下交易應該在8萬左右，這是我個人的判斷，僅供參考。”
陳峰連聲說道：“謝謝許老板，謝謝許老板?！?p> 許老板問：“這種畫你朋友哪里搞到的？”
陳峰說：“我也不大清楚，只是聽他說這幅畫原來是某個寺廟的，后來寺廟失火后，這東西流了出來?！?p> 許老板聽后說：“那要小心哦，這種東西不能上拍賣的，只能私下交易啦?！?p> 陳峰答道：“嗯，記住了，沒想到贗品還能值那么多錢?！?p> 許老板接著說：“贗品要看是什么贗品，誰仿的，仿誰的，這都影響價值。古人仿的，又是仿古人的，就很值錢?！?p> 陳峰問道：“今人仿的就不值錢嗎？”
許老板道：“那要看什么情況。比如張大千在1947仿八大山人的荷塘雙禽圖，成交價1495萬元。”接著許老板給陳峰講了一個故事。
說是最近有一個專門畫贗品的畫家出了名，開始他的畫只賣200元，現(xiàn)在動輒就上萬元，他畫什么呢？他的成名作是“蕭何月下追韓信”，這副畫他完全是仿的唐畫的風格，韓信是騎著自行車逃跑；蕭何也是騎著自行車在追；仿古畫由這種幽默和調侃的形式表現(xiàn)還是第一次，因此一炮打紅；第二幅畫叫“師徒四人去取經(jīng)”，他也是把唐僧師徒四人用仿古畫的形式表現(xiàn)了出來，可是白龍馬換成了自行車；第三幅畫“唐朝侍女自拍圖”，他干脆把唐寅畫的侍女描繪成拿著手機在自拍……
這個畫家30歲之前窮困潦倒，30歲以后靠畫贗品出了名。許多廠商邀請他畫廣告畫。因為他的粉絲太多，他每畫一幅畫都有許多鐵粉去追，所以他的畫的價值實際上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他的粉絲決定的，這也是一種粉絲經(jīng)濟。后來連某著名的企業(yè)給他開出了年薪過百萬的職位邀請，結果被他婉言謝絕，他表示想自由自在地畫他想畫的畫。
……
最后許老板留陳峰在畫廊旁邊的小餐館吃了午飯，飯后他打道回府。
午后的地鐵依然擁擠不堪，人們擠在一起不免汗流浹背。在返回途中他一直在回憶著和許老板的談話，關于贗品畫的價值他已經(jīng)心中有數(shù)了，而現(xiàn)代人畫贗品畫的價值也是由粉絲決定的，這個概念使他看清了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經(jīng)濟的實質。
回到了住所，放下所有的東西，直接去洗了個澡。
晚飯后，他把校色以后的圖片拷入了U盤，然后靜下心來，撥通了宋聰?shù)碾娫挕?p> “我今天已經(jīng)問了我的朋友啦。”
“怎么說，同意賣嗎？”
“同意。”
“多少錢？”
“少了8萬就免談?！?p> “8萬價格有點高了?！?p> “他說，要不是因為是寺廟的東西，他怕夜長夢多，他還舍不得賣呢。”
“是的，他留著也是個惡夢?！?p> “他說如果能上拍賣會的話，起碼可以喊價20萬到30萬。”
“問題是不能上拍賣會，那等于找死?！?p> “那你買去干嗎，不是找麻煩嘛。”
“我說了不是我買，是我藏族朋友想買?！?p> “他買去干什么呢？還不是轉手倒賣。”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他想捐給寺廟呢，他虔誠得很，也很有錢?！?p> “就這么個情況，你們商量一下吧。”
“好的，我跟他說一下?！?p> “拜?！?p> 放了電話，他臉上出現(xiàn)了從未出現(xiàn)過的一絲冷笑：“這就叫討價還價。”此刻的陳峰已經(jīng)不再是當初購買贗品卷軸時的陳峰了，那時的他是那么的青澀、單純和懵懂，然而這一切都已經(jīng)成為了過去，一去不復返了。
突然電話響起，他一看是龔小姐打來的。
“一直打不進來，給誰通話呢？”
“哦，和宋聰通話?！?p> “談什么呢？”
“還不是藏香包裝設計的事情，還有印刷的事情?！?p> “今天去畫廊了嗎？”
“對，我去畫廊了校色了，老板專門在那里等我呢，中午還請我吃了午飯?！?p> “周六都不休息，夠辛苦啊。”
“偶爾這樣。”
“你也不問問我周六干什么？”
“我估計你肯定在你爸媽家陪二老，要不然就是和韓小姐約會唄。”
“人家現(xiàn)在有人陪了。”
“什么？”
“沒什么，晚安?！?p> “晚安。”
放下電話，他做了一個鬼臉。龔小姐現(xiàn)在的情緒變化，已經(jīng)在他的心池蕩不起什么漣漪。是啊，也許上次在文殊坊他的心被傷的太重，這是一種內(nèi)傷，也許當時他還感覺不出來，時間一長這道傷疤隨時讓他感到隱隱作痛，以至于他連做這種黃粱美夢的心情都沒有了。
現(xiàn)在他不論是從心智上，還是從經(jīng)驗上，他已經(jīng)和過去判若兩人。自從他逃脫了龔小姐這最后一張情網(wǎng)后，他終于發(fā)現(xiàn)他是孤獨的。因為真正了解他的是他自己，真正愛他的也是他自己，夜深人靜他自己療傷時，誰也幫不上他。龔小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他、改變他，但他絲毫也改變不了龔小姐，他唯一能改變的就是他自己。他現(xiàn)在要把每件自己的事情做好，讓自己的內(nèi)心變得更為強大，強大到可以自我療傷，強大到可以自我享受孤獨，從此以后再也不在乎別人怎么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