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樣子。步島,從今天開始,你就在亮子亮師傅的手下工作?!睖馕渡铋L地拍了拍步島的肩膀。
“說的好像我能拒絕一樣的?!辈綅u笑著點頭,有些話還是埋在心底吧。
捅婁子不一定會被罵,但跟老師頂嘴一定會被罵。這是步島多年來的人生經(jīng)驗。
湯瑟再跟亮師傅討論了一些項目進度,便一人離開了。
亮師傅操控著飛行器,圍著步島轉(zhuǎn)圈圈,狡黠的眼神不放過每個角落。
“你,用個火我看看。”亮師傅那刮擦黑板的嗓音,再次挑起了步島的雞皮疙瘩。
步島只好照著做,右手虛握,熟練地搓出一個火球來。
亮師傅用縮小后的小短手,靠近著這段火球,毫不掩飾嫌棄的表情。
“我用手搓都比你這火球熱!你這小伙子就是遜啊,就讓我亮哥來教教你,什么叫火熱。”說完,那小短手“嘣”地膨脹,又變成了三米巨臂,一只手握住步島,走進煙囪狀工坊內(nèi)。
“亮哥不要啊,亮哥!”被巨手握在手心的步島,想起了曾經(jīng)看過的液壓機視頻,妄想掙脫。
“哼,你剛剛在湯瑟面前,不是很勇嗎?看你身材不錯、相當(dāng)結(jié)實,一定很能折騰吧,桀桀桀?!绷翈煾颠M了工坊,重重地關(guān)上了門。
夜晚。
“哦,你居然還走得動路??磥砩碜庸遣诲e嘛?!睖姴綅u顫顫悠悠的步伐,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步島手持兩根從工坊里帶出來的鐵棍,原本白凈的臉變成了浮腫的淡紅。
“那家伙,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啊?!睂W⒂谀_下的步島,聲音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斷斷續(xù)續(xù)。
“你已經(jīng)比湯莉第一次好多了,她當(dāng)時直接倒在了“煙囪”里。雖然她那次才十四歲?!睖膭畹?。
“十四歲?你們這樣,不是,壓榨童工嗎?”步島咬著牙,又往上騰挪幾公分。
“童工?我不知道這概念是哪里來的。不過就我所知,這世界的大多數(shù)地方,都沒有童工的概念。”湯瑟目光一凜,接著說下去。
“普通孩子都得在家?guī)突?,少年異能者往往要參加家族事?wù)。非異能者的貴族小孩兒,倒是只用學(xué)習(xí)和玩樂?!?p> 步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但事已至此,只能繼續(xù)糊弄下去。
“還不是,那個粉紅小老頭,叫我連著燒了一天,的開水。我覺得,我快被,蒸熟了?!辈綅u支楞到湯瑟旁邊,直挺挺趴倒下去。夜晚清冷的草原上,冒出一股人型的水汽。
湯瑟俯視著腳下的“烤全人”,也是十分心疼。這小子大概是哪個地方的貴族,或許是家族權(quán)力斗爭,被暗算偷襲,丟到這荒冷的草原上,舉目無親。
他仿佛看到了那個無力的自己,那個孱弱的自己。
他彎下膝蓋,講右手搭到步島松軟的臀部上。
“寒霜爆!”
一簇青光閃過,一塊步島狀的堅冰,映得月光更顯清朗。
十秒后,這堅冰里有兩道紅光迸發(fā);再過了十秒,堅冰才逐漸融化。
步島連忙爬起,雙手虛握火球靠近胸前,轉(zhuǎn)著圈扭動。
“你是不是有病??!這樣他媽的要生病的!你就不怕我再也起不來嗎?”
步島顫抖的聲音,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
屈于人下他可以忍,畢竟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打工壓榨他可以忍,畢竟未來是他的。但這種損害身體的冰火兩重天,他真的不能忍!
他昨晚的夢里,幻想過很多結(jié)局。有被當(dāng)作棄子,戰(zhàn)死犧牲;有被湯家懷疑,設(shè)伏謀殺;有被野獸狩獵,死于口腹。這些結(jié)果,他都能接受,他不覺得自己是世界之子,救世之主。
但頑疾纏身,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高中時期,步島見過一個女生,平時拼了命學(xué)習(xí),次次爭第一。一??荚嚨臅r候發(fā)了高燒,頂著個冰袋考完,結(jié)果身體突然垮了,直接影響到了高考的發(fā)揮。
原本能去一流大學(xué)的她,迫于家里農(nóng)村的壓力,直接回老家結(jié)婚了。
那次對步島的沖擊相當(dāng)大。大學(xué)生活中,不論面對什么誘惑,他都沒有熬過夜;不論參加什么酒局,他僅是淺飲三杯,找合適的理由離開。
他記得,那個女生在畢業(yè)那天離開的眼神。沒有痛苦,沒有不甘,只是,無望。
他不想一個人,死得那么憋屈。
身體剛從一熱一冷中緩過來,步島依舊有些力不從心。但他雙手的兩顆火球,比前一天更為熾熱。
經(jīng)過一天不間斷的使用,記載火球術(shù)的視野界面上,已經(jīng)有三分之一的小字,從淡淡的淺橙色,變成烈紅的火焰紋路。
向前的俯沖,從側(cè)邊看似乎就要摔倒。步島及時前腳撐地,左手如鞭,朝湯瑟抽去,迅捷而又滾燙。
湯瑟嘴角一揚,這種戰(zhàn)斗,在他的經(jīng)歷里不值一提。
不過他意識到,這個男人雖然一直在遮掩,雖然實力還弱小,雖然來處不明,雖然嬌生慣養(yǎng)。
但是,他的行為在朝湯瑟吶喊,他不是懦夫!他是未打磨的美玉!
強權(quán)無法壓垮他!欺侮不能羞辱他!示好無法哄騙他!
他的情感如火焰般熾熱,他的底線似鋼鐵般堅硬!
如果步島事事遮掩,他會嚴加看管,坐釣大魚。
如果步島逆來順受,他將變本加厲,榨干價值。
如果步島諂媚討好,他會冷眼相待,伺機鏟除。
不為什么,為了利益!
湯瑟右掌緊繃,掌力作刀,附上一層多棱的冰霜,輕轉(zhuǎn)腰身,用刀背,接上步島如鞭的火球。
先是一層磅礴的水汽噴涌,但冰霜更勝一籌,直接侵吞了水汽,朝步島的左手攀附。
步島盡管實戰(zhàn)經(jīng)驗較少,但動態(tài)視野優(yōu)秀,急忙撒下左手火球后撤,在原地留下一個“凍鷹吞珠”的冰雕。
后腳剛落地,湯瑟膝蓋微曲,右腿一點,冰刀直逼步島面門。
步島完全來不及防御,他只能右手擺推,用僅剩的火球,壓向湯瑟的臉部。
他的心跳,比加速的戰(zhàn)鼓更猛烈;他的血液,比海嘯的波濤還洶涌。
死亡前的一瞬,也是最佳的機會。
這時,右手那直徑十厘米的火球,如氣球般陡然膨脹。原本離湯瑟的臉還有些距離,如今卻是近在咫尺。
砰!
月明星稀,煙氣繚繞。
待煙霧散去,只見湯瑟的冰刀,恰好淺淺割破步島的額頭,滴血未流;而步島的火球,沒能打穿湯瑟的“臉部冰甲”?;鹎虼嬖诘暮圹E,也隨煙霧散去。
步島心神一松,重心不穩(wěn),直接暈倒在凍硬的草地上。
湯瑟收起寒冰武裝,彎下腰,將步島翻了個身。然后將自己的外套,蓋在步島又一次破破爛爛的衣服上。
拿出支煙,湯瑟盤坐在步島身旁。
銀月傾瀉,西風(fēng)起?;覠熝U裊,不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