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便是征召入殿授職的日子。
劉慶梳洗完畢,裝扮一番,配上寶劍,騎上一匹高頭大馬就進洛陽正城去了。
這時劉慶坐在馬上真正靜下心來觀賞這座古老的城池,從祖龍始皇到高祖劉邦再到大魔導師位面之子劉秀,在漫漫歷史長河里,他就如同一個看客一般,靜靜地立在那里,俯瞰人世興衰,笑看世事滄桑,最終宮闕萬千都化作了土,只有百姓苦。
宮殿萬千覆蓋了不知多少里地,遮天蔽日,蔚為壯觀。從北面建起,曲折地向西延伸,一直通到洛水,洛水就在一旁浩浩蕩蕩蜿蜒而過。五步一座高樓,十步一座亭閣;長廊如帶,迂回曲折,屋檐高挑,象鳥喙一樣在半空飛啄。這些亭臺樓閣,各自憑借不同的地勢,參差環(huán)抱,回廊環(huán)繞象鉤心,飛檐高聳象斗角。彎彎轉轉,曲折回環(huán),象蜂房那樣密集,如水渦那樣套連,巍巍峨峨。
遞上名刺經了層層通報,驗證是廬江孝廉劉慶無誤,便進了長安宮。
長安宮就在西南一角,占地極廣,交聯(lián)未央,整座宮殿都是皇帝最愛的紅色。上好的白玉鋪造的地面閃耀著溫潤的光芒,遠方似有裊裊霧氣籠罩著不真切的宮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檐上鳳凰展翅欲飛,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墻板,一條筆直的路的盡頭一個巨大的廣場隨著玉石臺階緩緩下沉,中央巨大的臺上一根筆直的柱子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龍紋,與那宮殿上的鳳凰遙遙相對……
坐落在樹叢中的宮殿,露出一個個琉璃瓦頂,恰似一座金色的島嶼。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地題著三個大字‘長安宮’。
清早天氣微涼,墻外已有行人來往,墻內眾人在排隊等候,露珠順著葉子悄然滴落,在地面暈開一圈漣漪,似嘆息似挽留。劉慶下馬,遞上辭呈,站著四顧,凝視著大殿內。
又是層層通報,才進殿。
只見寢殿內云頂檀木作梁,良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范金為柱礎。六尺寬的沉香木闊桌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云山幻海一般。首座皇帝榻上設著青玉抱香枕,鋪著軟紈蠶冰簟,疊著玉帶疊羅衾。殿中寶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鑿地為梅,朵朵成五墜梅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竟是以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堪比當年潘玉兒步步金蓮之奢靡。
皇帝坐在龍椅上,劉慶只敢遠遠瞧了一眼,其人眼睛低垂,面堂發(fā)黑,死氣沉沉,沒有一點生氣。連說話都是有氣無力的,完全沒有九五至尊的威勢,不像一個王朝至高無上的存在,倒像街邊一個貪財?shù)纳倘恕?p> 不知過了多久,劉慶站的腿都快麻了,自己是最后一個授官的,好像這也是宦官特意安排的,聽那宦官喊到自己名字,身子不由抖了一抖,拜下大禮口呼萬歲。
“起奏陛下,此人乃是廬江今年新舉的孝廉,前些日子袁周陽親自取的字,號為劉國助?!?p> 也不知這老狗是誰,第一句話就給自己使絆子,靈帝不是愚蠢之人(只是不管百姓死活),怕清流做大不息名聲發(fā)動黨錮,又有意培養(yǎng)宦官一黨對抗黨人,以保朝中政治勢力平衡,他好從中得利,這宦官這么一說潛意識就覺得自己是清流黨人,這快死的皇帝能放心給自己授個大官嗎?難怪蔡邕說自己已被宦官盯上了,今天看來確實不假。不到劉慶說話的時候,他自然不能出聲,只是在心里默默權衡利弊。
誰知那皇帝像是得了什么仙藥一樣,一下來了精神,坐直道:“什么?你也姓劉?”
劉慶倒是從未想過這些,自己穿越過來就叫這名字,答道:“稟陛下,正是如此。”
劉宏又像是藥效退了,恢復了之前那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似是隨意又像是故意問道:“前些日子,太尉劉公平定張純叛亂,你如何看邊患之事?”
劉慶只覺得莫名其妙,先前喝酒時孔公不是說一年各郡的孝廉多如牛馬,只是隨意報下籍貫,皇帝看看樣貌、才情都不錯便可授官了,自己前面幾位老哥也是如此啊,怎么到自己這突然來個這么難的奏對?莫不是這狗皇帝看自己罵他養(yǎng)的“狗”心里不滿意,存心刁難我?
那御前大宦官趙忠心里想的與劉慶卻是截然相反,天子怎么突然問這小子策對,莫不是看上這小子了?還是說此人前幾日的話入了皇帝的耳朵,他也要對我們下手了?
“陛下,臣以為,邊患之要,首在蠻夷太窮,總是擾我大漢,次在其騎兵行疾如風,今日來搶,明日來殺,孰為可恨!所以,針對此二種,便可派一上將軍,率軍壓境,挫其元氣,此為其一,如此之后,可筑一雄關,依托此關,與蠻夷開市,以物以糧換馬,削其依托,此為其二,如此,期年之后,邊患可解,再無對我大漢一戰(zhàn)之力?!?p> 不論怎么想,皇帝問話不能不答,還好劉慶知識儲備足夠,答起來還算輕松,這后世的想法不知道這皇帝聽了心里怎么想。
劉宏挑了挑眉頭,眼睛閃了幾下,并未說話。給身邊宦官遞了個眼神,那宦官心領神會:“諸位以為這劉國助得個什么官合適???”
黨人早就見識過劉慶的才學,這時候聽他奏對如此奇良方正并不意外,有那晚不在宴上的官員聽了倒是大受震撼,這些人大多既不是清理一黨也不是宦官一黨,可以說是效忠于皇帝的第三方勢力,皆引為良才,上奏要讓劉慶擔任郎中里第一等議郎。
那宦官聽了當然不滿意了,選上來當議郎,日日在皇帝耳邊說我們的壞話,要殺我們么,讓你上了那還得了?
反對道:“依咱家看那,離議郎的地方還早著呢,還是先授個郎中熟悉宮中事務,再升議郎不遲?!?p> 這第三方勢弱,不敢爭辯,可劉慶參加過晚宴,發(fā)表過“誅宦宣言”,還提出了要讓黨人多多入朝為官的良策,這黨人早就把他當成自己人了,說不準劉慶入了議郎,在皇帝耳邊吹吹風,那晚說的就成了呢,再怎么不濟,以劉慶的才能以后也是誅宦的大將,這時不爭更待何時?
這時一個官位較小的黨人先起來反對了:“此言差矣。方才我聽了國助的奏對,這般人才還要熟悉什么?倒不如早日為議郎,為陛下效力?!?p> 十常侍里面官職較小的鉤盾令宋典連連反對道:“豈不聞將軍起于卒伍,此子尚還年輕,還需歷練?!?p> 黨人一派又有人起來反對,官職比剛才那人大了一點。如此輪番對陣下來,劉慶已經不記得到底是第幾個人發(fā)言了,只覺得耳邊被吵得發(fā)痛,他偷偷喵了劉宏一眼,只見他似在閉目養(yǎng)神,也不知這皇帝是習慣了兩黨爭吵,還是有意為之。
關于劉慶的任職似乎是今年宦官、黨人吵得最厲害的一次。就是那袁家和張讓都親自下場了,好像不爭個輸贏決不擺休。
除了這些人外,還有外戚一黨,為首者正是何進,他見兩黨爭的厲害,并未發(fā)言。
這時突然聽見耳邊沒聲了,有意攪動渾水道:“陛下,依我看那,這劉國助既對邊關有此良策,不如封到邊關去做個守將好了?!?p> 王允與劉慶有些交情,他與孔融有舊,此時說道:“大將軍實是說笑了,舉孝廉發(fā)到邊關,就是我大漢朝上下也無此等先例啊?!?p> 誰知那何進又賣好道:“這倒也是,不如到我這將軍府來熟悉熟悉邊關要務,再定去哪不遲?!?p> 好嘛!這是跟我們搶人來了。
何進都下場搶人了,袁隗突然氣勢一凜,向前一步說道:“大將軍此言差矣。孝廉舉到宮中為郎乃是為陛下出力,哪有舉孝廉舉成私人幕僚的呢?”
何進還未開口,趙忠搶著說道:“我看無不可,舉到將軍府先熟悉邊關事務,專才專用正合適!”
忽然,劉宏睜開雙眼,怒拍眼前案幾,喝道:“此事到此為止,日后再議!退朝!”
劉慶整個人愣在那,這算怎么回事???大哥,你先別走啊,我這官還沒著落呢?就是那郎中也行啊,我不挑的。實在不行隨便給一個也好??!再不濟給我發(fā)到邊關去讓我掙個軍功也行??!
皇帝發(fā)了氣,百官平日爭著爭那,這時候事態(tài)發(fā)展似是超出預料了,眾人大氣都不敢出,等著劉宏起身離殿。
劉宏斜眼瞄了劉慶一眼,那眼中包含了許多未知的東西,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劉慶站在那思索。
那夜不少認識劉慶的官吏見劉慶像是見了鬼一般,紛紛避開他,都匆匆離了大殿,不愿沾上一點關系,皇帝都不授官的人,誰敢沾惹?那些宦官更是不用說了,一個個趾高氣揚的,似是打了什么打勝仗歸來,不時發(fā)出嗤笑,像是在告訴諸官要站好隊,再有才能的人惹了自己連官都授不了!
人都走了差不多了,那趙忠更是走到劉慶面前,轉了三轉,仰頭看著他,不屑道:“你很有才能嗎?你有才能有什么用,出來混要有勢力,要有背景。你想清楚了嗎?”
劉慶咬緊牙關,冷笑道:“我叫劉國助,國之助力也!你不喜歡的,陛下未必不喜歡?!?p> 趙忠轉背嗤笑道:“原來是小乞丐,張狂什么?”
劉慶也轉背離了大殿,狠狠道:“等著,天街踏盡公卿骨,有我殺你的一天。”
趙忠只當是書生意氣,一時不服氣放的狠話,嗤笑了數(shù)聲,并未放在心上。
曹操也聽說了宦官有意針對劉慶的事,今日特地上朝看劉慶如何應對。結束朝會,見劉慶與趙忠沖突,便躲在暗處偷聽。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時候恰好聽見了劉慶的狠話。走到劉慶身邊似笑非笑道:“國助好志向。天街踏盡公卿骨,不知這公卿說的是誰呢?還有總有這一天是哪一天呢?”
劉慶聞言,冷汗直冒,不知如何作答才好。這曹操怎么鬼精鬼精的,這都能偷聽到?
還未回答,曹操又大笑數(shù)聲,直道:“走走走,國助,今日我休沐,一同飲酒去,邊聽樂曲,邊飲酒暢談這天下大事,豈不痛快?”
劉慶這才松下心來,只是這曹操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只是洛陽這攤水實在是太渾了,皇帝、黨人、宦官、外戚、武將,似是走進了一團棉花里,有勁無處使,到處都是朝中的官吏,到處都是史書留名的頂尖人物,身邊這位更是重量級,《三國志》中評價道:漢末,天下大亂,雄豪并起,而袁紹虎視四州,強盛莫敵。太祖運籌演謀,鞭撻宇內,攬申、商法術,該韓、白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矯情任算,不念舊惡,終能總御皇機克成洪業(yè)者,惟其明略最優(yōu)也。抑可謂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
亂世梟雄,非常之人,超世之杰,自己那猜得透他的心思呢?
只好答道:“好,我真好有一親朋開了酒館,便上我那吧?!?p> “好,再叫上本初,我們三人不醉不歸!”
此時未央宮外的小路上突然傳來數(shù)聲大笑。
這笑聲正是認宦官做父母的“孝”靈皇帝劉宏發(fā)出的。他身邊都是心腹之人,朝官、宦官皆不在,可以放聲大笑不用顧及許多,想起今日朝會的事,忍不住又笑了幾聲。又不知想到什么,暗道不對。
忙吩咐身邊親信:“你速去宗正那把族譜取來,休要聲張,此事若有他人知曉,我誅你九族!”
那人聞言卻不怕,似是把生死早就置之身外,面無表情道:“喏。”
劉宏又笑了笑:“我忘了你家中父母都死了,又無什么親朋,只剩你一人了,誅什么九族,哈哈哈?!?p> 又吩咐身旁一人:“速去查清這劉慶什么來歷,在廬江時具體做了何事?為何惹得他們不快?與黨人又是什么關系?那天袁府晚宴他到底說了什么?一樁樁一件件,只要與他相關,全部呈報上來,且不得讓任何人知曉,去吧,一日之內,我要知道關于劉慶的全部事情?!?p> “喏。”
文刀散人
《漢官儀》:三署謂五官署也,左、右署也,各置中郎將以司之??e孝廉以補三署郎,年五十以上屬五官,其次分在左,右署,凡有議郎、中郎、侍郎、郎中四等。 《曹瞞傳》:太祖為人佻易無威重,好音樂。 《三國志》裴松之注:“歷觀古今書籍所載,貪殘虐烈無道之臣,于操為甚。 《資治通鑒》:以魏武之暴戾強伉,其蓄無君之心久矣。乃至沒身不敢廢漢而自立,豈其志不欲哉?猶畏名義而自抑也。 唐太宗:臨危制變,料敵設奇,一將之智有余,萬乘之才不足。 孫權:其惟殺伐小為過差,離間人骨肉以為酷耳,御將自古少有。 顧炎武:孟德既有冀州,崇獎跅馳之士,觀其下令再三,至于負污辱之名見笑之 行,不仁不孝而有治國用兵之術者。于是權詐迭進,奸逆萌生。 蘇軾: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 偉人:往事越千年,魏武揮鞭,東臨碣石有遺篇。 寫的時候想了許久,曹操這個人物太過復雜,想寫好很難,查了很多資料,希望能寫出心里的阿瞞、曹賊、曹丞相、魏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