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莫醉喘息道:“這下算是好了。他一旦走了,必然去找墨丁香去。到那時...我便又要被抓起來了。羅師弟,咱到岸上說話。”一身的水三人一齊上了岸,坐在那石橋邊上,靜靜看著食客們在燈籠下,亭廊旁飲酒打尖。
羅老實嘆道:“呂師兄,與你實話實說吧。我這次來江南,目的有二。你知道當今世上兩位高手,要在太白山大戰(zhàn)嗎?他們之一若是勝了...恐怕就沒有什么江南第一,塞北第二了?!?p> 呂莫醉問道:“是邪教的木魔頭和歐陽嗎?這兩人對武功已迷至癲狂了,只盼能殺個兩敗俱傷,讓當今天下人武功白白送到兩人手里?!闭f著,笑了笑。
羅老實正色道:“正是這樣。那木魔頭已練就了納海邪功。倘若歐陽勝了那便還好,若是他贏了則不堪設(shè)想?!?p> 呂莫醉苦笑道:“憑師弟一人之力,怎能敗了木南蝎?”
羅老實一笑,指了指呂莫醉,道:“那目的之一便是來請你這江南第一來?!眳文硇Φ溃骸敖先巳艘c我一戰(zhàn),不如殺了那木魔頭倒能讓人服了我。有這等機會,師兄我怎能不去試試?”
羅老實又嘆道:“那目的之二便是要墨丁香的軟刀了,既然他已把刀毀了,那也半點辦法也沒有?!?p> 呂莫醉“啊”的一聲,連問:“師弟的意思是教我用他的軟刀?那刀有什么厲害之處,不如我這醉指?!鄙斐鲆桓割^,那指頭那里是手指,乃是一件兵器!
羅老實道:“師兄可知道納海功的弱點?一旦和別人兩個穴道相碰,立刻能把人內(nèi)力吸走。比歐陽的招數(shù)不知狠了多少倍。”
呂莫醉不解,還是問:“可那墨丁香的軟刀刀法,也絕斗不過木南蝎的納海功。莫非那刀中...有什么玄機?”當下三人乾了衣裳,到了一處客棧中,坐在公共的一張大椅子上面,又談?wù)撈饋怼?p> 羅老實要了碗茶,這里茶水是不要錢的。羅老實微笑道:“倘若別人用,只不過是一個快字。倘若是師兄用它,那便慢了。不過恰好這一慢下來...”
呂莫醉把茶杯望桌子上一磕,咳了一聲,道:“怎么師兄我用這把刀便慢了,而別的卻是快的?”
羅老實笑道:“那必然是慢的。你當初出師之日,給了我一件什么物事?你若不記得了,自然不會慢。”
呂莫醉記得這物事是個夜里會發(fā)藍光的寶貝,卻又不肯承認自己刀法慢,當下只好喝茶。喝到一處,突然“噗”的一聲把茶水全噴了出來,濕了羅老實一身。那茶碗險些個掉下去。
呂莫醉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師弟,你當真是我們?nèi)死镒盥斆鞯哪莻€!”他這里說的三人,并非眼下的呂、羅、雨,而且三個梅殘青的弟子,分別是江、呂、羅。
雨奇晴好此刻腦子有些熱了,忽然問道:“有辦法對付那木魔頭了?”他也喝了碗茶。
羅老實也不擦乾衣裳,也是一陣狂笑。不過笑后隨即嘆了,嘆道:“可惜那柄殘花刀已然斷了。真?zhèn)€沒辦法再造出一把來?”
呂莫醉也怔住了,止住了笑。他道:“倘若真再造一柄,也絕趕不上重陽節(jié)了。那大戰(zhàn)將至,該當想想怎么練好這刀法才是。即便沒了軟刀,用一根草葉也能出奇制勝?!?p> 雨奇晴好又問道:“那...”放小了聲音,問道:“那到底是什么招數(shù)?”
羅老實朝他笑道:“是把自己穴道讓給木魔頭。那木魔頭的納海功,不怕別的,只怕一位—就是你面前的江南第...呂師兄了。”羅老實說話之聲大了幾分,一旁的客棧主不禁瞥了他幾眼。
呂莫醉笑道:“羅師弟,小聲些是了。那江南的名字,以后莫要再提。咱眼下還是避避風頭,那呂山人逃去了,定然要找墨丁香。到那時這江湖就只對付咱幾個了?!?p> 那時夜色正深著,月正掛著。街上吆喝聲卻少了,只因一件事—沒影火來了,他姓白名作天行,沒聽說過的都道他白天出來,實則不然,他只挑夜里出行。這沒影火便是黃先生筆下的胡七血了,這人在江南卻不是大有名聲,反倒在北方名聲極旺。他不正不邪,又恰巧是這當子時候,人人都要避著他些了。白天行到江南之日,也就是九月初,每到夜里便來行竊。
他的行竊和別的小偷不一樣,他只偷無價之物,只偷人內(nèi)心深處之物。
忽然,那鄰桌一個黑衣大漢站起身來,撂下茶碗咸菜,吸了口氣,冷冷道:“當真只有他一個嗎?”聽他口音是北方漢子,并非南方人。
卻道這月光下,沒幾件事物是黑的。若說有兩樣,那定然有白天行和天下奇毒“五味散”了。那五味散是魯飛樓的奇毒,蘊含著酸甜苦辣咸五種味道。那五種味道是混在一起的,若是一一拿出來,都是不錯的調(diào)味,不過摻雜一起,但凡有人聞過了,那只會是一陣目眩頭暈,當即昏倒在地,不省人事,除了那會“五味功”的魯飛樓。
竹樓里,只剩下一個人了。這人尚且還醒著。這人乃是“大肚和尚”空行智。他本是少林寺中和尚,可是第一日入教便偷吃了三兩燒刀子,一兩切牛肉,殺了兩個山賊四個劫鏢的,說了總共一十八句誑語。第二日自然被空為方丈好好認識了一番。那天子時便被“請”下了少林寺。
這和尚今日怎會來江南?他究竟是為了什么?
正派第一的歐陽青衫,必然是要有后代的。他眼下有一個弟弟,一個兒子。若要問那兒子是誰給他生的,那又是一件江湖奇聞了。
當年有一位美人,姓徐,名星若。那年正好歐陽青衫下到福建去,見著了她。相見之時二人坐在酒樓外的屋檐下,看著眼前的大雨暴風,一時半會兒走不掉了。身后是一間客棧,那客棧老板說客房滿了,也不等二人再問,已然把大門關(guān)上。歐陽乃是正派人物,總不能強搶過人家客棧來。只是坐于屋檐下頭,不和徐星若搭話。
忽然雨里走出來一人,這人乃是邪教的段滿,乃是云南分教的老大,這日也來了福建尋找草藥。段滿自然認得歐陽,當即嚇了一大跳,見他身旁的徐星若美若天仙,又心中打起了歪主意。
徐星若早已睡了。那二人各自在一間屋下待著,中間隔了一條行道,就這樣乾瞪了一夜的眼。到天亮之時,雨未停,仍坐著腿已麻木了,不過那段滿已坐不住了,要和歐陽隔著長街坐著比武。
那歐陽苦笑著和他斗起來。二人找來身旁的兩根樹棍,不定規(guī)矩,登時便要打起來。歐陽和段滿手中各自樹棍在手,向?qū)Ψ窖ǖ来蛉?。坐得久了自然沒力氣再躲閃,只得接住,否則穴道被按住了,對手再過來,那自己必死無疑。
段滿那時大笑三聲,當時武功卻在歐陽之上,自然接發(fā)流暢,立刻讓歐陽占了下風。歐陽被他砸中了衣裳,立刻破開來,掉落下來一物,這物事正好讓徐星若看見了。二人的情感便由此展開了。
卻說現(xiàn)在那空行智想要徐星若幫他盜走歐陽的內(nèi)力。
這事情說來荒唐可笑,實則是難中有易的。那大肚子和尚本就武功不弱,要想吸走別人內(nèi)力當然容易很多??墒切煨侨粲秩绾文苈犓??那徐星若是歐陽的女人,想來根本不可能。
但這空行智有辦法。他也是聽過江湖上傳聞的,那歐陽當時衣裳破開,里面掉出來的乃是一塊玉石。肚里便尋思,莫非徐星若是看準了他身上有不少寶貝才和他好的?
當下不多想,只要尋到寶貝。他急提氣,提著一盞油燈,喝道:“這鳥地方有人活著嗎!給老子拿值錢的拿來!”空行智此刻在油燈下是一副兇神惡煞樣子。他:眼睛極小,可稱賊眉鼠眼;身材寬大,可稱虎背熊腰;九環(huán)鋼刀,可稱惡力無窮。不過這九環(huán)鋼刀確實是他最擅長的兵刃。
竹樓里人要么死了要么昏倒,那里會回答他?又聽得空行智罵道:“他奶奶的,好好一間竹樓沒人來住。老子可要進來啦!”說罷,把身子擠進一間小屋子里。
那屋子正是柯劍和等人待著的地方。
進去便是一股奇異味道,就是五味散了。那包毒藥是魯飛樓隨身帶著的,恐怕他在死前教呂山人捂住了鼻子,自己撒下了這包五味散。
空行智大罵道:“這什么味道!好一股子甜味...不對,是咸味!又不對!他媽的,那里的畜牲不會做飯,熏死老子!”他竟然沒被毒暈過去,只道他大肚子里本身就有一股酒肉味,與五味散相撞,以至于暫且活了下來。
大肚和尚突然踩到個圓乎乎物事,抬起腳來,他倒是不去細看,只是又把腳跺了下去。這一踩不知死的是誰?;蛟S是林阮。一股鮮血登時沾滿了空行智腳底,空行智道:“老子怎還踩死個畜牲。他媽的,看看身上有沒值錢東西。”說罷,把大肚子放下去,自己伏身下來,打著燈看著那人。這人正是林阮無疑,只看他身材極矮就能知曉了。
空行智嘆道:“可憐可憐!身上沒半點值錢之物,還被我給踩死了,實在可憐?!币衙榱肆秩钜律芽诖?,連個銅板也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