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街道寬了些，形成了像廣場一樣的地方，其中一部分被柵欄與路阻隔開了，而且改成了一個公園。
稠密多節(jié)的樹干將樹冠拖到了五層樓的高度，樓房眨立在公園的后部。
最有可能的是潛行英雄到這些公園來找木柴給整個地鐵供暖和照明。
奇怪的影子搖曳在樹干間，而且在遠處的某個地方閃爍著微弱的火光。
如果不是它帶著微黃的顏色，蘇夢帆已經(jīng)把它看成篝火的火焰了。
樓房本身看著也危險：它給人的印象是一個不止一次經(jīng)歷了殘忍血腥交鋒的戰(zhàn)場。
它的上層已經(jīng)塌了，許多地方都有黑色的彈洞。
那里只有兩堵墻還完好，而且透過空曠的窗子可以看見暗淡的夜空。
樓房在廣場的另一邊分開了，一條寬闊的林蔭大道將街道分割開來。
在他上方，新·阿爾巴特的第一批高層建筑出現(xiàn)在黑暗中，像睞望塔。
根據(jù)地圖來判斷，阿爾巴特站的入口應該坐落在附近，就在靠著他的左側(cè)的某處。
蘇夢帆再次看了看陰暗的公園。
指揮官說得對：在試圖找尋進入它里面的地鐵的入口時，沒人愿意過多地進入這個迷宮。
蘇夢帆盯著靠近己毀壞結(jié)構(gòu)的地基的黑色灌木叢越久，對他來說那些最神秘的形象看起來就越龐大，那些形象先前一直在跟著他，現(xiàn)在正在巨樹的底部移動著。
一陣強風晃動著沉重的樹枝，樹冠在風的拉力下嘎吱作響。
風從遠處傳來了某種長長的哀號聲。
灌木叢本身很平靜，但不是因為它已經(jīng)枯干了。
它的無聲與蘇夢帆的神秘追隨者的安靜相似，看起來它也在等候著什么。
蘇夢帆被一種感覺占據(jù)了：如果他停在這里來檢查公園的最深處，他會逃不過懲罰的。
他最好緊握著自己的機槍，環(huán)顧四周看看那些怪物來了沒有，并繼續(xù)前進。
但僅僅過了幾秒鐘他就又停了下來，這時他正在穿過加里寧大街起點前面的林蔭大道。
這樣的場景出現(xiàn)在這里，以至于蘇夢帆真的不能強迫自己往前走了。
他站在大路的“+”型路口，車輛曾經(jīng)一定沿著這些路行駛過。
樞紐是以獨特的方式建造的。
柏油馬路的一部分延伸至隧道內(nèi)部，接著又到了地面上。
在右側(cè)，林蔭大道延伸到遠處。
從一排黑色的樹上不可能識別出它們，樹就像那些他之前走過的一樣巨大。
鋪著柏油的大廣場出現(xiàn)在左側(cè)―許多錯綜復雜的小路，后面再次出現(xiàn)了灌木叢。
現(xiàn)在可以看到遠處了，蘇夢帆心想可怕的太陽會不會已經(jīng)快升起來了？
路上滿是汽車變了形的燒壞的骨架。
這里沒有別的什么東西：二十多年間，怪物已經(jīng)成功控制了他們所能控制的一切。
燃料罐中的汽油、電池和發(fā)電機、汽車前燈和交通信號及拆壞的還帶著皮的座椅——在全俄展覽館站也能找到這些東西，在地鐵中任何一個大的市場都可以。
柏油已經(jīng)被翻開了，到處可以看到彈坑和寬的裂縫。
草及柔軟的樹枝伸了出來，被它們顯然已長滿種子的圓球壓彎了。
新·阿爾巴特的黑暗峽谷直接出現(xiàn)在了蘇夢帆的前方。
一邊上，因為某種未知的原因形成了未破壞的房子，布局像翻開的書本一樣，而在另一邊上是倒塌的高樓，大約有二十層那么高。
通向大圖書館和克里姆林宮的路留在了蘇夢帆的身后。
他站在這個壯麗的文明公墓的中間，感覺就像一個考古學家正在解開一個古老城市的面紗。
它的過去力量與美的殘余甚至在許多世紀后會驅(qū)使那些見過他的人來體驗那令人敬畏的寒氣。
他試著想象居住在這些龐大建筑物中的人們是怎么生活的：
他們坐著車移動，車子現(xiàn)在仍然閃耀著新漆且沿著平坦的路面輕輕地響著，路面被車輪的橡膠擦熱了。
他們下到地鐵只為了更快地從這個無邊城市的一處到達另一處。
這不可能。
他們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他們又煩些什么？
只是可以煩擾那些努力延長至少一天的人的東西嗎，條件是他們不必時刻擔心自己的生命及不停地為生命而戰(zhàn)？
此刻云最終消散了，看到了一輪微黃的月亮，帶著奇怪圖樣的條紋。
透過云洞的亮光充滿了這死城，百倍地加劇了它的博大陰暗性。
到現(xiàn)在還看起來只有扁平空虛的輪廓的房子和樹，已經(jīng)再次生長起來。
蘇夢帆呆在那里動不了了，他著迷地左右看了看，試著抑制住那已經(jīng)占據(jù)了他的寒氣。
直到現(xiàn)在他才開始理解他從回憶過去的老人們的聲音中聽到的苦悶，老人們已經(jīng)在想象中回歸了他們先前曾經(jīng)生活的城市。
直到現(xiàn)在他才開始覺察到一個人離自己先前的成就和所獲有多遠。
就像一只驕傲地飛翔的小鳥，突然致命地受傷了，降落在了地上來躲在縫隙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那里藏好了，也慢慢地死去了。
他回想起自己無意中聽到的指揮官與泰恩的論點。
一個人能不能活下來，即使他能的話，那么他還是不是同一個人——那個已經(jīng)征服了世界且在自信地統(tǒng)治著它的人？
現(xiàn)在，當蘇夢帆自己能夠分析人類從什么高度算是掉下了懸崖的時候，他對美好未來的信心就已經(jīng)永遠地消失了。
筆直寬闊的加里寧大街離他遠去了，漸漸變小，直至消散在遠處的黑暗中。
現(xiàn)在蘇夢帆完全獨自一人站在路上，圍繞他的只有過去的幽靈和陰影。
他試著想象多少人白天或者黑夜走在人行道上，多少車以極快的速度駛過他現(xiàn)在站著的同一個地方，以及現(xiàn)在家園那空曠漆黑的窗戶曾經(jīng)多么舒適與熱烈地燃燒過。
現(xiàn)在都消失在哪里了？
世界看起來更加荒廢和無生氣，它只是變換了主人。
想了想之后，他轉(zhuǎn)過身，向大圖書館走去。
它們正靜靜地站在離他只有大約一百米的地方，跟他一樣，就在路的中間。
有不少于五個的怪物，而且盡管它們也還沒有試著引起他的注意，但它們不再想藏在胡同里了。
蘇夢帆不理解它們是怎么這么快這么無聲地悄悄追上他的。
這些形象在月光下格外地清晰：強健有力，長有發(fā)達的后肢，而且甚至可能比先前感覺的還要高。
盡管蘇夢帆看不見，離這么遠看不見它們的眼睛，可是他知道現(xiàn)在它們正在等待時機，正在檢查他，且在嗅著潮濕的空氣來感覺他的氣味。
一定是火藥的氣味對它們來說是熟悉的，雖然已經(jīng)貼近他。
但是野獸仍然沒有決定進行襲擊，遠遠地看著蘇夢帆來從他的舉動上尋找著無把握或者弱點的跡象。
或許它們只是將他驅(qū)趕到自己的領地的分界線，并不想加害于他？
他怎能知道違背進化規(guī)律出現(xiàn)在地球上的怪物會有如何的舉動？
蘇夢帆試著自我控制，迅速地轉(zhuǎn)著身子，而且繼續(xù)故意無動于衷，側(cè)身看了看周圍十步的距離。
起初那些怪物待在那不動，但接著他最可怕的恐懼開始被喚醒了。
它們趴在了地上，慢慢地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向他。
可在它們距他剛剛只有一百米的時候，又迅速地停了下來。
盡管他會習慣自己奇怪的護衛(wèi)隊，可是蘇夢帆害怕它跑出了自己的視線，他手握著機槍做好了準備。
它們這樣一塊走動著，沿著空曠的大街，身上滿是月光。
一個人保持著警惕，傷口血如泉涌，每半分鐘就停下來看看身后，而自己的身后有五個或者六個奇怪的怪物在從容地緊跟著他。
可是，在他看來它們保持的距離正在縮短。
此外，在此之前這些怪物還是在一塊的，現(xiàn)在它們開始分散開了，好像試著在對他進行包抄。
蘇夢帆以前從沒處理過一伙獵食的食肉動物，但出于某種原因，他肯定那些怪物正在準備襲擊了。
是行動的時候了。
他急速回轉(zhuǎn)身，扛起機槍瞄準了一個黑暗的形象。
它們的舉止真的已經(jīng)變了。這次它們等到他走遠了之后才停了下來進行等候。
它們繼續(xù)以近乎無法察覺地速度向他靠近，漸漸形成了個半包圍圈。
他必須在它們將距離縮小至可以襲擊的范圍內(nèi)之前試著嚇跑它們。
蘇夢帆舉起槍管朝天空射擊。
咔噠聲從高樓的墻面響起，并且回響至大街的另一端。
空彈夾掉在柏油上，發(fā)出叮當?shù)穆曧憽?p> 接著就聽見滿是狂怒的震耳欲聾的咆哮，那些野獸向前沖著。
它們可以在幾秒鐘之內(nèi)走完它們與蘇夢帆之間幾十米的距離，可是他也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
等到離蘇夢帆最近的野獸剛一出現(xiàn)在視線里的時候，他就禿嚕了一槍，并且開始跑向了房子。
根據(jù)怪物發(fā)出的一陣尖叫聲判斷，蘇夢帆已經(jīng)知道自己射中了它。
無法猜測這個舉動推遲了其余的野獸的靠近，還是相反激怒了它們。
接著聽到一聲新的喊叫，不是獵食他的野獸的可怕的嚎叫，而是另一種刺耳的尖聲，使得他的血都凝固了。
它從上面靠近了他，蘇夢帆明白一個新的參與者加入了游戲。
帆路
感謝書友“妄想幸?！碧岢鑫闹姓Z序不當?shù)腻e誤，現(xiàn)已修改。 感謝書友“煙雨龍軒”送的推薦票以及長期對本作品的支持。 帆路十分感謝各位書友的支持。希望大家多多討論以及對劇情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