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誘捕
午后，初次登上戰(zhàn)艦遠(yuǎn)洋的赫默躺在船長室的大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被不斷來回晃動的船身搖地頭昏腦漲，干脆起身穿好甲胄到甲板散步。
主艦甲板上，各司其職地船員們對赫默行禮，而后履行自己的職責(zé)。
溫暖的日光透過稀薄的云層輕灑在平靜的海面上，鍍上一層朦朧的淡金色，赫默靜靜地站在船舷處聆聽著嘩嘩的波濤聲，開闊的視域里有兩只白色的海鳥迎飛過來，懸浮在海面嬉戲，水卻把它們的羽毛都染成了金色的。
一只體態(tài)龐大的海龍從海面躍出，發(fā)出巨鯨般的嗚咽聲，而后倏然扎入水面，幽蘭的身體在空中甩出了漂亮的弧度，水珠濺落成了星子。
周圍的船員們見怪不怪，唯獨赫默大受震撼。
別樣溫柔的龐然巨物，總能引起初見者的共鳴。
“我還以為它們已經(jīng)被殺絕跡了呢?！辈恢裁磿r候，伊萊登站到了赫默的身旁，她抬起手擋住了爆嗮的陽光，墨色的瞳孔冰冷如同浮云中漏下的幽光。
她說完這句話，剛好對上赫默的視線，解釋道：“海龍的皮摸起來手感非常柔軟，硬要形容的話，大概就像是從震旦帝國那邊傳過來的絲綢一樣令人愛不釋手，但海龍皮有著更強的韌性，可以有效抵消弓弩箭矢的沖擊，所以海盜們喜歡海龍皮做成的披風(fēng)。”
“海龍以前蠻常見的，不過在海盜們大肆捕殺后，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難見到了。大概美好的東西，總是會讓人惦記吧。沒有力量的話，遲早會淪為他人掌中之物。”
伊萊登微笑道，“老一輩的海盜們常說遇到海龍，既會有好運降臨?？雌饋砦覀冞\氣不錯呢。”
“但愿吧。我只希望能快點上岸?！焙漳従?fù)鲁鲆豢跐釟狻?p> 舒適的海風(fēng)拂面，倒是讓他這幾天昏昏沉沉的頭清醒了不少。
于是乎，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巴托尼亞信奉的湖中女神是莉莉絲的馬甲。作為精靈神，她不太好經(jīng)常露面，免得被傻乎乎地騎士老爺們看出端倪，為了更好的接觸信徒，她會選一名凡人女性做自己的粉絲群管理員，巴托尼亞貴族稱其為湖神仙女。湖神仙女在王國中擁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現(xiàn)在就住在卡爾卡松的城堡高塔里。
他去搶卡爾卡松，不就是搶到莉莉絲的頭上了？
雖說赫默至今沒有搞懂，拉德莉莉究竟是不是莉莉絲的另一個馬甲。
如果是，哪這波豈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要搶自家信奉神明的信徒...頓時，赫默眉頭皺成了一團。
“怎么了大人？”身旁的伊萊登察覺到赫默異常的臉色，不禁問道。
只見赫默長吁一口氣，把心中的糾結(jié)說了出來。
伊萊登一只手踹在風(fēng)衣兜里，一手探出圍欄，似是在觸摸流動過的海風(fēng)，她莞爾道：“我還以為是什么令人頭疼的事呢，原來是這個。要我說，赫默大人是去搶莉莉絲的信徒，管拉德莉莉什么事？”
對?。∫徽Z點醒夢中人。
赫默恍然大悟，他搶的是莉莉絲的信徒，又不是搶拉德莉莉的信徒，管拉德莉莉什么事兒？
如此一想，赫默瞬間釋懷了。
拉德莉莉：？
在兩人交談間，遠(yuǎn)方的海平面上忽然冒出了一團鉛云，就像是不小心被人觸碰掉的墨點灑在淡金色的畫卷上，極為突兀。
“那是....？”眼尖的船員發(fā)現(xiàn)了越來越近的鉛色云團，頓時驚恐失聲，“是海上風(fēng)暴！”
大副手握單筒望遠(yuǎn)鏡急忙跑到船艙，推開操舵手，一股腦地轉(zhuǎn)動船舵。
還在休息的諾蒂亞聽見了夾板上的騷動，快速走出船長室，鎮(zhèn)定自若地指揮艦隊轉(zhuǎn)向。
“全艦向右側(cè)調(diào)轉(zhuǎn)船頭六十度！”
混亂地四下，他發(fā)現(xiàn)了船舷的赫默和伊萊登。
“兩位大人，還請先入船艙休息，剩下的事情由我來解決?！?p> “好，拜托了。”赫默點點頭，拉起唏噓不已的伊萊登快速返回船艙，聽見后者失望地嘀咕，“一群騙子，不是說會有好運嗎?！?p> 十幾分鐘后，船身劇烈搖晃起來。
聽著外面的吵雜聲，赫默忐忑不已。
倒是旁邊的伊萊登跌跌撞撞地找到了紅酒，給自己倒了一杯，見赫默面色如土，豁達(dá)地安慰，“安啦，赫默大人。小浪不用跑，大浪跑不掉?！?p> 說完，她將酒一飲而下，摸索到床上睡覺去了。
赫默不禁苦笑，這個時候都能睡著，心也是夠大的。
他就一直守在船艙里，等待著風(fēng)暴過去。
...
天有不測風(fēng)云，赫默的艦隊卷入了一場突如其來地海上風(fēng)暴，兩艘戰(zhàn)艦及其上的一百多名士兵全部葬身海底，幸存船艦在諾蒂亞的指揮下勉強駛出了風(fēng)暴中心，卻也在不知不覺中偏離了既定的路線。
數(shù)天后的晌午，大陸板塊緩緩進(jìn)入眾人視野，赫默等人好不容易找到一處較為隱蔽的海灣停靠，打開地圖卻傻了眼。
“這是哪??？”赫默走下夾板踩在松軟的沙灘上，手捧地圖，抬眼迷茫地觀察著四周陌生的環(huán)境。
“諾蒂亞！”
“大人，我在?！睗M面倦色，瞳孔布滿血絲的諾蒂亞正指揮著其余戰(zhàn)艦尋位拋錨，聽見呼喚，將工作交給大副維斯齊，小跑著來到赫默身邊。
“挑兩個敏捷的好手，去附近抓幾個本地人問清楚這是哪里?！?p> “是，大人。”諾蒂亞當(dāng)即挑選了兩名信得過的斥候去抓舌頭。
眾人則在海灘不遠(yuǎn)處的叢林外圍進(jìn)行集結(jié)，清點人員。
一個小時后，兩名斥候匆匆趕回海岸，向赫默報告。
“大人，我們抓了附近稻田里的農(nóng)民問了下，他們說這里是波羅德爾公國，在我們前方大約一公里處的平原還有個名為博德琉克斯的村子，屬于亞洛伊斯伯爵。
“波羅德爾公國？大公我記得叫...艾伯里克公爵？”伊萊登思索道。
“我去，海產(chǎn)王...”。赫默立馬一個抖機靈。
他原本是想去搶卡爾卡松，沒想到誤打誤撞居然進(jìn)入了波羅德爾公爵領(lǐng)，“海產(chǎn)王”艾伯里克公爵的地界。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
赫默一尋思，搶誰不是搶呢。
老規(guī)矩，他讓手底下的人取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裝備，扮成高精靈慢慢朝著遠(yuǎn)處平原摩挲。
博德琉克斯位于一條河流下游的沖擊平原上，土地肥沃，水產(chǎn)豐富，是一個明媚的小村子，沒有奢華古典的建筑，也沒有金光閃閃的騎士老爺，但生機勃勃的輕松氛圍、鄉(xiāng)村情懷，依舊令人心曠神怡。
經(jīng)過一條山道，在山的另一邊矗立著亞洛伊斯伯爵的城堡，他是一名光榮的圣杯騎士，也是博德琉克斯村的所有者。
經(jīng)過一番偽裝，化妝成高等精靈的赫默及手下矗立在高丘上眺望著遠(yuǎn)處一望無垠地稻田，歲月靜好，充滿人間煙火氣地村莊和山上肅穆的城堡，突然有了別的想法。
抓一百個老農(nóng)不如抓一個貴族，抓一百個貴族不如抓一個圣杯騎士。
干他一票大的。
“諾蒂亞，你派點人去襲擾那個村子。人不要太多，幾十個人就夠了?？吹接腥颂幼邎笮乓膊灰??！?p> 諸將疑惑不已。伊萊登則若有所思，“赫默大人的意思是？”
“我要抓住那個亞洛伊斯伯爵?！?p> 把他拉到拉德莉莉面前，看看她是什么反應(yīng)。
然后賣掉，大賺一筆，或者，獻(xiàn)給莫拉絲都是好的選擇。
抓圣杯騎士？
諸人興奮地摩拳擦掌，聆聽著赫默的計劃。
不多時，數(shù)十名士兵摸進(jìn)了博德琉克斯，殺死了村里的治安官，而后見人就殺，鬧得雞犬不寧。
當(dāng)?shù)厥匦l(wèi)不是對手，急忙派人騎上戰(zhàn)馬向城堡里的伊瑞洛斯伯爵報告。
山道處，潛伏在灌木林中的赫默正指揮著士兵們鋪設(shè)好陷阱，望見下方一騎朝著遠(yuǎn)方的城堡疾馳，不由露出冷笑。
約四十多分種后，亞洛伊斯伯爵帶著十多名王國騎士，三十名俠義騎士，和緊急召集的六十多名仆從騎著戰(zhàn)馬，輕裝簡行趕往博德琉克斯。
他的兒子，小亞洛伊斯子爵同時隨行。
兩側(cè)風(fēng)景不斷變換，亞洛伊斯伯爵回想起報信者的描述，越發(fā)疑惑。
高等精靈不是遠(yuǎn)在奧蘇恩島上嗎，而且與他們巴托尼亞的關(guān)系，雖說不上特別友好，卻也不會派兵來劫掠啊。
伯爵猜測，這多半是群不知打哪里來的潰兵，稍微殺幾個人威懾下便好。
然而他沒想到等待他們一行人的是一副織好的大網(wǎng)，只等他這條大魚出現(xiàn)。
夜幕像是一塊碩大的天鵝絨，慢慢包裹住巴托尼亞的土地。
在快速穿梭過山道時，倏然一堆巨石從山坡上滾落，將去路和來路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
眾人坐下馬匹受驚，倉促之下只得抓緊韁繩，還沒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鋪天蓋地的弩矢落下。
近百名黑銳連弩手從山道兩側(cè)露出身影，機械般地扣動機簧。
更多的恐懼矛手像是毫無秩序的流水一樣從四面八方的陰影中涌出，將眾人團團包圍。
亞洛伊斯伯爵這時候猛地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他的人被兩頭的部隊夾擊，進(jìn)退兩難，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
“向前沖鋒！撞開他們的陣型！”
亞洛伊斯伯爵和手下的騎士們孤注一擲，拼命向前沖，但他們坐下的戰(zhàn)馬才被弩矢驚動，害怕恐懼矛手的長矛不敢上前。
伯爵一氣之下翻身下馬，朝著包圍上來的黑暗精靈士兵揮起長劍。
伯爵的兒子，小亞洛伊斯子爵同樣是一名英勇的王國騎士，他和幾名親衛(wèi)一路朝著父親身邊殺過去，在與強大的黑暗精靈士兵對峙的時候，難免會身上掛彩，刺痛著神經(jīng)。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會忍不住看向自己的父親。亞洛伊斯伯爵卻像是沒事一樣，用強大的腕力揮動巨劍，成片地砍殺敵人，不動聲色地砍下無數(shù)杜魯齊的人頭和四肢。
“我也可以做到的！”面對如此血腥的畫面，小亞洛伊斯子爵強抑著作嘔感在人群中大喊，“為了父親??！為了女士??！”
慘烈的戰(zhàn)斗在山道中展開，人類一方處于絕對的弱勢，但他們依靠著過人的勇武和忠誠的信仰撐住了猛烈的進(jìn)攻。
赫默從身邊的弩手那接過一把連弩，再抽出弩矢來，對著小亞洛伊斯子爵的手臂的方向瞄準(zhǔn)，不緊不慢地扣動扳機。
弩矢倏地飛出，小亞洛伊斯子爵登時中箭，血染的長劍從手中脫出，而他也被沖上來的黑暗精靈們包圍。
另一邊，亞洛伊斯伯爵帶著十幾名王國騎士越戰(zhàn)越勇，腳下盡是滾滾的杜魯齊人頭。
忽然，只聽見峽谷中有人大喊了一聲都停手。
原本還殺紅了眼的黑暗精靈們居然緩緩后退，停止了進(jìn)攻。
就在亞洛伊斯伯爵等人疑惑不已時，赫默提著半死不活的小亞洛伊斯子爵從軍中走出，將他丟在了地上，而后手中利劍懸浮在子爵的頭頂。
他朝亞洛伊斯伯爵露出邪佞地微笑，“伯爵大人，你也不希望你的兒子出事吧?！?p> 說著，赫默手中劍往下抵了抵，只要再刺下一寸，便能刺入小亞洛伊斯子爵的脖頸。
“兒子?。?！”亞洛伊斯伯爵雙眼充血，近乎發(fā)狂，若不是步戰(zhàn)隨從拉著，他就要沖上去和赫默拼命了。
“你這個卑劣的黑暗精靈，快放開他！”
“當(dāng)然可以?！焙漳ばθ獠恍Φ芈柭柤纾扒疤崾遣舸笕撕退艺\的仆從能放下手中的武器，停止抵抗。這樣做對我們都好。”
伯爵死死地握著武器，不肯讓步。
赫默見狀，嗤笑一聲，舉起長劍猛地下刺。
“住手！”
劍尖距離小亞洛伊斯子爵伯爵不足半寸停了下來。
“別傷害他……”
伯爵掙扎了許久，才咬牙切齒的說，“所有人...放下武器...”
說完這句話，伯爵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容顏蒼老了十?dāng)?shù)歲，晶瑩的熱淚順著臉頰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