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并不知道,自己即將收到魏忠賢等人準備的大禮包。
此刻的乾清宮書房內,案桌上擺著一疊奏疏。
散落在地上的也有一堆,約兩米寬,一米高。
“花了十天,終于把天啟七年的看完了。”
朱由檢伸了個懶腰,放下了手中最后一份的奏疏。
閱讀的順序是倒過來的,從天啟七年的八月份開始往回翻閱。
這些奏疏在送過來之前,要篩選一遍。
以月為分割,按人事任命,稅收錢糧和邊關軍報等方面進行分類。
饒是如此,也是非常龐大的一個數(shù)字,足足有數(shù)千份。
朱由檢揉了一下干澀的眼睛,靠在椅子上,在腦海里整理從奏疏得到的消息。
天啟七年至今發(fā)生的事情很多。
但其中最值得一提的,除了先帝駕崩,就要數(shù)寧錦之戰(zhàn)。
五月份的時候,奴酋皇太極,親自率軍兵圍錦州,并且擺出一副進攻寧遠的架勢。
遼東巡撫袁崇煥經(jīng)過分析,認為如果出兵支援錦州,則寧遠有失守的可能性。
但如果不支援,錦州的危機則不能解除。
這是個兩難的選擇。
朝廷為確保寧遠不失,命袁崇煥親自固守寧遠,讓尤世祿、祖大壽統(tǒng)率數(shù)千騎兵火速支援錦州。
寧遠、錦州的官兵憑借堅固的防御工事和犀利的火炮,數(shù)次擊退了皇太極的進攻。
久攻不下,再加上天氣漸熱,皇太極的軍隊多有中暑等非戰(zhàn)減員。
因此在圍攻寧、錦二十多天后,皇太極下令撤軍返回沈陽。
奴酋率軍來打了一遭,沒討到好處回去。
朝廷上下卻認為是大捷。
然而負責率軍抗擊的巡撫袁崇煥被罷官回鄉(xiāng)。
而在京師后方的文武百官受到了大肆封賞。
魏忠賢寸功未立,年僅四歲的侄孫魏鵬翼,卻被封為安平伯。
不久后又封為三孤之一的少師。
閹黨群臣如崔呈秀,時任工部尚書,加封太子太傅,八月份遷為兵部尚書。
而工部右侍郎吳淳夫,升為工部尚書,同樣加封太子太傅。
在短短一年之內,吳淳夫六次升遷,官居一品。
其余者如倪文煥、田吉、李夔龍等,都獲得了升遷。
讀到這樣的奏疏時,朱由檢當時火冒三丈,氣得推翻了桌子。
這幾個人毫無寸長,卻紛紛憑借寧錦之戰(zhàn)和之前修建三大殿的功勞加官進爵。
不過是靠依附于魏忠賢,才獲得這樣的權勢罷了。
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同樣是在天啟七年的五月。
有個叫陸萬齡的監(jiān)生,請求在太學旁邊建立魏忠賢的生祠,跟先圣孔子使用同樣的祭祀。
這件事居然通過了。
朱由檢看到這個,覺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魏忠賢這個大字都不認識的閹人,居然能抬到廟宇與孔圣并立。
而朝堂上下對此卻熟視無睹。
朱由檢覺得,之前的爭斗加上“六君子”一案,已經(jīng)打斷了現(xiàn)在文官的脊梁。
這群人只知道黨爭,眼里只有利益,全無仁義了。
種種事跡,讓朱由檢覺得,對于這些不作為卻又占據(jù)高位,一心貪腐斂財?shù)娜?,唯有亮出屠刀?p> 不殺不足以重振污濁的朝堂風氣。
不殺不足以慰藉冒死直諫的英靈。
不殺不足以安撫前線憤怒的官兵。
……
門外傳話的太監(jiān)走進了乾清宮,在王承恩耳邊說了幾句。
聽完后,王承恩走到書房案桌旁,說道:“皇上,英國公請求入宮覲見。”
朱由檢平息了一下內心的情緒,點點頭道:“朕知道了,命英國公在武英殿等侯,朕隨后就過去?!?p> 看了一些凌亂的書房,朱由檢又說道:“王大伴,安排人將這些奏疏整理好存檔,另外再派人將天啟六年的奏疏送過來?!?p> “微臣遵命?!?p> 王承恩叫過門外的一個宦官,著手安排這件事情。
隨后,朱由檢整理了一下儀容,換了一套衣服,乘坐肩輿來到了武英殿。
英國公已經(jīng)在這里等候了。
朱由檢深知軍事力量的重要性。
無強軍則無強國。
在安排曹化淳掌印御馬監(jiān),開始整頓騰驤四衛(wèi)之后。
京營就成了朱由檢的下一個目標。
而英國公執(zhí)掌京營,在勛戚當中擁有崇高的威望,是其中的關鍵人物。
這也是朱由檢今天特意召見英國公的原因。
看到朱由檢入殿后,英國公張惟賢就走上前來行禮,道:“老臣張惟賢,拜見陛下。”
“國公爺不必多禮,坐著說話吧?!?p> 英國公張惟賢從萬歷二十六年襲爵,至今已經(jīng)三十年了。
對這位歷經(jīng)四朝的英國公,朱由檢內心還是很尊敬的。
更不要說在入宮當天,英國公還特意安排了心腹的錦衣衛(wèi)過來保護。
這份恩情朱由檢一直記在心里。
張惟賢端坐在椅子上,好奇問道:“陛下這么急著召老臣入宮,不知所為何事?!?p> “國公爺已經(jīng)執(zhí)掌京營多年,勞苦功高,先帝也多有贊嘆?!?p> 朱由檢先是表揚了一下張惟賢,隨后話鋒一轉,道:“朕近日遍閱軍報,心里有個問題想請教國公爺。
假如現(xiàn)在建奴寇邊入關圍攻京師的話,不知道京營能否有一戰(zhàn)之力呢?”
聽了這話,原本還算放松的張惟賢,臉上的表情頓時微妙起來。
涉及到京營的事,可不能隨便回答啊。
“陛下多慮了,此前孫大人修建的寧錦防線固若金湯。
更別提還有天下第一雄關‘山海關’擋在后面,建奴就算是插翅,也飛不過來京師這地界?!?p> 張惟賢沒有正面回答朱由檢的問題,反而繞了個彎,說起了關外的防線。
要是沒有后世的記憶,朱由檢可能就被英國公給糊弄過去了。
“噢?是嗎?看來朕今天少不得,要跟國公爺來一番推演了。”
朱由檢臉色如常,沒有反駁張維賢的話。
隨后,朱由檢對旁邊的王承恩使了一個眼色,并道:“大伴,將朕命人準備的沙盤推過來?!?p> 朱由檢心里清楚,如果是光憑嘴皮子的話,很難說服眼前這位,已經(jīng)在軍營里待了大半輩子的英國公。
估計在張惟賢眼里,自己可能是啥也不懂,胡說八道的皇帝。
想在對方最有成就感的地方獲得認可,必須要拿出一番真知灼見來。
沒過多久,王承恩與另外幾個宦官將沙盤推了過來。
沙盤是長四米、寬兩米的方形,上面插了兩種不同顏色的小旗子。
里面按比例制好,呈現(xiàn)的正是大明的北邊防線。
從大同、宣府、薊州,一直到遼東,也就是剛剛張惟賢說的寧錦防線。
還包括了已經(jīng)被建奴占據(jù)的區(qū)域。
朱由檢躍躍欲試,對張惟賢說道:“來吧國公爺,現(xiàn)在你是大明軍隊方,朕為建奴方,咱倆來做一個推演?!?p> 張惟賢有些驚訝,心里沒想到朱由檢早有準備。
不過,張惟賢也很好奇朱由檢葫蘆里賣什么關子。
對于軍事方面,張惟賢還是頗有信心的。
站在沙盤旁邊,張惟賢指著寧錦防線的位置道:“現(xiàn)在老臣處于寧錦前線,不知陛下要從哪里進攻?!?p> 朱由檢笑了笑道:“哈哈,誰說朕要從寧錦進攻,奴酋五月份才從這里吃了大虧,難道不長記性嗎?”
停了一下,朱由檢繼續(xù)說道:“奴酋騎兵勢強,朕會親率奴酋的八旗親軍,繞道蒙古,派小隊騎兵突襲,從這里進攻?!?p> 說罷,朱由檢用手指向了沙盤上,薊鎮(zhèn)防區(qū)的隘口龍井關和大安口。
張惟賢看到這個位置,心里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
“這里的軍伍廢弛久矣,根本擋不住八旗騎兵的攻勢。
從這里入塞后,再繞道進攻喜峰口,兩面夾擊之下,喜峰口失守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p> “等大軍入內,從喜峰口直取遵化,再到薊門、三河、通州,這條路上一馬平川,還擋得住奴酋的鐵騎嗎?
奴酋十萬大軍兵圍京師,不知京營是否有一戰(zhàn)之力?。俊?p> 朱由檢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盤算。
“朕說完了,國公爺有何高見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