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圣德五年春季,這個季節(jié)本是綿雨不斷,一直以安定為天下的百靈國下了有一月的雨了,眼看著要成災,圣德帝愁得唉聲嘆氣,都命人在各個城縣村莊中,做了些抗災的征杖來,直到四月十九日那天,圣德帝繼位以來第一個孩子降世。
下了一月的雨也隨著嬰孩的降世停下,許久未見的太陽更是在層層云霧中升起。
圣德帝帶著襁褓里的嬰孩走出殿門,一股暖意照于臉上,甚是舒服,于是他便昭告與天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因雨水多發(fā),朕整日憂心,幸公主降世,雨水才為止,如此大喜,特大赦天下,可設宴三日,欽此!”
舉國歡慶,許多城中百姓以為公主是神的轉(zhuǎn)世,為這次即將成災的雨水化了險境,都朝著靈清宮的方向拜去。
圣德帝早為公主取好名,名為玲溪,希望她能順流而溪長大。
圣德十五年四月二十九日,玲溪已有十歲,和往年一般在金華殿大擺筵席。
晚上,玲溪沒有去金華殿,甩下奶娘嬤嬤跑來御花園玩耍,她站在御池邊,借著微弱的光,瞧著池里邊的魚兒在那游來游去,這個池子她早想來了,只因?qū)锩娴聂~有了興趣。
玲溪伸手想去碰池里的水,想試試這池水是否清涼,只是手有點短罷了,她迭起腳想伸的近些,卻被一只手拉了回來。
“你莫不是不要命了,這池子里的水挺深的,掉下去,救不上來了?!?p> 玲溪轉(zhuǎn)過身,是一個比她高了一頭的小少年,相貌是極好的,只是身子骨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還有他那黝黑的眼眸里有種說不出的憂郁。
“你是?”
小少年靠在御池邊,抬頭望著月牙沒有說話,玲溪望著側(cè)臉的小少爺,估計也是偷跑出來的,所以沒有在問,也跟著抬頭望著月牙。
“哎~”
“嗯?”
“你說人沒了,會去哪里?”
“應該是天上吧,我聽奶娘嬤嬤說的,她說人沒了,會化為最亮的光,守著最親的人?!?p> “是嗎,化為最亮的光,可那顆光似乎從未亮過?!?p> 小少年眼眸垂了下來,有了些失望。
在這時,玲溪指著上空,大喊著:“哎~你瞧,你快瞧,天邊有顆光亮了?!?p> 在玲溪的叫喚下,小少年抬起了眼眸,當他看到月牙邊一顆冉冉升起的光時,本是失望的眸子里有了些期許。
“原來娘親你真的在!”
小少年許久未掉落的眼淚也掉了下來,或許在小少年的心里,這顆光是他以后的寄托了吧。
“玲溪~”
有個虛影站在不遠的地方喚著玲溪,玲溪轉(zhuǎn)過身,她看清來人是誰時,撒腿跑了過去,嘴里喊著:“言華哥哥?!?p> 劉言華英俊的輪廓在月牙下顯了出來,他輕輕摸了下玲溪頭發(fā),語氣甚是寵溺:“怎么在這里,不冷嗎?”
玲溪搖著頭:“嗯~不冷,這里比金華殿清靜多了,所以想來看看?!?p> “那我們走吧,陛下等急了。”
說完牽著玲溪的手要走,玲溪突然想起剛剛跟她站在一起的小少年,轉(zhuǎn)過頭去看,只見那里早沒了身影。
劉言華順勢望去,一臉疑惑:“怎么了?”
“先前有個人跟我說了些話,不知去哪了?”玲溪轉(zhuǎn)過來,低下頭,想著名字沒問到卻走了,有一些失落。
“估計是哪位大人的公子跑了出來,等會去金華殿瞧瞧不就知道了。”說完牽著玲溪往金華殿方向走去。
玲溪來到金華殿,可找來找去,都沒發(fā)現(xiàn)這個小少年的身影,從那時起,玲溪一直在想著小少年,不為其他,只想問他名字罷了。
直到圣德二十年四月十八日,明日是玲溪的十五歲生辰,她容貌長開了些,唯一不變的是那臉上的小酒窩,每當笑時,是極其可愛的。
這一天午時,用了午膳的玲溪甚是無聊,于是便帶著一同長大的宮女小巧來到御花園,她靠在御池邊,散了些魚吃得食物,望著一群魚為了食物爭搶都擠在了一起,便覺得有趣。
“小巧,你說魚兒為何這般無憂無慮?”
小巧瞧了一眼道:“其實它們也不是這般的無憂無慮,聽說外邊的無極海才是魚兒向往之地?!?p> “無極海,我還從未去過,小巧,下次帶你去瞧瞧?!?p> 說著,伸手去摸池子里的水,可這池子又太深了,手臂雖然長了許多,但還是夠不著,于是探出身子去。
“小巧抓住我的腿,我今日定要摸了這池水。”
小巧望著池子的高度,有些怕:“可是~”
“你只要緊緊抱住我的腿,會沒事的?!?p> 小巧聽了話,將兩只手緊緊抱住玲溪的腿,玲溪身子慢慢往下,手指也慢慢伸去,眼看著要碰到水面了,小巧的手勁廢了力,已支撐不住,腿在雙手中滑落,玲溪就這樣一頭扎進了池子里
池子里的魚兒嚇的都散了去,小巧嚇壞了趕緊大聲呼喊著:“來人啊,快來人啊,公主落水了?!?p> 玲溪在水里掙扎著,兩手在那亂劃著,喝了好幾口池水,死亡的恐懼在玲溪心里蔓延,以為自己要死時,一個黑身影快速跳進池子,玲溪恍惚間感覺到了一只熟悉的手攔在她的腰間,急促的帶著她往前游走。
那人托著玲溪上了岸,輕輕把她放在地上,幸好救得及時,玲溪只是嗆出了些水。
小巧趕緊給玲溪輕輕拍了背,希望能好受些。
“公主,等會御醫(yī)來了,你可哪還不舒服?”
玲溪對小巧搖了下頭,之后看向救她的人,雖然視線有些模糊,可還是對上了那雙憂郁得眼睛,這雙眼睛如此得熟悉,難道是他?
玲溪想要問他是誰,只是由于池子里的水浸濕了身體有些發(fā)了冷,便意識很快不清,倒在了小巧的身上。
軒雅殿里
在蠟燭搖曳下,玲溪睜了眼,小巧見玲溪醒了,快步走到床邊,眼里帶著淚花:“公主,你終于醒了。”
玲溪望著幔帳,可想著的是那雙有眼睛,便開口道:“小巧,你去打聽下,救我的公子是誰?我要當面道謝才是?!?p> 小巧將玲溪扶起說道:“他走的時雖然沒有告知,但聽身邊的御林軍喚他范統(tǒng)領(lǐng)?!?p> “他來過?”
“嗯,你暈倒時,是他將你抱回殿里的?!?p> 玲溪這才想起剛剛夢見自己靠在一個堅實而又溫暖的胸膛,而又感覺自己都是飄忽的,原來這不是夢。
玲溪臉瞬時刷紅,可又努力克制,她對小巧說:“雖只知姓什么,可名卻不知,這樣吧,小巧,你去打聽仔細些?!?p> 小巧雖不放心,可看到玲溪眼里的好奇,便不再說什么,行了禮退了下去。
“朕可憐的女兒啊~”
小巧剛走不久,門外傳來圣德帝的聲音。
在金華殿,本跟一群大臣商議朝廷要事,一聽玲溪在御花園落水的消息時,可把他嚇壞了,于是丟下大臣,急急沖沖的來到軒雅殿。
當見到玲溪那慘白的臉時,更是心疼不已,圣德帝這些年,雖已有三個公主,一個皇子,可對玲溪是里邊最疼愛的。
玲溪當看到圣德帝那心疼的模樣,又想起落水時的恐懼,壓抑心里的委屈,都哭了出來。
圣德帝心疼的抱住玲溪,他的眼眶在玲溪那刻落淚時也紅了,他輕輕撫摸玲溪的頭發(fā)嘴里說著:“沒事了,玲溪沒事了?!?p> 哭了一場,玲溪瞬時舒服了,不知不覺在圣德帝的肩頭睡下了。
“公主~”
小巧跑了進來,看到圣德帝在時,嚇的趕緊跪了下來,圣德帝將玲溪放好,走到小巧面前,兩手附在后面,輕言輕語地對小巧說:“公主交給你了?!?p> 便繞開走了,小巧見圣德帝已走遠,才舒了一口氣。
玲溪再次醒來,已是戌時,小巧端來了藥,雖藥苦,但玲溪還是喝完了。
小巧見玲溪苦的臉都皺在了一起,便趕緊給玲溪塞了一顆蜜餞,玲溪這才好些。
等玲溪緩過來,這才想起先前交待小巧的事,便拉著小巧問道:“打聽清楚了嗎?”
小巧點頭:“嗯,打聽清楚了,白日救你之人叫范程,在御林軍當差,是個統(tǒng)領(lǐng),但他還有個身份?!?p> “什么身份?”
“當朝宰相之子。家中排行老三,聽說小時克死了娘親,所以不被宰相看重,其他公子都有好的出路,只有他在十歲時,被拉來宮里當差,這個統(tǒng)領(lǐng)之位還是范公子一步步得來的。”
“原來這些年過的如此的苦。”
玲溪嘀咕了一聲又問道:“明日我生辰,父皇會在金華殿設宴,他是否會在?”
小巧搖頭:“這個奴婢不知了?!?p> 玲溪只好作罷,但心里想著他一定要在,因為這可是救了她兩次的人。
很快到了第二日晚上,也是玲溪的生辰,圣德帝已在金華殿設宴,今日宮里好不熱鬧。
自玲溪降世以來,綿雨的季節(jié)都會變得陽光明媚的,雖時不時下雨,可沒下得這么勤,甚至旱災、洪災都很少有過。這讓百姓們更加堅定玲溪是神的轉(zhuǎn)世,每次玲溪生辰,他們都會朝著靈清宮拜去,希望往年都是風調(diào)雨順的。
可玲溪哪知自己的事跡,只過得無憂無慮罷了。
今日早早打扮好,梳了個俏皮可愛的發(fā)鬢,穿了一身淡粉色羅白裙,對著銅鏡,微微笑起的酒窩更是明顯。
“今日的公主笑得格外好看。”
玲溪很是滿意:“走吧,去金華殿?!?p> 來到金華殿,玲溪一眼瞧見了站在門口的范程,雖跟著旁人身穿一樣的盔甲,可那雙藏著心事的眼眸是如此的好認。
她跑到范程面前,范程很快抱拳作揖,玲溪對著范程說了聲“謝謝”便走進殿里。
范程被這句謝謝楞了神,好像許久沒到這句話了吧。
在席上。圣德帝見玲溪病已打好,甚是歡喜的連喝了幾杯酒,一旁的皇后都想勸都勸不住。
圣德帝臉已紅了半截,他對玲溪說:“今日你已十五,明年便笄禮之年,本明年要為你建公主府,可朕不舍,這樣吧,朕諾你一個心愿,當是再陪朕這幾年,可否?”
“此話當真?”
“當真!”
玲溪見圣德帝似沒有說胡話,便站起身,離開座位,朝著門口走去,許多人不解公主這是何意,連圣德帝也不解。
范程依然還在想著那句謝謝,可謂是余音繞梁了。
當玲溪再次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是如此的錯愕,正再次抱拳作揖時,卻被玲溪握住手腕,牽了進去。
玲溪將范程拉倒圣德帝面前說:“兒臣要他?!?p> “什么?”
圣德帝以為是要賜婚,把他嚇壞了,玲溪未到笄禮之年,怎能賜婚,可玲溪接下來說得話,瞬時讓圣德帝緩和了不少。
“昨日兒臣差點命喪池水,幸得范程相救,父皇不是說過,救人者,乃英雄也,所求父皇讓范程待在兒臣身邊,行報答之恩,可否?”
圣德帝看向毫無波瀾的宰相范啟說道:“范丞相,你看這…”
范啟不慌不忙的站起身,作了個揖道:“公主看上小兒,甚是榮幸之至,微臣不敢說什么?!?p> 圣德帝見范啟沒什么意見便說道:“念范程救玲溪公主之命,即日起已統(tǒng)領(lǐng)之職,在公主殿中護之?!?p> 范程上前跪拜:“謝主隆恩!”
范程在圣德帝恩準下起身,他望著身旁的玲溪,心里不知有什么東西在心中起伏,只覺著許久沒有人將他放在心上了。
來到座位上,玲溪不著急坐,端來兩杯酒,一杯遞給范程說道:“范統(tǒng)領(lǐng)你不必憂愁了,以后由我來護著你!”
這句護著你將范程心里的陰霾層層撥開,從那時起,他的眼神落在了玲溪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