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我12歲。
我的學校在一條深巷子里,從我家到學校,要走30多分鐘,其間穿過兩個交叉口,經(jīng)過一個交通燈。
小時候路邊經(jīng)常賣各種小吃,我去往學校的時候不敢去買,怕遲到。
但一放學,我就撒歡了。
從校門出來,門口就有叔出來擺攤,有一種小螺需要拿細東西一挑,才能吃到里面的肉。有很多同學去買,我當時特眼饞,掏出布袋兒里僅剩的幾毛錢,可憐巴巴地想買又不舍得買。
我到現(xiàn)在都沒有真正吃上一次,也不知道這小螺賣多少錢。
我狠狠心走了,穿過小巷,這條巷子有各種賣衣服的,賣小孩子喜歡的小玩意兒的店,我其實不怎么感興趣。
但我很喜歡一家兩元店,我喜歡去淘些好玩的東西,在里面啥稀奇古怪的都能找到。不過我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在舊書堆里被壓著的小人書,里面內(nèi)容在現(xiàn)在看來是挺經(jīng)典的,講七龍珠的。那還是本黑白書,三只眼,尖尖的耳朵,印象里隱約還有個爆炸頭。當時只覺得可熱血了!
時間不早了,我著急忙慌往家趕,特怕我媽罵我。路上我只記得風的聲音,菜市場不絕于耳的叫賣聲、喧嚷聲,還有賣磁帶的總是放著《愛我你就抱抱我》。
當然,如果時間還早,街上路中間總是會擺著小攤,除了一些做處理大甩賣的衣服,還有個老爺爺做著棉花糖,只有白色和粉色。我稀罕白色的,可惜我囊中羞澀。
我母親不會給我零花錢,擔心小孩子亂買東西。
僅有的幾毛還是我?guī)臀夷赣H買東西時攢下來的。至于過年給的壓歲錢,我母親是絕對不會給我的。
到了家,風卷殘云地扒完飯,就要去寫作業(yè)了,我母親是老師,對我學業(yè)抓得很緊,要求我必須做完作業(yè)才能出去玩。
其實她除了幫我看作業(yè),其他是不怎么管我的。也不會像現(xiàn)在,不能上輔導班后,打雞血地給孩子找各種卷子去做。
她也很忙,當時正在做班主任,管著一個初三班,夜晚給她學生批改作業(yè),備課。我做完作業(yè),跟我媽說了一聲做完了,兩三分鐘后,我媽給我看完作業(yè),改完我就能出去耍了。
但我也不是一直這么乖的,我小學一年級剛轉(zhuǎn)到縣城上學,第一次考試,就把我母親叫道學校了,因為我作弊。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在農(nóng)村上學,那時候考試看看書什么的其實是家常便飯。
但那一次,我母親從辦公室出來,剛要推電動車的時候,氣得直接扶著車子蹲在地上,仰頭看著我,“你媽也是一名老師,不求你讓我臉上沾光,就讓你別抹黑你都不能做到嗎?”
我當時很心酸,就這事兒,我能記一輩子。
到現(xiàn)在我都覺得特別抱歉。此后,我就再也沒有作弊過了。也不敢忤逆我母親,我怕她不要我。
我小時候總覺得我母親更喜歡她的學生,一點都不喜歡我。我父親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去開貨車了,成天在外走南闖北,一年也不過回來個兩三次,還包括過年回家。
因此,我小時候總是想再乖點,別惹母親生氣。
但我三年級的時候,讓我媽發(fā)了大火。我那天沒背課文,老師抽背回答不上來,就讓我們幾個沒背會的放學后直接去站到學校南墻根,什么時候家長來接什么時候回去。
我當時心一片哇哇涼,我自己一個人回家,我媽根本不會來接我呀。
其他人陸續(xù)被家長接走,只剩下四五個同學了。
幾個人湊在一起說閑話,“你家長怎么還不來?”“我自己放學一個人走,沒人接我。”我回答?!拔乙彩前?!”“我們都是!”幾個人湊在一起感嘆命運多舛,長吁短嘆。
“沒事兒,老師說不定一會兒就放我們走了?!?p> 老師沒等來,等來我家長了。
我母親二話不說,直接一個耳光扇在我臉上,我被扇懵了?!拔沂遣粫I(lǐng)你回去的,什么時候你們老師放你們走,你什么時候自己一個人回去?!?p> 我看著母親走遠,看著同伴悄悄湊過來問,“你沒事兒吧?”我沉默地搖了搖頭。臉有些發(fā)燙。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慚愧以及羞恥心。
后來,老師走過來,讓我們離開了,說明天要抽我們再背誦。
我和同伴招了招手,握緊肩帶,內(nèi)心無比忐忑回了家。我在路上想過如果我母親不讓我進門怎么辦?她不要我了怎么辦?
現(xiàn)在想想,其實當時自己的想法很是稚嫩,但是作為孩子的我,當時就是這么想的。我想如今的孩子生活在信息大爆炸的社會,他們是感受不到那種惶恐的,因為他們普遍早熟。
我敲了敲門,沒有回應,我試探著用鑰匙開了門。
看見我母親在廚房做著飯,好像在炸丸子。
我媽淡淡地開口,“吃飯吧?!?p> 我才終于有落地生根的感覺,終于心里踏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