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初出滄滄涼涼。太陽光柔柔的照著,晨霧未消加上城市污染,空氣中的大顆粒在光里游動,光照地方朦朦朧朧的,像被披上了曖昧的粉紗。
于珊一反往常,竟起了個大早。她拿出了壓在衣柜底的情侶T,家敬那件還是嶄新的白。家敬在電視臺工作,平時都穿偏正式的服裝,這件衣服早就是壓箱底的存在。
兩人穿上T恤,像極了校園里青春活力的一對。只是于珊的衣服已經(jīng)穿舊了,家敬的仍白得發(fā)亮。
兩人趕著老年人晨練的趟兒,來到云閑公園游玩。云閑公園入口邊上是一間鋪著瓦片頂?shù)谋0餐?,一扇半開著的木門上寫著“租車處”。窗下的墻上用紅油漆板正地寫著價格表。
單座自行車—15元
雙座自行車—20元
押金—100
車棚就在旁邊,整齊地排列著雙座自行車。
兩人站在車棚前,挑選著接下來要騎的寶座。
于珊突然意識到?jīng)]有人來辦理租賃,她左右望著。保安亭里沒有人,泛黃的藤椅上丟著一份報紙。于珊提高了聲音:“有人嗎!”
雄渾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公園門口的保安室傳來:“來啦——”一個大約五十歲的矮胖大叔走過來,大叔身上的襯衫看起來有些年頭,已經(jīng)被穿薄了,衣領(lǐng)垮得像是在宣告它的遲暮。
大叔提溜著茶壺走進小房間,打開抽屜找鑰匙,一邊說:“年輕人這么早租車呀”。
“是呀,租個雙人的”,于珊還沒騎過雙人自行車呢,只是在浪漫的肥皂劇里看見過。她轉(zhuǎn)頭看向家敬,“船長,一會可要掌好舵,我還不想演泰坦尼克號”。
家敬被逗笑了,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經(jīng)地說:“Yes madam”。
兩人選了一把較新的一輛,卡其色的車身配上了紅色的座墊,在一排老舊的自行車中煥發(fā)著勃勃生機。坐上了車座后,各自扶著前后的車把手,那感覺真奇妙,相互獨立,卻又為一體。
于珊眼前是家敬的肩膀,家敬的頭擋著前方的視野,她說:“我看不到路,我只能把命壓在你身上啦”。
家敬說:“那我這責(zé)任重大呀”。他看了看兩個輪胎的氣,都是充足的,他這才放心。
家敬是個心細的人,于珊這個馬大哈遇到他之后,很多小事情都靠家敬兜著。
家敬扶正了車把,把一只腳搭在踏板上,回頭看了看于珊,確認于珊坐穩(wěn)了,“準(zhǔn)備好了吧”。于珊輕輕“嗯”了一聲。兩人卯足了勁將要蹬踏板,家敬看向前方,“3,2,1,走!”
沒想到車頭太松,扶著車把的家敬一個不穩(wěn),車頭撇向一邊,車子急停了,于珊的臉由于慣性撞到了家敬的背上。
家敬感覺身后遭到了重重的一擊,沒想到女朋友的力量大,笑著說:“老天,我怎么發(fā)現(xiàn)你腦袋這么重呢,不會裝的都是水吧”。
于珊說:“是呀,搖一搖還有大海拍打巖石的聲音呢”。
家敬總能從女朋友口中聽到一些很鬼馬的答案,他說:“還能晃出聲?看來我女朋友腦子里的水還沒滿嘛”。
于珊竟找不到反駁的詞,輕輕拍了家敬的背:“貧嘴!”
這時于珊注意到家敬衣服后面有一個口紅印,口紅印旁還泛著粉底液的黃。于珊說:“給你留了個紀(jì)念品”。
家敬說:“依我對你的了解,絕對不是什么好東西”。
調(diào)整過后,兩人開始騎行,逐漸進入狀態(tài),沿著公園的紅色塑膠跑道騎著。
自行車輪在林蔭道上徐徐轉(zhuǎn)動,偶爾扇起輕小的落葉。清涼的空氣中混著幾絲花香,這花香微酸偏甜,細細的、斷斷續(xù)續(xù)的。
于珊指著湖邊的紅色長椅:“那里好美,我們在那坐一會吧”。
家敬沿著于珊手指方向看去,紅色長椅在樹下靜靜地呆著,好像就是為了他們準(zhǔn)備的,他說,“剛好休息一會”。家敬靠邊停下,把車停在長椅背后。
于珊下了車,眺望著著湖邊的景色,她說:“我們應(yīng)該帶點水果面包來吃,是吧”
家敬知道,女朋友每次帶出來的食物,都是營造氛圍用的。蘋果用來擺著看、薯片用來墊著睡,就是不用來吃!他說:“每次從家里帶出來的東西會被原封不動地帶回去,你是不是就喜歡背東西”。
于珊說:“帶著是一種出門的儀式感,生活要有儀式感”。
家敬用手抹了抹椅子,“好,儀式感,你說的都對”。
兩人在紅色長椅坐下,完全放松著。家敬的一只手搭在于珊身后的椅背上,癱坐在長椅上,釋放著騎車的疲憊。
湖邊的樹種得密,圍成一圈綠。公園里的空氣被綠樹過濾,空氣里有木土混交的自然氣味。
家敬深吸了一口氣:“空氣真好”。
于珊閉上眼,枕著家敬的手像是要睡著,微微張嘴說:“是呀,就是有點累”
家敬問:“今天想吃什么”
“想吃魚”
家敬揉著她的頭發(fā):“那我中午做酸菜魚,怎么樣”。
酸菜魚是于珊最喜歡的菜,所以家敬老說她上輩子是貓。于珊睜開眼看向家敬:“好呀,好久都沒吃趙師傅做的酸菜魚了”。
兩人沉浸在這大自然賦予的愜意里,任思緒渙散在這青翠的天地草木間。
家敬站起身,在樹根下找著什么東西。于珊睜開一只眼,只看到眼前的湖面上一顆石子彈跳而過,踏醒了一連串的漣漪。家敬用石頭打了一連串的水漂。
于珊轉(zhuǎn)頭看家敬時,他已擺好動作準(zhǔn)備扔出下一顆。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輕功水上飄就好了,人們可以隨意跨過大洋,不知道能減少多少飛行燃料的損耗呢!”于珊看著湖面說。
“我女朋友真善良,就是腦子不夠機敏?!庇谏和f話的家敬?!拔覈顤|端到最西端大約五千公里,從HLJ到XJ,你會選擇步行或者跑步到達嗎”。
于珊搖搖頭,“當(dāng)然不會!走到我都老了”
“從中國跨太平洋到美洲的距離有上萬公里,你說有誰放著飛機游輪不坐,輕功水上飄點過去呢?”
家敬腦子里裝的東西真多,于珊崇拜地看著他,他說了什么已經(jīng)不重要了?!摆w老師說得對!”
于珊站起來,也到樹根下?lián)炝藥最w石子,站在家敬旁邊說:“趙老師,這怎么玩,教我”。
家敬講解了動作要領(lǐng),于珊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家敬后退了一步,讓出空間給于珊發(fā)揮,他說:“來,你試試看”。
于珊擺出動作,看起來很有范兒,沒想到她扔出一顆石頭——咕咚,就沉入水面了。一會兒,深色的水蕩著大而慢的波,似一匹綢緞被徐徐扯動。
于珊還很得意地向家敬眨了一邊眼睛,好像在說“我干的真不錯”。
家敬擺擺手:“我不認你這個學(xué)生,出去別說老師是我”。
于珊晃著家敬的手臂:“趙老師~趙老師~”家敬裝作嚴(yán)肅的臉最終憋不住笑了。
隨著太陽逐漸升高,兩人決定還車回家。兩人騎著車原路返回時,于珊像只啄木鳥般在家敬背后啄了一下,被愛的人總是淘氣。
家敬白色體恤的背后的口紅印,一左一右,這下算是對稱了。
家敬感受到于珊的小動作,他說:“你別晃哦,我現(xiàn)在這車把穩(wěn)穩(wěn)的呢,要是翻車了就是你的功勞了”。
于珊說:“不怪你,船長。是我腦袋里的水慣性太大了”。
這是難得的戶外活動,兩人都玩累了。家敬在廚房忙碌的時候,于珊坐在沙發(fā)上閉著眼睡著了。
家敬做好了菜從廚房出來,蹲在于珊面前,看著她歪斜的睡姿,和嘴角拉著絲要墜落的口水。這是夢到了什么!
看著女朋友這副模樣,他笑完了才輕輕說:“醒醒,吃飯了”。
于珊迷迷糊糊醒了,家敬給她遞了張紙:“擦擦”。
于珊接過紙,仍睡眼惺忪,在嘴邊抹了抹,“開飯了嗎”。
家敬走進廚房把菜端出來,“開飯了,過來吃吧,難道需要我送到嘴邊喂你嗎”。
于珊撅著嘴,嘟嚷道“也不是不行”。
兩人吃過了午飯便倒頭就睡。于珊或許是吃得多了,一個下午都睡得昏昏沉沉,醒來摸了摸手機,兩點,看到家敬還在睡,于珊轉(zhuǎn)了個身便快速睡去。
醒來再看時間,三點。于珊身體軟軟地癱著,感覺沒有力氣起床,換了個姿勢又睡著了。六點醒來時,房間很暗,窗簾被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家敬也已經(jīng)不在床上了。
于珊看到家敬發(fā)來的消息,他晚上要跟領(lǐng)導(dǎo)吃飯。
既然家敬不在,于珊也不愿自己呆在家,簡單吃了飯就到公會直播去了。
照常,于珊的直播檔期是下午二點到九點。竇亭多次建議于珊把直播時間往后調(diào),晚上七點到十二點才是黃金時段。于珊知道,但她更想把晚上的時間留給家敬,哪怕只是靜靜地粘在他身邊。
竇亭曾給了于珊一份《直播寶典》,對于維系粉絲,寶典里給出了具體的建議。竇亭說:“你呀,是該好好進行線下粉絲維系了”。
于珊嘴上念著“知道了”,卻左耳進右耳出。
她卻不愿意在男朋友面前,頻繁與其他男性聯(lián)系,所以不會主動去維護玩家的線下關(guān)系。她一下播,彩典珊珊這個主播就消失了。
她從未想過會有這樣一個男人能成為她拒絕全世界的唯一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