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呼吸著同一天空的氣息,卻無法,擁抱到你。盡管轉(zhuǎn)換了時空身份和姓名,依然認得你眼睛?!?p> “三公主,有新消息!探子說,陛下又要下旨啦!”
明瑤宮后花園的曲折小徑上,拐角處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慌里慌張的宮女。她提著宮裙,小步而飛快地奔向池塘邊的涼亭。
“慌什么,父皇不會下旨的?!?p> 朱亭內(nèi),一個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正翹著二郎腿,玉臂半拄,和另三個宮女坐在石凳上……搓麻將。
“可是,陛下這次好像真的下了決心?!?p> 話語間,那名宮女已經(jīng)來到了涼亭的入口,清秀俏麗的臉上盡是焦急。
“紅中?!?p> 安明瑤慢慢悠悠地擲出一顆玉石磨成的方形麻將,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沒事。不然你以為本宮為什么故意給自己找麻煩被禁足?只要本宮被父皇禁足,便不能領(lǐng)了圣旨,也不能出了這明瑤宮,更不能外嫁某府,和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終了此生?!?p> 看著自家主子優(yōu)雅從容的姿態(tài),小葉子默然,退到了安明瑤的身后。
安明瑤,代國的三公主,乃是當今太子殿下安明風的一母胞妹,皆為皇后所出。自小安明瑤便聰明伶俐,又生得嬌俏可人,深得當今圣上寵愛。
石板小徑上突然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安明瑤眼皮一跳,索性將牌往前一推。
“散了吧,散了吧,不玩了?!?p> 正待她起身,繡著龍紋的黃色衣袍便闖進了她低垂的眼簾。安明瑤慢吞吞地順著衣縫向上看去,直到對上安明風無奈的視線。
她扯了扯嘴角,有些懶洋洋的。
“皇兄。有什么事嗎?”
三名宮女慌忙起身,同小葉子深深地行了宮禮,退到了涼亭外面。安明風微嘆一口氣,整理衣袍坐在了安明瑤的對面。
“小葉子都和你說了吧?!?p> “說什么?”
安明瑤心中浮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聞言,倒是安明風有些訝然。
“你不知道?”
看自家妹妹的神情不似作偽,安明風又嘆了一口氣。
“罷了,皇兄來告訴你吧。你還記得一年前南蠻屢犯我代國邊疆,父皇特命領(lǐng)軍出征的白隙將軍嗎?”
這件事在當時可是傳得沸沸揚揚的,安明瑤想不知道都難。
她半挑黛眉,原本溫柔可愛的容貌硬是被她帶上了一絲無賴氣質(zhì)。
這么說吧。百姓有多煩賦稅,她安明瑤就有多煩白隙。
甚至更嚴重。
白家從代國元年之始,便世代習武。白隙的爺爺,也就是先鎮(zhèn)國公,曾平定國內(nèi)一場大亂。圣上感念白家世代輔國有功,特封鎮(zhèn)國公為異姓王,長子可世襲爵位。白隙為白家長孫,靠著五年前一場國與國之間的名利之戰(zhàn)名聲大噪,一戰(zhàn)封神。當今天子對白隙是贊賞有加,曾多次生出想替白隙和安明瑤二人指婚的想法,但每次都由于安明瑤的百般阻撓而不了了之。
本來上次白隙凱旋歸來,天子又動了念頭。但是下旨之前,恰逢西夷來犯,白隙再次請兵出戰(zhàn),天子這才把指婚一事暫且擱置。
思緒至此,安明瑤心中不悅,再開口時語氣頗為不善。
“我當然知道他。但是皇兄,你知道我……我是不會嫁給他的。雖然我也很敬佩白隙愿意守衛(wèi)代國疆土百姓,愿意為國捐軀以身效死,但是……我們根本就沒有可能。甚至我們都從未見過面!”
說到后面,安明瑤變得有些著急。
安明風看著眼前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妹妹,心生無奈道:“皇兄知道?!?p> 阿瑤哪里都好,冰雪聰明,就是在白隙的事情上太固執(zhí)了。
“可是皇兄,你知道我其實喜歡……”
“阿瑤!”
安明風眉峰皺起,厲聲喝斷了安明瑤接下來的話。安明瑤此時反應過來,小臉倏地慘白,捂住嘴巴四下看去。
半晌,周圍并沒有動靜。安明瑤的身子軟了下來,許久才自嘲地笑了一下。
這就是受寵愛的公主啊,連心悅之人的名字都不能說出來。
皇室子弟,怎么能有“心悅”和“愛”呢?
見安明瑤再未開口,安明風的眉頭這才微微解開。
“阿瑤,你自幼聰穎過人,別在這件事情上犯了糊涂。我們是皇室子弟,享受榮華富貴的同時也應該付出相應的代價?!?p> 代價就是,永遠永遠,失去自由。他們就像是華麗籠子里的金絲雀,叫得好聽了,就被人喂條蟲子逗兩下。一旦發(fā)錯了聲,下場就是可以預料的永世不得翻身。
“你的他……他是很好,也值得。但是阿瑤,已經(jīng)四年了,整整四年!即便是你等得起,代國……”
安明風有些說不下去。
將妹妹當做棋子和贈品送出去,他又怎么會好受。但這就是命運,從他們降生下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注定。
為了黎民百姓,為了千秋基業(yè),這是他們一生的職責,也是代價。
“阿瑤,”安明風竭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鞍紫痘鼐┝?,帶著赫赫的戰(zhàn)績,回京了?!?p> “什么?”安明瑤猛地瞪大了眼睛,全身顫抖?!笆裁匆馑迹俊?p> 安明風看著眼眶發(fā)紅,卻故作堅強的安明瑤,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去說。
“他明天就到。父皇恢復了你的自由,你要隨著一起去迎接凱旋的軍隊。父皇可能……”
安明風狠命地抿著唇,沒往下說。
他們無力反抗。
安明瑤的腦海中快速地閃過幾個零星的畫面,胸口好像塞進了一大團棉花,壓抑得讓她難以呼吸。
她試圖張嘴,但是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像是什么東西掉落了,失去了,消散了,讓人難以承受著窒息。
好像鋒利的匕首刺穿心臟,刺最敏感疼痛的地方。千刀萬剮,遍體鱗傷。
半晌,安明瑤才再次開口說話。
“我懂?!?p> 少女的嗓音失去了往日的鮮活,帶著讓人心疼的沙啞。安明風抬頭去看她,對上了她黯然如井中死水的雙眸。
安明瑤生硬地扯起唇角,僵硬苦澀地上揚著。
“別做傻事,阿瑤?!卑裁黠L擔心地看著她,欲言又止?!白罱吘掣鞯囟疾惶?,急需籠絡(luò)軍心民心。父皇他……心情不是很好。”
“我明白?!?p> 安明瑤提線木偶似的點頭,雙眼無神。過了片刻,她緩緩地笑了,兩滴清淚悄無聲息地沿著眼角滑落。
“我一直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