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年

　　爸媽的擔心和耿耿于懷沈晴并非全然不知，但她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快點好起來，這才是對二老最大的安慰。

　　更何況，她不僅上有老。

　　“媽媽？”

　　看著緊緊摟著自己胳膊的女兒，沈晴內心一片柔軟。這些年來，即使萬般克制，但依然沒能給女兒一個安定、平和的親子環(huán)境，孩子是最敏感的，她今天的變化即便爸媽一時沒看出來，但女兒琪琪一定能感覺得到。

　　因為放在往日，小丫頭不會或者說是不敢這么黏自己。

　　“不好意思媽媽走神兒了，我們繼續(xù)讀書?！?p>　　“畫家想了想，真的是她忘記了什么嗎？原來她就是曾經寫下這些話的人，在她的年齡和女兒差不多大的時候，她向自己承諾要喜歡自己……她正在用自己擁有的一切，活出自己的精彩……”

　　合上書本，沈晴若有所思，她用手指緩緩梳理著女兒綿密柔軟的頭發(fā)，問道：“琪琪今天為什么選這本書呢？”

　　小樂琪往沈晴的懷里拱了拱，由摟著媽媽的手臂變成摟著媽媽的脖子，“因為我想提醒媽媽開心一點！”

　　“媽媽看到你就很開心呀！”沈晴下意識說道。

　　不曾想小樂琪聽了卻搖起頭來，“不對，不是看到我開心，也不是媽媽要開心！是你要開心，沈晴要開心！”

　　女兒的語無倫次讓沈晴有點糊涂，但看著女兒眼里的執(zhí)著，不由想起剛才繪本里的內容，突然懂了：“不是因為他人開心，是為自己開心？”

　　小樂琪猛點頭。

　　沈晴頓時紅了眼，摟緊女兒，忍著鼻頭的酸澀說道：“媽媽一定會的，會開心的?！闭Z氣堅定，不僅是在承諾女兒更是在承諾自己。

　　又過了會兒，小樂琪睡熟了，一整天情緒起起落落的沈晴也慢慢進了夢鄉(xiāng)。在夢里，她竟然又回到了那個讓她痛苦、難堪、憋屈的地方……但夢里的那個她，似乎哪里不一樣了！

　　*

　　一陣激烈的眩暈后，沈晴猛地睜開了眼，不曾想剛睜開眼就看到對面站著死豬不怕開水燙模樣的張智成——她的前夫。

　　她第一個念頭就是掉頭離開，邊走邊嘀咕：“真倒霉！好不容易睡個安穩(wěn)覺怎么夢到這王八犢子了！”卻發(fā)現，往日里穿梭自如的夢境竟然走不出去了。

　　努力忽視掉一旁的張智成，沈晴靠在墻上，一臉嫌棄的閉上眼，想要試著切下一個頻道。但不知道周公他老人家的程序出了什么BUG，來來回回的睜眼閉眼都沒能切換成功，閉上眼是一片漆黑，睜開眼就是張智成這個王八犢子。

　　沈晴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驚覺視線之內的物體十分清晰明了，比如她手里的加菲貓抱枕，再比如張智成臉上年過三十都沒消掉的痘印兒。

　　等等！

　　張智成后來去醫(yī)院做了激光點陣，臉上的痘坑已經沒有這么明顯了，再看她身上的穿著，米色家居服加嫩黃色卡通拖鞋，簡直了——她發(fā)誓三十歲以后再沒穿過這種調調兒的衣服，倒不是怕別人說她裝嫩，只是下意識的避開這些鮮嫩的顏色。

　　不是夢，那她是在哪里？

　　沈晴再次看向對面的張智成，腦海里突然閃現出前幾天她過三十六歲生日時，被女兒拉著吹蠟燭許愿的畫面。

　　——

　　“媽媽媽媽，你快許愿呀！”

　　“許愿是小孩子的特權，媽媽就不許了！”

　　“可我覺得媽媽還很年輕呀？你就許一個嘛！”

　　“那，我就祝福我的女兒永遠快樂，一生平安！”

　　“不對不對，生日是對自己的祝福！”

　　“好好好，那就祝我青春永駐好嘍！”

　　“……”

　　沈晴打了個激靈，難不成隨便許下的愿望成真了？可，為什么要讓她回到眼下？直接回爐重造不好嗎？

　　沈晴剛想到這里，腦海中再次閃現出她睡前給女兒讀繪本時，女兒說出那句“不是看到我開心，也不是媽媽要開心！是你要開心，沈晴要開心！”的畫面。

　　所以呢？

　　嘛呢？

　　此情此景此人，她怎么可能開心的起來？

　　她仔細看著客廳里的陳設，找到了電視柜上還沒被砸碎的婚紗照……這玩意兒好像結婚第三年就摔了吧？也就是說，現在是十年前？

　　呵呵，莫非是命運之神覺得她還不夠苦，所以在她剛剛想明白前半生是怎么回事時送了她一場回爐重造的機會？

　　可還是那個問題，為什么要回到這一年的這一天？

　　不巧，沈晴已經想起當前這個畫面是什么劇情在上演了。

　　出軌被抓——死不承認——倒打一耙——回歸原點……

　　惡性大循環(huán)！

　　對面的張智成一直保持著隨時撤退的姿勢，往大肚腩趨勢發(fā)展的肚子里辯駁的稿子早過了三五遍了。沈晴每次吵架都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沒完沒了，好在因為邏輯混亂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大部分情況下，他搶到“理”后，安撫教育一番，服個軟也就過去了。

　　今天的事情比起以往雖然棘手了點兒，但只要沒被抓到實際證據，他就有信心掌控局面。最嚴重的后果也就是三天冷戰(zhàn)套餐延長到七天，等沈晴把那些他已經摸透的花樣鬧個遍的時候，一束鮮花一份禮物基本就能讓生活回到正軌。

　　但沈晴竟然突然“停戰(zhàn)”，讓他的節(jié)奏有點不穩(wěn)。

　　沈晴看著對面一臉戒備的前夫，突然想做一件在她腦子里過了八百遍的事。

　　張智成本就是隨時撤退的姿勢，所以在沈晴冷著一張臉逼近的時候下意識的往門口退，可他等來的不是新一輪“戰(zhàn)斗”，而是——

　　擰門把——抬腳——開門——踹人——關門——反鎖，一串動作一氣呵成。

　　右手搭在門把手上，左手打開貓眼看著門外一臉狼狽完全處于懵圈狀態(tài)的張智成，沈晴轉身捂著砰砰直跳的胸口癱坐在地板上，扭頭突然看見了玄關處換衣鏡里的年輕姑娘。她用力扯出一張笑臉喃喃道：“果然啊，打敗魔法的只能是魔法！”

　　被人一腳踹出門，這是張智成有生之年從未經歷過的窘迫，但此時此刻卻神奇的發(fā)生了。他黑著臉，瞪著再沒動靜的防盜門，竟感到了一絲憋屈。

　　掏了掏褲兜，只有手機和香煙。沒忍住一拳捶到墻上，卻疼的差點叫出聲，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轉頭走向了電梯間。

　　又過了會兒，沈晴力氣慢慢恢復，她緩緩站起身，嫌棄的丟掉手中毫無威懾力的加菲貓抱枕，無視客廳里的一片狼藉，拉好遮光簾，直接把自己砸向沙發(fā)，準備好好的睡一覺，順便安撫一下她那顆不安的心，好看看當下究竟是個什么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