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清查開始

　　大明的田地分為官田和民田兩種，官田中又可分為屯田、莊田。

　　莊田又有皇莊、藩王莊田及權貴莊田等。

　　皇莊的田地，大多數分布在順天府，尤其以京城附近為多。

　　順天府下轄五州二十二縣，幾乎都有皇莊的田產。

　　挨著通州這一片皇莊的管事太監(jiān)叫王順，是司禮監(jiān)掌印王體乾的干兒子。

　　依靠這個身份，王順在通州地界上混得風生水起，城里面但凡是能賺錢的行當，都有他的一份干股。

　　這些干股可不是王順強行要來的，基本上都是商賈主動獻上的。

　　原因很簡單，王順只管收錢，從不插手管理。

　　要是出了什么問題，王順還會幫忙找官面上的關系幫忙解決。

　　這樣一番經營下來，這通州城里的士紳，見著都得說幾句王順的好話。

　　依靠股份分到的紅利，王順基本上都是拿來放印子錢。

　　王順手底下養(yǎng)了一班潑皮無賴，專門打聽那些家有田產，又遇上過不去難關的人來放債。

　　這些人基本上都還不上這些高利貸，最后便只能拿田地來抵債。

　　變成佃農后，還得繼續(xù)幫王順種田還利息，過著牛馬一般的生活。

　　在通州附近，被王順和他的手下逼得傾家蕩產的農民不知道有多少。

　　有膽大去告狀的，官府根本不受理，而這些人往往一出衙門，便會死于非命。

　　依靠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不過是兩三年的時間，王順便奪取了差不多三萬畝的田地。

　　這些田全部都掛在皇莊的名下，一分錢的稅都不交。

　　通州的官員早就跟王順結成了利益關系網，對這些行為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王順所得的錢財，每年都會拿出一大筆孝敬他的干爹王體乾，以此保持自己地位的穩(wěn)固。

　　興許是多年平安無事，讓王順的膽子越來越肥，還悄悄打起了皇莊的主意。

　　每年到收成入庫的時候，皇莊儲放糧食的倉庫，總會有幾個不小心出現(xiàn)走火之類的現(xiàn)象。

　　這些倉庫都是空的，里面的糧食都被王順拉到通州倒賣了。

　　借助這樣的手段，王順每年在皇莊撈的銀子超過萬兩。

　　而宮中負責來調查這些事情的宦官都被王順用銀子喂飽了，下來就是走個過場，根本沒有具體去查其中的原因。

　　上上下下都打點妥當，如無意外，王順這條撈錢的關系網會一直持續(x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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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檢命令洪承疇清查北直隸田地的諭旨下發(fā)之后，受到了極大的阻撓，不斷有官員上疏反對這件事情，以勛戚和兩京籍貫的官員為主。

　　反對的說法是各種各樣，但基本上是以檔案庫里面已經有舊的魚鱗冊為由，還未到下一個十年的清查時間，不必多此一舉浪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核查。

　　至于真正的原因是，一句吃進嘴的，誰也不愿意再吐出來。

　　大力支持此事的是戶部尚書畢自嚴和左都御史袁可立，他們的門生故吏與反對的官員在朝堂上論戰(zhàn)不休，隱約中有再起黨爭的態(tài)勢。

　　而當事人洪承疇并不參與這些爭吵，他的應對措施很巧妙，快速將京師最近三十年的魚鱗圖冊上面的數據整理下來，上疏給朱由檢。

　　這些魚鱗冊上面記錄的數據基本上一模一樣。

　　天啟七年的土地變化跟萬歷二十三年幾乎相差無幾，這說明每次清查的官吏都是糊弄了事。

　　估計是將上一次的數據翻新抄錄一下便上交了，根本沒有認真核實土地的具體數量。

　　既然是虛假的數據，那儲放在檔案庫的卷宗便沒有了什么用處。

　　洪承疇這封寫滿證據的奏疏發(fā)下來后，反對的聲音一下子便少了很多，但仍然有一些不依不撓的，朱由檢讓他們提前退休了。

　　面對朱由檢這樣強硬的手段，清查田地這件事被確認了下來。

　　為此還專門成立了一個新的機構，叫做統(tǒng)計司，隸屬于戶部下面。

　　不同于戶部其他司郎中、員外郎之類的官職，統(tǒng)計司設司長一名，正五品，副司長兩名，正六品。

　　下屬十三個科，每科科長一名，正七品，副科長兩名，從七品，科員無定額，正八品。

　　這幾乎是在戶部里面又搞了一套同樣的班子，有不少人看明白了，統(tǒng)計司這套結構，雖然掛在戶部名下，但實際上是一個高度獨立的組織，時機一成熟，便可從戶部中脫離出來。

　　清查完北直隸的田，估計就到其他省了。

　　畢竟十三科，更好對應天下十三省，兩京估計是并在某個科負責的范圍之內。

　　統(tǒng)計司的司長由洪承疇兼任，朱由檢準許由其自行組建人手。

　　在清田官吏的選擇上，洪承疇制定了嚴格的篩選機制。

　　要求任職五年以下，不善言辭，在部門中隱約中受到其他人排擠的，而且北直隸籍貫的不要，大族子弟不要，與勛戚有姻親關系的不要等等。

　　朝廷各大衙門中符合這些條件的官吏，一共有一百三十六名，全部被洪承疇征調到了統(tǒng)計司。

　　此次調入統(tǒng)計司的以原屬于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吏居多，超過半數。

　　而這一百三十六位官吏，沒有一個人拒絕這份調令。

　　因為一旦進入統(tǒng)計司就等于獲得了升遷，尤其是以前不入流的胥吏，一下子連升三級成為了正八品的科員。

　　做這件事能夠升官，只此一點，洪承疇便牢牢抓住了統(tǒng)計司所有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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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啟七年的十一月中旬。

　　洪承疇清查田地的第一個地方，便選在了通州。

　　通州是水路驛發(fā)達的地方，消息最為靈通，若是京城地界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可以在這里快速傳遍到天下。

　　跟隨洪承疇一起過來的，不僅僅是統(tǒng)計司的官員，還有錦衣衛(wèi)的一個千戶所。

　　這是朱由檢為了防止出現(xiàn)變故，特意派過來的護衛(wèi)力量。

　　洪承疇到達通州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州衙門要來了輿圖和舊的魚鱗冊，順便征調了所有的吏員。

　　在分配好任務之后，統(tǒng)計司十三科的科長各自帶了一部分通州的吏員去往自己的目的地，讓各村落的里長和甲首組織役丁準備量田。

　　至于位于通州的皇莊，由洪承疇親自帶人去清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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