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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光紀(jì)

第一百零八章 夢醒

永光紀(jì) 風(fēng)起秋下月 5052 2023-05-25 01:44:24

  北風(fēng)呼嘯楓葉落,清冷的月輝傾灑,顯得些許景色蒼涼。

  一個青色長裙的女子坐在高過楓樹林的大石上,俏臉無暇,長發(fā)微擺,裙上青絲絳在風(fēng)中飄搖,如此出塵,風(fēng)華絕代!

  在她面前,仿佛就是那九重天上最燦爛與美麗的圣人花都得黯然失色,光彩破滅。

  她靜靜仰望著星空,亦如當(dāng)初的少年少女,也是這般,看那漫天星辰,相顧無言,卻心意相通。

  思緒在過往,彼此曾經(jīng)的點點滴滴全都在腦海里回蕩,一切如隔昨日,不曾遠去,還殘留著掌心的余溫,想到那些一起走過的日子,她時而笑,時而沉默,時而搖頭,時而嘆息……

  當(dāng)年的那個少女終是長大成人,而身邊的少年,卻已縱天而去,楓林依舊,人已不在身邊。

  徐清兒輕嘆一聲,整片楓林狂風(fēng)大起,漫天紅葉飛舞,如一場暴雨般,又在霎時間恢復(fù)了平靜。

  自蕭陽離去后,徐清兒變了很多,從一直以來的少女心性,變得無比孤傲,甚至是沉默寡言,平日很少開口說話,只有聽到人們談?wù)撈鹚臅r候,會有所停留,露出原本天真燦爛的笑,除此以外,已經(jīng)沒有什么,能夠牽動她的心。

  而且,徐清兒如今的修煉神速可謂駭人,連陳九都感到驚訝,在不斷挖掘中她的天賦仿佛徹底覺醒了,融身于大道中,不染世俗,沒日沒夜的苦修,哪怕?lián)碛猩衩餮}的李青山與李秋風(fēng)都難以壓制的了她。

  人們深知,造成這一切原因的只有她心中的那個人,拼命想要追上他的腳步。

  楓林的暗處傳來一聲嘆息,“清兒,切勿相思成疾,墮入執(zhí)念的苦海啊,那樣會讓你道心蒙塵的?!?p>  出口之人滿臉心疼,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想要向前安慰,但也知道,什么都沒用。

  “知道了,爹?!毙烨鍍浩鹕恚貞?yīng)了一句,看了一眼楓林暗處后,一步消失于原地,沒有絲毫痕跡波動,就像從來沒出現(xiàn)過。

  “唉,清兒這丫頭啊,真的變了,除了修行,還有什么能夠動搖他的心嗎?”楓林遠處的山峰上,李秋風(fēng)與李青山在那里靜靜守候了很久,不敢上前打擾,這已經(jīng)成了常態(tài)。

  現(xiàn)在的徐清兒,除了修行,便是一個人在楓樹林發(fā)呆,看著當(dāng)初蕭陽離開的方向,一坐就是很久很久。

  “小北的離去,也一并帶走了她的心,努力修行是好事,可如此思念追憶,千萬不要走火入魔啊。”李秋風(fēng)一聲嘆息,便安靜了下來。

  “小北,你又在何方呢,我們一直都會等下去,也會守護好,你最愛的女人。你可一定要平安回來,不要辜負(fù)了我們,更不要辜負(fù)了這個……最愛你的女人?!崩钋嗌竭b望遠方,許久后也消失了。

  留在原地的李秋風(fēng)沒有說話,任由風(fēng)吹涼寒,最后淡然一笑,“小北,無論十年百年,千年萬年,我們都在,在外面好好保重,不要受欺負(fù)也不講,記得知會一聲,無論相隔多遠,無論你的對手有多么強大,哪怕是不可撼動的神國宗族,那怕是超世圣人,我們都會第一時間趕到?;蛟S要不了那么久,等我們實力足夠了,就去找你,到時候可別忘了請我喝酒,喝全天下最好的酒。”

  這個夜晚,蕭陽橫豎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心緒錯綜復(fù)雜,他心底的深處,各種莫名奇怪的碎片涌現(xiàn),一點點重新匯聚。

  “煩死了,好像遺忘了很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么,怎么就是記不起來?!笔掙栕诖采媳е^,神色痛苦。

  最后,他忍無可忍,出門了。

  “爹?”院落里,蕭陽見到了蕭云天,似乎也是睡不著,一個人坐在板凳上,獨自仰望星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見蕭陽走出來,蕭云天笑了笑,“怎么了,陽兒也睡不著嗎?”

  蕭陽坐落在他身側(cè),遙望夜空,“是啊……,睡不著。”

  “有心事嗎?不開心?!笔捲铺靻柕?,似是看出了蕭陽藏在眼中的憂傷。

  蕭陽輕嘆,良久后開口道:“不知道為何,空落落的,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怎么都想不起來了?!?p>  “很重要的事,有多重要呢?”順著蕭陽的目光,蕭云天也望了過去。

  在星空下,父子倆你一句我一句,交談著。

  “很重要很重要,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重要,就像是包含了……生的意義?!?p>  “這樣嗎,那看來真的非常重要呢?!笔捲铺炷闷鹚吷系囊粔泳疲廊贿€是桃花釀,一直沒變過,他自己灌了一口,又遞給了蕭陽。

  “父親是個粗人,懂不得什么大道理,人嘛,是這樣的,匆匆百年,能記得多少呢,我只記得,這天上的星星,好像沒有年少時明亮了?!?p>  “重要的事,超越生命的,我想在我心中,也只有你們了吧,而你,我的陽兒,什么重要的事,才能讓你覺得,比命還重要呢,是開心的,還是悲傷的?!?p>  蕭陽猛灌一口酒,“超越生命的……重要的?!彼α诵?,“或許也如父親一般,你們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p>  “既然如此,有了一個最重要,那放下一個最重要又有何不可呢,不要為難自己,忘了那便忘了吧,忘掉開心的,我們就釋然,忘掉悲傷的,我們就慶幸。人活著是為了什么呢,開心就好,而開心說難不難,說不難也難,就看你如何去對待。思緒亂了,心也就亂了,世上有很多的美好,可人力是有限的,你有多大力,便只能抓多少東西,強迫自己只會一無所有,如此怎會不悲感遺憾呢。”

  “不是吹牛,父親在你這年紀(jì)的時候啊,可謂是小鎮(zhèn)出了名的混世小魔王,自以為有一身力,沒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那是誰不服就打誰,每次把那些挑釁我的人踩在腳下,就感到無比快樂,后來啊,懷著滿腔熱血,豪情萬丈,一心只想去鎮(zhèn)外,要去那些個久負(fù)盛名的大城里打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天下,要出人頭地,要功成名就,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

  蕭陽搖頭,“不知道?!?p>  “哈哈哈。”蕭云天大笑,“當(dāng)時啊,我揣著辛苦兩年攢下的十兩銀子,在小鎮(zhèn)所有人的注視下大步流星的走出鎮(zhèn)子,或許那時的人們在想,這小魔王終于走了。”

  “沒成想啊,我才走到半路上,就遇上了一伙山賊,個個裸胸露背,兇神惡煞,就這樣,我錢財兩空,灰頭土臉的回到了小鎮(zhèn),差點被鎮(zhèn)上人笑死?!?p>  “呵呵?!笔掙栃α藘陕暎却挛?。

  “不過我雖然被那伙山賊劫了錢財,但他們可沒撿到多少便宜,一個個被我打的哭爹喊娘,跪地求饒,后來山賊的人馬越來越多,我也只能跑路了。自那之后,我也沒再想去城里打拼,就安安心心待在小鎮(zhèn),因為我知道,有些東西注定不屬于我,與其執(zhí)著,不如放棄。”

  “最后我遇到你娘,也有了你們,所以你看,放棄該放棄的,才會得到你本該得到的,如果當(dāng)初我還是一如既往的想往外闖,說不定早死路上了,哪里還能像今天這樣,一家人幸??鞓返纳钪!?p>  “但以你的性子,應(yīng)該是不會放棄的吧,父親又怎么會不了解你呢,跌倒一次就爬起一次,跌倒十次就爬起十次,哪怕跌倒百次,千次,萬次,你最終都會爬起來,為了你的目標(biāo),即便是死在路上。”

  蕭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星空,這十年發(fā)生了很多,記憶最深的一次是十二歲時被鎮(zhèn)內(nèi)一群同齡人欺負(fù),一次次打倒在地,一次次又爬起來,最后帶著滿身傷回到家,還瞞著父母是摔倒了,那日蕭云天得知真相后是怒火沖霄,不顧所有人的阻攔一個人挨家挨戶的把那幾個小孩打得半死不活,連家里面的大人都遭了殃,走時不過一句話,“你們教子無方,我替你們教訓(xùn)一頓!”

  還有一次在山中采藥,遭遇一頭猛虎,但為了好不容易發(fā)現(xiàn)的上好藥材,蕭陽還是拼了命的想要把它摘走,只為換成足夠銀兩,給父親買酒喝,給母親買胭脂水粉。

  結(jié)果差點被猛虎一爪子拍死,最后也是蕭云天出手,與猛虎廝殺,將其震退。

  十年內(nèi)所發(fā)生的一切,快樂的,幸福了,悲傷的,等等,這一刻全都在蕭陽腦海里過了一遍,他有種感覺,抉擇的時候到了,至于是什么,全都源自心底深處相互拼接,逐漸清晰的最重要的東西。

  蕭云天灌了口酒,“其實父親跟你說這么多,并不是想要你和我一樣,志同道合,畢竟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只走前人的路,那多無趣,道理嘛,聽聽就行,該怎么選,還是得看你,無論最后你選擇了什么,父親都會認(rèn)同,只要你開心,比什么都重要?!?p>  “好了,天色不晚了,早些休息吧。”蕭云天起身說道。

  蕭陽也起身了,向前走了一步,兩人背對背,“爹,你先休息吧,我想出去走走?!?p>  蕭云天沉默片刻,暗自嘆息,他知道……終于來了,夢醒前的預(yù)感,“好,你……早些回來。”最后四字他加重了力道。

  宅門敞開,蕭陽緩緩走出門去,“父親,你有白頭發(fā)了?!?p>  這一刻蕭云天轉(zhuǎn)身了,駐足原地,看著那遠行街道的身影,自語道:“是啊,夢,要醒了……?!?p>  身后傳來動靜,阿香沒睡,在門后聽了很久,終于鼓起勇氣走了出來,已是淚流滿面。

  “夫人,你也沒睡啊。”蕭云天笑著向前,將她摟在懷里。

  阿香哭的更大聲了,“云天,我好像要失去陽兒了,我看不清他的模樣了,不行,走,快去追,我們?nèi)グ阉坊貋怼!?p>  阿香奮力掙扎,可蕭云天的力道何其大,緊緊抱住,根本無法撼動分毫,他溫和的說,“算了,追不上的,夢……已經(jīng)醒了?!?p>  “不,不是的,才不是夢,他是我的陽兒,他不是夢,求你,求求你去啊,去吧我們陽兒追回來啊?!卑⑾阃蝗豢藓傲似饋?。

  “唉……”蕭云天長嘆一聲,這個堅強了一輩子的男人,落淚了。

  蕭默走了出來,沒有說什么,而看著門外,徑直的追了出去!

  蕭云天終是松開了緊抱阿香的手,聲音變得嘶啞,“走吧,我們試試看?!?p>  就這樣,三人一前一后,追出了街道。

  此時此刻,在蕭陽的眼中,小鎮(zhèn)街道早已消失不見,舉目黑暗,但前方卻有一線光,漸漸的,越來越亮!

  涼亭里,滿是黑子的棋盤上,那最后一顆半白棋子突然間光芒大盛,變得晶瑩通徹如水珠,接著,滿盤黑子,顆顆炸碎,只剩唯一黑白子。

  “果真如此啊,天意不可違,棋差半招,便是夢海無涯,竟在這一刻看破虛妄,轉(zhuǎn)瞬間反敗為勝,即使是心中根深蒂固的執(zhí)念也禁錮不了你,少年心性,不負(fù)我望?!?p>  “他一直如此,其信念無人可摧毀,他所行之道,超越古往今來無數(shù)天驕,前輩雖然道法通天,但想瓦解他的道心,是不可能的,這場考驗,是否滿意?!蓖灞P畫面,白熊很自豪的說道。

  “哈哈哈,的確令我刮目相看,此子并非池中物,將來的天地,會有一席之地。”老者淡然,伸出去的手,棋笥內(nèi),已無子可落。

  “陽兒,陽兒,你別走啊,回頭,回頭看看娘啊?!卑⑾憧藓爸?。

  在這無邊的黑暗,三人沿著那束光,不停追趕著,可無論他們怎么追,哪怕只有一線之差,卻始終無法觸碰,無限近,無限遠,已至身邊,也不曾回頭。

  寂靜無聲,而光芒越發(fā)熾盛,那是一種堅定,心在掙扎,磨滅如霧靄籠罩的黑暗,蕭陽開始奔跑,他的周圍,是曾經(jīng)的所有畫面,是二十年來的種種記憶碎片。

  “你要記住,你叫蕭陽,生來就該像烈陽一般璀璨……”

  “你只管大膽的往前沖,失敗了也不要緊,李村,永遠都是你的家,我們會永遠在背后支持你?!?p>  “你……會離開嗎?”

  “嗯?”

  “終有一天,你會離開,對嗎?”

  “鯤鵬終有展翅日,扶搖直上云海中,天地?zé)o垠,歲月漫長,滾滾紅塵,你我還能重逢嗎?”

  “清兒,我說過,終有一天會歸來,在你風(fēng)華正茂的時候。我在此立誓,待我回來之日,便是我們成婚之時!”

  “沒有誰會被遺忘………縱然天崩地裂,萬物寂滅,你我也終要重逢,共歲月,死生同!”

  “或許世間萬物皆會變,但唯獨我們不會,這里永遠都是你的家……”

  “人生最是離別苦,風(fēng)云過眼朝夕間,斗酒好似今猶在,他年風(fēng)來自相逢。”

  “二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我心中,早已把你當(dāng)成親兄弟……”

  “如果可以,作為兄弟,我們也想為你分擔(dān)一些?!?p>  “哎呀~這些人吶,有了媳婦忘了兄弟,算了,不打擾你們兩口子甜言蜜語了。”

  一句一句,一幕一幕,蕭陽跑的更快了,朝著光的盡頭沖去,他的眼中淚水長流,“怎么會忘記,怎么能遺忘,最重要,最重要的東西。”

  “快說說,你許的什么愿呢?!?p>  “我沒許愿。”

  “嗯。我不信?!?p>  “小北哥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我們會努力變強,如果可以,我們會去找你的,天涯海角,也一定會找到你?!?p>  “哈哈哈,做個飯菜有什么累的,爺爺又不是平凡人,也未曾老到動都不能動了,生氣旺盛的很,等我以后真老到動不了了,就要換你來照顧自己了?!?p>  “孩子……”

  “小北,小北……”

  “那可就這么說好了,不準(zhǔn)反悔,我等著那一天,你必須平安回來,然后娶我為妻?!?p>  “我好不舍,真的好不舍啊。”

  “前路漫漫,道長且阻,大道路上,多多珍重?!?p>  “啊……!”蕭陽大吼著,散去十年的修為全部復(fù)蘇,在這一刻盡數(shù)爆發(fā)!

  “能看到你成長到今天這一步,父親已無憾了?!?p>  “傻孩子,你這一生還長著呢,人總是要向前看到,總不能一直懷念過去啊?!?p>  “記住了陽兒,我蕭族男兒頂天立地,流血不流淚,只能站著死,絕不會跪著哭?!?p>  “時間差不多,我該走了……”

  …………

  光芒的盡頭,那是李村眾人在招手。

  “小北,等你回來哦?!?p>  “小北,等你回來?!?p>  “等你回來?!?p>  “………”

  所有碎片散去,天地間沒了黑暗,只剩無邊的光明,蕭陽一個踉蹌,止步原地,散去的光輝入體,回歸真我,洞悉一切。

  “陽兒,陽兒!陽兒你別走啊,不要離開娘,我們回去好嗎,我們一起回家?!?p>  這一刻,他終于回首,清晰聽見了后方三人的呼喊聲,忍住了淚水,他笑了,“爹,娘,哥哥。可惜是一場夢,終究還是一場夢,紅塵一夢,夢中人是我,也是你們,十年啊,夢醒了,想留,也留不住了,可惜,只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就能看見哥哥成婚了。”

  三人不斷奔跑而來,而蕭陽,也開始朝著他們跑過去。

  只是,明明已經(jīng)接近,可彼此眼中的對方,卻越來越模糊,身影穿梭交錯,什么都抓不到,如同在大霧茫茫中各自奔行,剎那間又同時轉(zhuǎn)身,明明就站在面前,但什么也看不見了。

  蕭陽伸手,三人也伸手,冥冥間聽到了對方的聲音,又好像沒有聽到,飄渺虛無,難辨真假,那伸出去的手,只抓到一片空空蕩蕩。

  “走了,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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