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案情

　　“權(quán)一重有個特殊癖好，尤其喜愛紅袖添香，別看他府里妾室不多，摸上手的丫鬟不少，都是在這間書房?！?p>　　張枯說著在前面引著路，停到一個門前，將屋門推開。

　　“這里就是他經(jīng)常紅袖添香的地方，”張枯在外面，等自家爺進去了，才跟進來，說道：“書房東側(cè)有個小里間，靠著床的一側(cè)，放著一面半人高的銅鏡。”

　　幾人走進去，看到還保持死前模樣的權(quán)一重的尸體，都不由地一股惡寒。

　　死去多時的男人被掛在銅鏡前，上面是他的一條舌頭，不同于千層塔白何住的那條，這條舌頭已經(jīng)發(fā)出了灰色。

　　楚衛(wèi)上前查看了一下，問道：“權(quán)府的人什么時候報的案？”

　　后面大理寺的檢驗官立刻道：“卯時，大理寺剛開門，就有自稱權(quán)夫人貼身大丫鬟的一個年輕女子去報案?！?p>　　楚衛(wèi)示意張枯等人把尸體放下來，上前略微查看了一下，眉頭就緊緊地鎖了起來。

　　和白何住一樣，都是被勒死的，因權(quán)一重死的時候赤身裸體，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他全身上下沒有絲毫傷痕。

　　楚衛(wèi)撤開一步，示意大理寺的檢驗官和仵作上前。

　　而他則開始慢慢巡查這個房間，蕭山說道：“爺，權(quán)府的人說門是沒關(guān)的，這也跟權(quán)一重睡覺從不關(guān)門有關(guān)?！?p>　　也就是說可能是熟人作案。

　　“是誰發(fā)現(xiàn)的尸體？”楚衛(wèi)伸手，在有些脫線的墻布上摸了摸。

　　蕭山道：“是陪著權(quán)一重睡覺的一個女人?！?p>　　“叫她過來?！?p>　　楚衛(wèi)背著手，走到了外間，不多時，蕭山進來，身后就跟著一個身著翠綠上衣白色百褶裙的女子進來。

　　這女子有十八九歲的模樣，身形纖細，弱柳扶風。

　　“拜見大人，”女人進來就下跪。

　　楚衛(wèi)直接問道：“你昨晚上和權(quán)一重睡覺，可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沒有，”女人搖搖頭，紅腫的眼眶里又沁出淚水，“我是月前跟隨祖母來投奔表姐的？表姐夫很照顧我，昨晚上我見他公事辛勞，便做了碗蓮子羹，給他送過來。他說有一幅好畫要讓我看，我們就，去了內(nèi)室?！?p>　　想到昨晚，一到內(nèi)室，男人就猛地從背后抱住自己急切的親吻，女人便心痛如絞。

　　表姐管得嚴，表姐夫婚后只有一個妾室，昨晚上他很肯定地跟她說，要娶她做貴妾，還讓她給他生好幾個孩子。

　　想到男人喘著粗氣給她做的未來安排，女人再想到慘死的男人，就心疼的臉色發(fā)白。

　　“大人，您一定要找出兇手，給一重報仇啊。”她抹著眼淚嚶嚶哭泣。

　　“進了內(nèi)室之后呢？”楚衛(wèi)沒有讀心術(shù)，也沒有被女人的凄慘啼哭所打動，只是很平靜地問了句。

　　女人哭泣的聲音頓了頓，才帶著哭腔繼續(xù)道：“進了內(nèi)室后，一重說，第一面見我，就對我心動了，要我做她的女人。還說要娶我做貴妾，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來，便是天亮了。我一睜眼，看見的就是、就是”

　　“?。敝换叵胍幌戮褪懿涣?，女人崩潰地喊叫一聲，趴伏在地上，整人個都給人一種摧肝折肺的感覺，“大人，一定是表姐知道了這件事，設(shè)局害了一重啊。這個家，被她管的鐵桶一般，如果不是她，誰能輕易地進來，又輕易地迷暈我？一重死了，全家人都沒聽到聲音嗎？”

　　他還沒說完，一個肥胖的婆子沖進來，也不管上首坐著什么大人，揪住女人就朝她臉上狠狠扇了幾巴掌，然后一口濃痰吐到她臉上。

　　“你個不要臉的騷狐貍，要不是我家小姐收留你，你就得自賣自身葬你爹，你跟老爺搞到一起不說，你還誣陷夫人。你有沒有良心，要不要臉？”婆子的嘴跟機關(guān)槍似的，說完了就朝著楚衛(wèi)一跪，道：“大人，你別聽這個婊子胡咧咧。她仗著自己長得好，到我家就想空手套白狼成為權(quán)府的女主人。她以為老爺是看上了她。殊不知，老爺就有這個毛病，他最喜歡偷夫人身邊親近的人。當初、”

　　婆子自知失言，便忙轉(zhuǎn)了話題，道：“我家老爺表面上怕夫人，愛重夫人，其實他恨夫人。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除非是長得實在丑的，他沒有不偷偷上手的?！?p>　　夫人若是捉到了他們的奸情，老爺就會很興奮，但也會很快把那個女人丟開手，再找新的目標。

　　婆子都不知道，老爺這到底是恨夫人，還是他就是個瘋子。

　　張枯、蕭山都聽得起了雞皮疙瘩，萬萬沒想到，日常見到的那個人模狗樣溫文爾雅的權(quán)一重會有這種毛病。

　　這還是人嗎？

　　婆子繼續(xù)說道：“對于這種事，我們家夫人早就習(xí)慣了，他愿意要誰，也不管。為此，老爺哄了夫人好多天，夫人不理會，他見夫人不在意他，竟沒了趣兒似的，這兩三年他們都不在一起住了。直到這個婊子到來，我看到了老爺當時看她的眼神，那種惡心的眼神，老奴一輩子都不會忘。可是這婊子不用老爺費心思勾搭，她自己先往上湊。

　　“這件事，我早跟夫人通過氣兒，夫人說隨他們，大不了府上再多一口人。請大人明鑒，我們夫人不可能因為這么對狗男女臟了手的?！?p>　　楚衛(wèi)說道：“你可以下去了，將權(quán)一重身邊的長隨小廝叫來?！?p>　　婆子再次磕了一個頭，起身到外面，權(quán)一重常用的長隨小廝就在院子里，婆子道：“你們過來，大人有話要問?！?p>　　說著她走下臺階，對站出來的五個人道：“你們要是敢說瞎話，一家子都別想過好日子了?！?p>　　張枯跟到門口，清晰地聽到這兩句話，然后無事一般轉(zhuǎn)回來。

　　“長隨站出來?！笨粗M來的五個人，楚衛(wèi)說道。

　　長隨和小廝不同，長隨是負責幫主人處理官場上事情的，而小廝就是帶個話，跑跑家里的事。

　　然后三個人站了出來。

　　楚衛(wèi)道：“近來權(quán)大人在官場上可接觸到什么比較特別的人？”

　　三人聽了，思索一陣，都說沒有。

　　一個比較穩(wěn)重的道：“今年是外地縣令回京述職的年份，我們家大人又是考功司的，從三月份開始就十分忙碌。每天收到的各地縣令的政績報單也有幾十份，從四月開始，有先到京城的縣令，找我家大人打點的?！?p>　　“把這些人的名單給我一份，”手指不自覺的敲了敲椅背，楚衛(wèi)又問道：“家中的事，可有什么特別的？”

　　一直靠后站著的兩個小廝趕緊上前，想到張婆的話，便都說道：“沒什么特別的?！?p>　　楚衛(wèi)說道：“既然權(quán)大人準備納貴妾，沒讓你們購買一應(yīng)事物？”

　　“沒，沒有?！眱蓚€人還是搖頭。

　　“你們可想好了再說，有些事，到街上一查便見分曉，”張枯威脅說道。

　　兩個小廝立刻嚇得跪倒再地，爭先恐后道：“老爺是真對瞿家表姑娘上了心，讓我們?nèi)毠忾w買過幾匹好鍛，一些金銀首飾?！?p>　　寶光閣，那里面可沒有便宜東西。

　　權(quán)一重才當上考功司郎中四年時間不到，竟然就這么有錢了。

　　楚衛(wèi)站起身，說道：“都別離開權(quán)府，下午大理寺的人還會再來。”

　　朝廷官員被殺，還是這么殘忍的手段，這就跟交到京兆府的那個千層塔拔舌案不同性質(zhì)。

　　檢驗官把驗尸格目交給楚衛(wèi)，楚衛(wèi)看了看，道：“先回大理寺?！?p>　　路上，飄風說道：“爺，您還沒吃早飯，屬下去買幾個門釘肉餅?！?p>　　楚衛(wèi)沒有多少胃口，道：“你們?nèi)コ园桑也挥??！?p>　　張枯跟上來，問道：“爺，您覺得這兇手和千層塔殺白何住的，是一個人？”

　　“從尸體表征來看，是一人所為，但權(quán)府和前日的千層塔不同，”楚衛(wèi)說道：“不能排除其他兇手的可能?！?p>　　張枯很是贊同，“爺，您詢問權(quán)一重那些長隨小廝之前，我親耳聽見說了權(quán)一重很多壞話的那個婆子，言語威脅他們?！?p>　　蕭山騎馬在另一邊，咋舌道：“權(quán)一重在外面風評極好，連青樓都不去，私下里竟然這么惡心，我覺得死了也是自找的?！?p>　　“人命大于天，你這些年都白跟著爺了?！贝藭r正走到一個拐彎處，胡憑騎馬趕上來，然后才跟楚衛(wèi)見禮，一臉興奮道：“爺，您絕對猜不到，白何住干的那個酒樓，背地里的東家是誰?！?p>　　胡憑沒跟著去權(quán)府，而是到二爺給的那個酒樓去帶人去了，直接送到京兆府去的，還沒到地方，那家伙就說他們背后的東家是誰誰，叫客氣點。

　　胡憑一聽，便立刻去權(quán)府，這是繞了一圈才追上。

　　“權(quán)一重？”

　　他還沒賣一下關(guān)子，自家爺就猜出來了。

　　胡憑有些泄氣，“爺您怎么知道的？”

　　張枯、蕭山，還有買了一筐子肉餅回來的飄風，看見他這樣，都有種想嘔吐的感覺。

　　蕭山道：“你那么一問，別說爺了，我也猜得出來?！?p>　　胡憑拿了一個肉餅，咔嚓咬一口，外皮酥脆內(nèi)餡兒鮮香，又立刻不委屈了，“好些天不吃劉婆婆家的門釘肉餅，還挺想的?！?p>　　一路到了大理寺，一籃子肉餅已被四個人吃得七七八八。

　　還在后面的幾個下屬打著眉眼官司：爺怎么了，至于讓一具尸體惡習(xí)得吃不下去飯？

　　是權(quán)一重為人太惡心了。

　　怎么個惡心法？

　　沒去權(quán)府的胡憑正悄聲問走在他旁邊的張枯，張枯突然一嗓子跟打雷似的：“新姑娘，爺，是新姑娘?！?p>　　楚衛(wèi)很想抬手捂住臉，他看見了。

　　姑娘一身淡青色罩紗衣裙，發(fā)髻簡單，素面朝天卻依然明眸皓齒。

　　看見她，楚衛(wèi)有種天地一清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