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殺人償命
秦冕翻查案本的手驟然停下，堂中陷入死一般寂靜。
良久，于道梅那蒼老的聲音從一旁傳來：“你可知你在說什么？可知將會發(fā)生什么？”
男子的額頭緊扣衙門冰涼的地面，聲音緩慢卻毫不遲疑：“我知道，我殺了人，殺人償命?！?p> “你說萬福樓的夢蝶為你所殺，你為何要?dú)⑺俊?p> “她勾引我，還勾引其他男人，我一怒之下失手將她掐死，然后從樓上扔了下去，她死有余辜?！?p> “你……”于道梅嘆著氣，又問了一遍，“你可想清楚了，人，真的是你殺死的？”
“是！夢蝶是我殺的，與其他人無關(guān)，我愿意接受任何懲罰?！?p> 秦冕放下手里的案本，踱步到他面前，想要尋找他的視線，他把頭埋得更深了。
“你說夢蝶為你所殺，那你說說看，你殺她那晚，她穿了什么顏色的衣服？”
男子陷入短暫沉默，不停在腦海中思考答案，最后說道：“我當(dāng)時(shí)由于過度恐慌，忘了她穿了什么。”
“好，既然你不記得她穿什么，你總該記得那晚你們進(jìn)了哪間房，喝了什么酒吧？”
秦冕的問題再次讓他陷入沉默，魁梧的身軀此刻縮成一團(tuán)，像極了一個(gè)擔(dān)驚受怕的怪物，等候神明的發(fā)落。
他感覺秦大人又朝自己走進(jìn)一步，然后蹲下身，他的聲音細(xì)如雨絲，打在他猝不及防的心口：“我不知道你出于何種原因要替人頂罪，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只要兇手活在這個(gè)世上，就會有更多人遭遇不幸?！?p> “不，我是兇手，人是我殺的！”
男子忽然抬起頭，滿眼通紅，青筋暴起，露出窮兇極惡的表情，看著他這幅斬釘截鐵一心尋死的樣子，秦冕內(nèi)心的挫敗感油然而生！
“秦大人，算了……”于道梅話中有話道，“這種事確實(shí)挺讓人無奈的，但也無計(jì)可施啊，還是……趕緊把張大人給放了吧?！?p> 只是來了一個(gè)冒名頂罪的，他連案情都道不清豈能輕易放了張瀟？何況冒死頂罪這種齷齪的事都能做得出來，這種人倘若放任不管，受害之人將會越來越多！
而僅僅只是一瞬的無奈從秦冕的眼中一閃而過，靜候在身邊的寧憶便提劍而來，語氣中帶著他一貫的堅(jiān)定不移：“秦大人，現(xiàn)在去萬福樓還來得及?！?p> 兩人的默契在于道梅眼中卻是一種災(zāi)難，年邁的腳步在原地哆嗦，他只想在衙門安度晚年，等到迫不得已的時(shí)候再告老還鄉(xiāng)，誰知上頭派來這么個(gè)天生反骨的小縣令，恐怕他告老還鄉(xiāng)的時(shí)日要拉進(jìn)了。
原本應(yīng)該歌舞升平的萬福樓今日卻大門緊閉，兩人在屋外敲了半天門也無人應(yīng)答，就在他們決定前去萬府一探究竟的時(shí)候，緊閉的大門緩緩打開一條縫，從里露出一雙賊眉鼠眼瞎轉(zhuǎn)悠，看到來者是縣令大人，他嚇得趕緊關(guān)上門。
見萬福樓尚有人在，秦冕耐著性子繼續(xù)敲門，還好言相勸：“我都看到你了，還躲什么？出來吧?！睂帒浥呐乃骸奥闊┣卮笕俗屢幌??！鼻孛岷笸艘徊降耐瑫r(shí)提醒道：“你輕一點(diǎn)，別傷……”
他話沒說完，門已經(jīng)被寧憶一腳踹開，攔門的小二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兩只鼻孔往外淌著血，嘴里還發(fā)出陣陣悲鳴。
秦冕一臉遺憾的望著地上的小二說：“你看你，好好開門不就沒事了？摔疼了沒有？能不能說話？”
小二捂著鼻子點(diǎn)點(diǎn)頭，眼神飄忽不定，一看就是極度心虛造成的極度緊張，為了緩解他的壓力秦冕盡量用平緩的語氣問他：“今日為何關(guān)門？”
“我也不知道啊，萬老板突然說不開門，咱們就不開門了唄，我一個(gè)看門的，我哪知道？”
“在此之前，有沒有一些特殊的客人來過這里？”
“什么是特殊的客人？沒手還是沒腳？”他語氣中帶著些許調(diào)侃，冷不防就被寧憶用劍鞘頂住額頭，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小二冷冷說道：“好好說話，否則我讓你‘沒命’?！?p> “是是是……大人饒命大人饒命……”他翻了個(gè)身跪在地上，拼命解釋，“萬福樓死了人，這幾天幾乎就沒什么客人來了，萬老板見生意不好，決定關(guān)門幾天，重新整頓一下也是必然啊，各位大人如此這般興師問罪，草民實(shí)在無能為力了呀。”
看他這幅德行其實(shí)也挺可憐的，秦冕朝四周望了一下，問道：“這里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就留了我一人看門?！?p> “我問你，夢蝶出事那晚，你在店里嗎？”
小二想也沒想連連擺手：“我不在我不在，那天我正好家中有事……”
劍鞘再一次打上了他的手，與此同時(shí)寧憶鋒芒的眼神朝他襲來：“想想清楚，真的不在嗎？”
“我可不敢騙你們啊！”
“行了，既然如此也沒什么好問的?！鼻孛崾恼酒鹕?，面向?qū)帒浾f道，“咱們?nèi)トf府看看?！?p> 沒等兩人離開萬福樓，載著于道梅的馬車急速停下，老人家用最快的速度從車上走下，每一寸皺紋里都刻著慌張。
“秦大人，別查了，趕緊跟老夫回衙門！”
“出什么事了？”
“審官院來人了，要我們立刻放人，還叫你停止搜查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啊！算了先不說了，總之你們兩人先跟我回去?！?p> “這就找上門了，他們是有備而來啊?！鼻孛峄仡^看著寧憶，忍不住調(diào)侃，“小寧，你說我會不會有一天也鋪上江大人的后塵？”
“同樣的事情，不會在我手上發(fā)生兩次?！?p> “這孩子，越來越會說話了?！彼此朴崎e的輕拍于道梅微駝的后背，說，“師爺，走吧，去看看他們究竟演的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