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優(yōu)柔寡斷佟奉全
“子奇,你,你這是什么意思???”佟奉全看著瞬間一空的店鋪,一臉不解的質(zhì)問道,“你真的想盤下我這間鋪?zhàn)???p> “當(dāng)然?!表n子奇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不僅要盤下你這間鋪?zhàn)?,更要留下佟掌柜你這么個人才,要不然我要這鋪面有何用?”
“子奇,你這意思是……”佟奉全有些沒聽明白。
“這還不簡單,小韓掌柜這是看上你佟掌柜的能耐了,想要把你收入麾下,是不是啊韓掌柜?”一直沒怎么說話的范五此時開口了。
范五爺今兒個是個完完全全的看客,自打踏入泛古堂那一刻,見多識廣的他就大抵知道眼下是個什么樣的狀況。
加上他與在場所有人都沒什么交集,更沒有利益往來,自然看的是無比真切。
說實(shí)話,區(qū)區(qū)一個泛古堂他范世榮還真就沒怎么放在眼里,他早些年闊的時候,有時一天的花銷就能盤下這整個店面,幾萬大洋的生意五爺還真不怎么當(dāng)回事兒。
只是,對于韓子奇突然開口說要盤下泛古堂,范五卻有些不太理解。
自然,韓子奇和佟奉全二人有些交情,但看得出來牽扯也并不是太深,為個尋常朋友掏出幾萬塊大洋,這人不是腦子有病,便是另有所謀。
這已經(jīng)瀕臨倒閉的泛古堂自沒什么好圖謀的,那韓子奇大多便是沖著佟奉全這個人來了,只是范五想不通這佟掌柜有什么本事,值得韓子奇掏出幾萬塊大洋來……
“這位朋友眼生,敢問您是?”佟奉全見范五眼生,忍不住開口問道。
“佟哥,這位就是北京城里鼎鼎有名的范五爺啊?!表n子奇開口介紹道,“半道兒上碰到了,五爺就和我一道兒過了瞧瞧?!?p> “您就是范五爺?!”佟奉全趕忙施禮致歉,“恕我一時眼拙沒認(rèn)出來,還請五爺多多包涵。”
“佟掌柜,咱們以前見過?”這回輪到范五疑惑了。
“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過去我在格古齋學(xué)徒的時候,在店里面見過您,那時候您別提有多風(fēng)光了……”佟奉全提醒道。
“嗬,您可別提那段兒,現(xiàn)而今我都不敢認(rèn)我自個兒嘍?!狈段暹B連擺手道。
這話說罷,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般的朝一旁的韓子奇瞥了一眼,瞬間明白了韓子奇的打算——
格古齋的徒弟,尤其是佟奉全這號兒有本事出來自立門戶的,身上必然有一手兒絕活兒。
早年間的格古齋,造假做舊在琉璃廠都是一絕,也就是葛掌柜年事漸長,格古齋這門手藝近幾十年來才慢慢被人忘了過去……
“這小子,雖年紀(jì)輕輕的,倒是個能做大事的性子?!狈段鍫敯蛋迪氲?。
“得,眼見著傍黑兒了,今天我做東,請您二位上泰豐樓敘舊如何?”韓子奇見狀趁熱打鐵道。
“嗨,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許久沒上過大館子的范五爺,一聽到泰豐樓三個字,忍不住兩眼放光,滿口生津。
“五爺,子奇。”佟奉全卻打斷了二人,道,“您二位瞧瞧我現(xiàn)在的情況,哪兒有什么心思去泰豐樓?。 ?p> “怎么著,你的事情咱們韓掌柜不是替你解決了嗎?”范五不滿的懟了佟奉全一句,“人小韓掌柜今兒個當(dāng)著大家伙的面兒都說了,這泛古堂他給盤下來了,你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
“五爺,不是這話,韓掌柜的錢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我怎么受的起這么大的人情呢?!辟》钊行┎话驳慕忉尩馈?p> “是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你心里應(yīng)該有數(shù)?。 表n子奇聞言忍不住在旁邊輕輕嘟囔了一句。
“你說什么?”范五和佟奉全都沒聽太清,異口同聲的問道。
“沒什么,我是說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佟哥以后還能留在泛古堂?!表n子奇轉(zhuǎn)移話題道。
佟奉全抬頭環(huán)視了一下自己的鋪?zhàn)樱滩蛔「锌f千,這店里的每一個物件兒都是他費(fèi)盡心血辛辛苦苦淘換回來的,就是當(dāng)中的一些仿品,那也是民窯仿器中頂尖兒的工藝。
沒了佟奉全的泛古堂,那還能叫泛古堂嗎,同樣,沒了泛古堂的佟奉全,又該何去何從呢?
“子奇,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我佟奉全在琉璃廠的名聲已經(jīng)臭了,就算是你把這店面盤下來,又愿意讓我繼續(xù)經(jīng)營,我也沒這個臉繼續(xù)在這兒呆著?。 辟》钊珶o奈嘆了口氣。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隨著泛古堂瀕臨破產(chǎn),沈松山被佟奉全作假坑騙的消息也漸漸在琉璃廠傳了開來。
琉璃廠向來不乏做局坑人,作假蒙人的先例,有時候?yàn)榱俗龀鲆粋€完美的騙局,幾個人合伙謀劃數(shù)年的情況也有,當(dāng)真讓人防不勝防。
只是,像沈松山這類被一件兒不起眼的汝窯三足奩害的家破人亡的例子卻是不多,同行人看在眼里,難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之后,佟奉全被自己家的學(xué)徒抄了后路,卷了幾乎全部家當(dāng)跑路,不少同情沈松山的人私下里對此都有些幸災(zāi)樂禍。
佟奉全本就是個優(yōu)柔寡斷的性子,雖說為人心地還算不錯,但骨子里還是有那么一股子的傲氣。
比如,他聽聞沈松山說了張督軍的事情,就主動上鉤不惜拿出店里最貴重的汝窯三足奩也想試圖去討好對方,以搭上張督軍這條大腿。
又比如,二奎讓張督軍把三足奩搶走之后,他指著二奎的鼻子罵,恨不得讓二奎直接死在張督軍府上,這樣自己才能有理由上門把東西要回來。
再比如,從張督軍處拿到被損壞的三足奩之后,他沒用兩天時間,就從挫敗中走了出來,然后即刻著手造假做舊,原封不動的把自己的損失從罪魁禍?zhǔn)咨蛩缮缴砩险已a(bǔ)了回來。
與此同時,佟奉全還有著極為矛盾的一面。
比如,既然自己想要巴結(jié)張督軍,當(dāng)初送東西的時候,他又何必讓店里一個小伙計前往,而不是自己親自出馬呢?
還有,二奎因后悔一腦袋撞在柱子上差點(diǎn)兒死了的時候,他也忍不住一陣后怕,后來之所以把一萬多銀票交給二奎讓他幫忙存到錢莊,未必沒有以此拉攏二奎以表歉意的意味。
再者,聽聞沈松山即將把三足奩賣給日本人的時候,佟奉全也暗地里替對方高興,好歹東西蒙出去了,沈掌柜的和他都沒有損失什么……
總之,佟奉全整個人就像是一個矛盾體一般。
就像現(xiàn)在,他明明沒有心情去下館子吃飯,但還是在韓子奇和范五爺二人的勸說之下,半推半就的跟著兩人朝泰豐樓走了過去……